第17章
之前為了保密起見,就連法院都不知道辯方律師會還有新的證物和證人……現在聽賈靜茹這麽一說,全場頓時陷入短暫的寂靜。遠藤和他的律師不由得一怔……他們心知新證人是文菁,可新證物又是哪裏冒出來的?當賈靜茹朗聲宣布新證據竟是一盤監控錄像,遠藤頓時面色鐵青……
該文菁出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道門,一時間,滋生出無比緊張的氣氛。沒見過文菁的人都在猜測,這新證人會是什麽樣?
在法警的帶領下,一個小小的身影走進衆人的視線,她看上去很瘦弱,臉色不太好,一雙澄澈透亮的眸子裏寫滿了不安和戒備,猶如一只迷路的小鹿闖進了繁華的都市,撞進了你的心田,讓你不由自主地為她感到揪心……她要面對的是松本一郎,她行嗎?
文菁一踏進這裏就感到呼吸不順暢,雙腳發軟,腦子裏嗡嗡作響,這麽多的陌生人看着她,令人恐慌不已,一顆心狂跳不止,像要蹦出來一樣!這是法庭,是她第一次出現在這麽莊嚴肅穆的場合裏,無形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湧來,她緊張得連步子都不穩了,削瘦的肩膀在不住發抖……
遠藤一幫人虎視眈眈地盯着文菁,要是目光也能當武器,文菁早就千瘡百孔了。
賈靜茹捋了捋耳後的短發,微微揚起圓潤的下巴,優雅地走到文菁身前,狀似嚴肅,但看向文菁的眼神卻是透着鼓勵和溫柔,心裏暗暗祈禱文菁一會兒千萬別被太陽國的代表律師給吓唬住了,對方肯定會問一些讓人難以招架的問題。
“證人,請問你是否曾在上個月28號淩晨于你家樓下附近撞到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現在有沒有在法庭上?”賈靜茹清脆的聲音響起,圓圓的蘋果臉上浮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文菁心裏直打鼓,兩只手垂在身側,攥緊了拳頭,手心裏全是汗。下意識地望向翁岳天,瞥見他身前那一塊标注着“被告”的牌子,她的心在痛,即使她此刻緊張得腳都麻了,可她知道,不能退縮!
文菁的嘴唇在哆嗦,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在人前說過話了,她只感到喉嚨裏像塞了東西一樣難受。
賈靜茹有點急了,文菁怎麽在發呆,怎麽還不說話!真要命!在座的一些人也不禁竊竊私語,辯方的證人活像個鹌鹑似的,別是被吓傻了吧?就她這樣,能撐得住這麽大壓力嗎?梁宇琛急得就差沒跳起來了,文菁多沉默一秒就讓人更抓狂。
“證人,請回答辯方律師的問題。”法官大人冷淡低沉的聲音在提醒着文菁。
“咕咚……”文菁狠狠吞了一大口唾沫,她真的害怕,慌亂,她好想跑去翁岳天身邊!
翁岳天神态自若,輕輕勾起唇角,柔美溫潤的笑容漾起,這勾魂攝魄的一笑,迷了衆人的眼,紛紛在心裏暗嘆……男人也是禍水啊!
文菁慌亂的眼神與他交錯,只一眼,便能讓文菁那一顆忐忑的心緩和下來,只一眼,便能為她注入力量!
她的手不知什麽時候撫上了胸前的項鏈,奇跡般地,她身體裏的恐懼在消減,慢慢聚齊一股勇氣!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都在盯着文菁,猶如電影裏的慢鏡頭,文菁那柔嫩的唇瓣微微輕啓:“是的,那個男人就在法庭上,就是……他。”文菁的手指向翁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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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一出,偌大的空間裏頓時鴉雀無聲,神奇的是,幾乎每個人此刻腦子裏都閃現出一個與本案無關的問題——這聲音太好聽了!柔嫩中帶着幾分羞澀,似黃莺出谷,似珠落玉盤,難以置信人的聲音居然也會具有靈氣。似仙樂飄飄,足以讓你心顫不已。
文菁終于克服了心理障礙,終于說話了,她沒有讓翁岳天失望!
