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兒臣死罪？
胤禩的這個說法讓葉落愣了一下, 心中湧現出無數個想法最終到了嘴邊化作一聲疑問，“死罪？”
“你何罪之有啊？”
“兒臣……”
“起來說話吧。”
“兒臣不敢。”
“朕讓你起來。”
傻孩子，這大冬天的，地上拔涼拔涼的, 你不要你的腿了嗎？你不要朕要呢！朕可不想兼職當木匠給你做個輪椅。
胤禩跪在地上的膝蓋動了一下, 又沒了動靜。
葉落嘴角抽了一下, 發出一聲驚訝的語氣詞：“哈？”
你幹哈？膝蓋動一下就想當于自己已經起來過了是嗎？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 兒臣……”胤禩的耳朵染上了一絲誇張的紅暈, 聲音聽起來也難堪極了, “兒臣的腿麻了。”
葉落：？？？？
what？
“梁九功你愣着幹嘛？扶老八起來。”白了一眼站在後面跟個死人一樣沒有動靜的梁九功, 葉落的語氣有些不滿。
梁九功這是因為自己受傷了所以腦子受驚了本人也麻木不機靈了？剛剛老八沒站起來他就應該過去扶起他嘛, 還非讓自己出聲，真是——看來他們沒有了自己是真的不行啊，唉, 算了算了, 他還是勉為其難的奪操點心吧, 嘿嘿……
梁九功沉默地幾步上前給胤禩搭了把手讓他站了起來。
“給他過去拿個凳子。”
“嗻。”
梁九功退後幾步朝着下面的人揮了一下手，立刻有小太監噠噠噠地跑開去拿凳子了。
“你跪了多久啊腿麻了？”葉落搖搖頭看着艱難站着的胤禩, “在朕床邊坐一會兒？”
因為再次穿越回來的事情, 葉落的心情不錯，看着這個先前讓自己頭疼的兒子心裏也沒有什麽負面想法了。
畢竟, 不管這孩子整出什麽幺蛾子，他這個當人爸爸的，咳咳咳……子不教父之過嘛, 雖然嚴格說起來是康熙的原因, 但現在他們的爸爸是自己, 多擔待一點也沒什麽的……
“兒臣多謝皇阿瑪，”胤禩的內心十分複雜，他不太明白為什麽皇阿瑪醒來之後心情竟然不錯，但……但若是知道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他的話……
“兒臣無事。”
“梁九功，他跪了多久啊？”
“回皇上的話，八阿哥在這跪了一個時辰。”
兩小時？在這看起來就涼涼的地板上？這人瘋了嗎？
葉落皺了一下眉頭看着慢慢坐到了凳子上的胤禩，看向這人的眼神裏滿是不贊同，“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跪這麽長時間，你的腿是不想要了嗎？你以為你還是那十七八歲的人身體很好受點傷沒什麽大礙嗎？”
胤禩的頭低得更低了，他沒有回話，他在等，在等皇阿瑪問出那個問題。
“你……”
胤禩的一顆心顫顫悠悠地提了起來。
“腿疼嗎？”
“兒臣死……”
唉？皇阿瑪剛剛說的啥？不是問他犯了什麽罪而是在問他腿疼不疼？
“死疼死疼的？”葉落挑了一下眉頭，心想我這也沒在清朝說這種類似的沒有邏輯的詞彙呀，難道是他自己領悟的？昂……也有可能是那個糟蹋了金手指的穿越者說出去的，畢竟她可是聽到了，這姑娘那天對自己說她在夢裏對好幾個阿哥上下其手了，說了一些出格的話被記住也不是不可能。
“兒臣不疼。”胤禩心頭一跳，連忙否認。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皇阿瑪會将之前發生的那麽嚴重的事情抛之腦後，但這不是他将事情帶過去的理由。
因為皇阿瑪終究會将這件事情再次提起來，到時候他所有的遮掩都是自己犯錯的直接證明。
“皇阿瑪，兒臣要同您說先前刺殺一事。”
刺殺？啥時候？
坐直了身體想問一兩句的葉落帶動了腹部的傷口，那突如起來的刺痛讓他想起來自己現在在清朝，是只過去了兩個時辰的皇上，而不是那個在現代度過了五天時間的葉老師。
“說吧。”
唉，要不是這身上的傷口會同痛，他差點就忘了自己是因為什麽原因再次穿越回去的。對了，他記得最後給他一刀子的人是百勝？那個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在自己面前表現地忠心耿耿的百勝？
夭壽啊，難道自己看人的本事這麽差？
“刺手皇阿瑪的人名為王三，是王培家族的死士……”
随着胤禩的娓娓道來，一副清晰的邏輯脈絡圖出現在葉落跟前。王培，王大人，一個在前文四十六章裏連姓名都不曾擁有的他做了一件大事。
當然，說大事實在是有些擡舉他了，他其實只不過是諸位朝堂大佬，隐藏在黑水下面的真陰謀家推出的一頭替罪羊，串聯了這一連串所有事情的直接兇手。
王培王大人家裏開了一家書館，這書館不是僅此一家別無分號，而是在十八個行省都有分店，且每個行省不止一家。
月前，在王培上門同胤禩談妥了他的條件後便拿着胤禩交給他的玉佩開始了行動。
煽動士人只是第一步，也只是最簡單明面上的一小步而已。畢竟現在清朝的統治這麽嚴酷，那些沒點腦子容易被煽動的士人已經早早的去見先帝了，剩下的都是些聰明人，哪怕王培手裏拿着代表八賢王的玉佩告訴他們參與大事，事成之後獎勵多多也沒騙到幾個人。
開局就遇到如此挫折王培也沒有喪氣，因為他的目标從來都不是這個。