翁岳天呆住了,他曾無數次地想象過她說話的聲音,不知會不會因為太久不開口而變得很怪異難聽?沒想到,第一次聽見文菁說話,原來竟是動聽到極致!
翁岳天大感安慰,心頭萦繞着一縷縷暖流……他果然沒有看錯人,她終于邁出了第一步,為他,也是為了她自己。
他深褐色的鳳眸看似不經意地瞄着文菁,眼波流轉之間,一股淡淡的邪魅之氣流露出來,與他身上的優雅氣質混合在一起,滋生出致命的吸引力,這個男人,他卓越的風采仿佛可以企及每個角落。他的鎮定泰然,哪裏像是一個被告,他更像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又像是一座神祗,即使是站在被告席上也不會讓人感覺到卑微低下,絲毫無損于他天生的尊貴與風度。
聽見文菁的回答,賈靜茹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黑眸裏閃過喜色,說話的語氣明顯地輕快了不少:“證人,請你将當晚遇到被告的經過講出來。”
文菁糾着小臉,背上直冒汗,盡量穩住自己的心跳不要太快,聲音不要顫抖,她清潤綿軟的嗓音娓娓道來,仿佛是在給大家講一個好聽的故事,無形中讓庭上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控方律師松本一郎,尖嘴猴腮,高高的顴骨,黝黑的皮膚,陰沉着臉,一雙狡詐的眼睛一直盯着文菁,他在盤算什麽,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想得到,他此刻仔細地聆聽,不過是為了過一會兒輪到他發問時,狠狠地戳中文菁的弱處!
松本一郎最擅長的就是颠倒黑白,快速密集的盤問方式,往往能讓人措手不及,防不慎防,一不小心就會掉進他語言中為你設下的圈套!以往他贏過的許多官司中,都曾将對方律師的證人逼得自亂陣腳,明明是有利的證人,可說出的證詞卻起了反作用……
案發現場,刺進死者胸口的匕首上有翁岳天的指紋,地板上帶血的鞋印與他所穿的尺碼相同,根據鞋印可以推斷出兇手的身高體重以及走路的習慣,這些都與他相符合。最重要的是翁岳天在案發當晚被保安見到他進過死者家,而在死者遇害那一段時間裏他又沒有不在場的證據。所有的情況都對他不利,原本松本的贏面很大,但是因為有了新證物和證人的存在,這些有利的證據全都變得經不起推敲了……松本的心情,可想而知。他能感到遠藤的目光有多狠辣,憤怒!文菁俨然成了眼中釘。
而賈靜茹也最擔心這一點,在上庭之前,她多次警告過文菁,不能被松本給吓到,無論他怎麽盤問,在回答的時候都必須要避開他語言中的陷阱!
證人席上那瘦小的身影,如天籁般動聽的聲音向大家講述了她在案發當晚怎樣撞到了翁岳天。其實大家都能想到,她或許這時候緊張到了極點,或許她的腳都在抖,可是她眼神裏有一種照亮人心的光輝,折射出堅定的信念,讓人不能不動容,紛紛在心裏為她捏一把汗,只希望她能順利面對松本的盤問,只要不出差錯,這官司就能贏!
文菁講完了,賈靜茹朝她點點頭,朗聲說道:“法官大人,新的證物以及證人的供詞,足以說明我的當事人是無辜的!”
松本冷笑一聲,走近了文菁,陰狠的目光如同看見一只待宰的獵物,令人打心裏升起一股極為不舒服的感覺,如芒刺在骨。
“證人,請問,你跟被告是什麽關系?”
文菁站在證人席上,素淨的小臉擡起來,澄澈的大眼睛純淨無暇,她像一片清新的綠葉植入你心裏,沒有華麗的妝扮,柔柔弱弱的樣子,但她真的就是個軟柿子嗎?
“我跟被告沒有關系。”文菁的聲音不大,但大家都聽得清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得這麽順口,從未撒謊的她,這一次為了翁岳天,竟連說假話也能理直氣壯了。她記得翁岳天曾說,不能讓人知道她和他的關系,她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系。
松本蹙了蹙眉頭,心想,這小不點兒的膽子還不小,居然不怕他?
“案發當晚,12點多,你為什麽不在家睡覺反而會出門去?”松本想從另外的切口入手。
“反對!法官大人,控方律師的問題與本案無關。”賈靜茹及時出聲打斷了松本。
“反對有效。證人可以不用回答。”法官面無表情,冷冷地瞥着松本。
松本悻悻一笑,不慌不忙地說:“那好,我換一些問題。”松本的笑容給文菁的感覺就是……一匹披着人皮的狼,奸詐,陰險!
沒錯,文菁的直覺是對的,松本剛才只是試探,現在才真正地開始出招!
松本收斂起假笑,陰沉的目光緊緊鎖住文菁,表情狠惡,目露兇光,他不是正對着法官,他認為自己沒必要對文菁那麽和藹,他就是要先從氣勢上吓到她!
“證人,請你大聲告訴大家,你在案發當晚,也就是監控錄像裏面所顯示的12點31分的時候撞到一個男子,當時是晚上,周圍的路燈并不明亮,那男子是背對着光,你如何能肯定自己見到的就是被告?是不是你根本就不能确定自己撞到的人是被告,而是有人在事發之後才刻意告訴你,那是被告。也就是說,你對當時的印象并不清晰,只不過有人誤導了你,所以你才誤以為那是被告?是不是這樣?說!”松本說到最後那個字的時候,兇神惡煞地瞪着文菁,哪裏像個律師,到像是個張牙舞爪的鬼怪般讓人膽寒!
“媽的,這狗崽子就會這一招!”梁宇琛在座位上忍不住低聲咒罵,身邊的同事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議論,雖然都壓低了聲音,但還是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肅靜,肅靜!”法官沉聲說道,可他心裏也在替這小姑娘着急……
“為什麽不回答?你是不是心虛?證人,請速速回答我的問題!”松本再次催促。
所有人都等着文菁說話,心都不由得懸起來,氣氛陡然更加緊張,可誰都沒想到她竟然會……
文菁的小身子在往後縮,哆嗦着小嘴兒,紅通通的眸子泫然欲泣,衆人都以為她被松本吓到了,豈料她驀地沖着法官冒出一句:“叔叔,我害怕……嗚嗚嗚……他好兇……好兇……”
“……”
全場嘩然,緊接着是一陣壓抑的笑聲……文菁這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太萌了!活像是小孩子向家長控訴自己被惡人欺負了一般,實在是太招人憐惜,翁岳天鋼牙緊咬,真恨不得沖上去抱着這小人兒好好疼愛一番!
梁宇琛笑得最歡了……哈哈哈,太逗了!見過無數次庭審,就愣是沒見誰敢像文菁這樣的!太棒了!簡直是超強殺傷力!
松本頓時僵住,難以置信,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就是在法庭上能掌控節奏,這一點也是每個律師需要掌握的手段。
但是他的節奏現在被文菁打亂了!她不按牌理出牌,突然這麽一鬧,看似是無理不懂事的舉動,可對松本卻有莫大的影響!
法官不住地咳嗽……使勁憋着笑,臉都漲紅了……第一次有人在法庭上稱他為“叔叔”,太有趣了,讓人根本沒辦法生氣,只有滿滿的憐惜。
文菁的反應太出乎意料,可神奇的就是,她被默許了。她本來就小啊,才十幾歲,好像在向家長控訴自己被惡人欺負了一樣,那委屈的眼神,可愛的神情,萌呆了!就連法官都不忍心責備她,可見她的殺傷力非同一般!
這是文菁的自然流露,也是她的聰明之處。戰術嘛,誰不會呢,有的人刻意,而有的人天生就有這悟性,文菁察覺到松本的惡意,打心裏反感他,沒人教她,她腦子裏靈光一現,幹脆來賣個萌!萌得自然,萌得招人愛!
“咳……咳咳……控方律師,請注意你的态度。證人,請你回答剛才的問題。”法官總算是忍住笑了,臉上的表情也不再那麽冷,看向文菁的眼神裏竟多了一分溫和。
“哈哈,松本,法官的意思是讓你溫柔點兒!”梁宇琛不知是有意無意,這句話說得足夠讓松本聽見了。
松本的臉色難看至極……
賈靜茹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她不明白,為何翁岳天一點都看不出緊張的樣子,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文菁,他難道真的那麽放心文菁嗎?不怕文菁招架不住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