士人都是一群小弱雞，讓他們動動筆杆子忽悠一下民衆還可以，讓他們直接沖鋒參與争鬥拿刀子說話就完全不夠看了——他的目标，一直都是白蓮教。
葉落總結了一下胤禩的發言，那王培想要聯絡和拉攏的是擁有武裝力量的反動派，利用自家遍布各大行省的書館和人脈将所有的反動人員串聯起來，為了——為了殺死他葉落好讓胤禩上位。
“挺聰明的呀。”
葉落聽完了這些人的整個計劃後不由得啧啧稱奇，小眼神看了一眼勾着頭的胤禩，輕笑一聲道：“你們也挺聰明呀，這麽快就查清了所有的事情。”
胤禩低下頭，心中暗自哂笑：能不快嗎？火都燒到了自己身上，他們處理問題怎麽會不快呢？
若這次事情的矛頭完全指向他，那他現在估計已經被抓進了大牢裏，而不是還能在這裏跪上一個時辰同皇阿瑪解釋緣由。
以王大人為牽頭的一衆人為了直接推胤禩上位還做了另外兩件事情：潑黑水。
禮部尚書是這次事件明面上出現的最大的官，以皇上新修的《禮法》為前瞻，一點點試探着皇上對于新法的急切程度，在發覺皇上對于新法勢在必得之後假借新法之名找了一個小炮灰刺殺四阿哥胤禛，将矛頭有意無意地指向了太子——禮部尚書是太子一手提拔上去的人，朝堂上衆人心知肚明，皇上心底更是一清二楚。
哪怕皇上因為父子情沒有将事情捅出來，等皇上駕崩之後朝堂上衆人完全可以将這件事作為一個攻擊點，抨擊太子不遵先皇遺制。這是其一，其二便是要将太子和四阿哥胤禛對立起來，讓這兩個皇位最有力的競争者對立起來。
不過為了防止四阿哥羽翼豐滿戰鬥力過強直接打倒太子推翻胤禩自己做了皇上，這些人又費盡心思地将離開四阿哥府上回宮的百勝抓了起來，用最先進的易容技術将王培家培養的死士化妝成百勝的樣子混進宮中，伺機行刺——刺殺皇上的百勝原先對皇上忠心耿耿，為何跟你四阿哥出了一趟公差回來就直接倒戈刺殺皇上了？這背後要是沒有你四阿哥的授意，誰信呢？
這口黑鍋是嚴嚴實實的扣在胤禛頭上了，就算後者最後自證了這件事同他無關，但那個時候胤禩早已經榮登大寶，事情已經塵埃落定，沒他胤禛啥事了。
“也算是難為他們了。”葉落輕輕後仰靠着床閉上了眼睛，“不過月餘便殚精竭慮想上這麽一出，這麽多人心照不宣的合作，若是朕下令嚴懲……”
整個朝堂上怕是都空了吧！
不，也許不止整個朝堂上。應該說這整個官僚系統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深究起來都沒有幹淨的。
“皇阿瑪息怒。”
胤禩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葉落偏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怪不得剛剛梁九功那麽沒有眼色呢，原來是因為知道胤禩犯了這麽大的錯，撇清關系都來不及呢，更別說拉進關系表達親近了。
“這些官員，有一個算一個，就算沒有直接參與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朕是活的有多麽失敗啊，發生了這種事情竟然連一個告密的人都沒有……”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其實連葉落自己也想不通到底是因為康熙這人人品不行沒有籠絡住人才，還是自己步子太大扯着蛋了——好吧，他覺得有很大的原因都是因為後者。
但他不能這麽想，至少不能給自己灌輸一個你不行的想法。因為很多時候自己想着自己不行，慢慢地就真的把自己騙過去以為自己真的不行，所以最後真的不行了。
“皇阿瑪息怒。”
“……”
葉落眼神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胤禩，“你就只會說這一句話嗎？”
平時哄別人的勁怎麽就不知道用在朕身上呢？這個時候你難道不是應該安慰一下你爸爸，表示這都是那些人的錯，是那些人沒有理解皇阿瑪你的苦心，皇阿瑪你要相信自己是最胖，呸，最棒的呢？
“兒臣自知死罪，不求皇阿瑪恕罪，只是……”
“只是留你們家福晉一命？”
“皇阿瑪英明。”
葉落：emmmm——又讓他猜對了？
“你也別怪朕多嘴，既然你們夫妻二人又沒有個一兒半女的，何不像那梁山伯與祝英臺一般做一對酒醉，啊不，雙飛的蝴蝶？”
胤禩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葉落猜這是因為自己暗示了他化成蝴蝶早點去死，但實際上葉落沒這個想法，畢竟刺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五天了。時間的大手早已經抹去了葉落被刺殺時的那份憤怒，那份想要拿着刀給傷害自己的人一人來上那麽一下的想法，對于皇帝位置的想念，對于這些便宜兒子的想念以及對于這個時代那淡淡的眷戀讓自己心中的那份氣已經下去了。
若是沒有穿越回去的話，這次他一定會把八阿哥幽禁吧。
雖然事情的主要原因不在于他，但畢竟那些人是借着他的名義，他的身份做出的一些事情，他就算不想遷怒也有些困難。
“兒臣，兒臣去歲剛有了一個嫡子。”胤禩抿了抿嘴唇，心中說不出詩歌什麽滋味，“皇阿瑪去歲正忙，不知道也是應當的。”
葉落：WTF？
這都是嘛事啊？
你媳婦懷孕了我怎麽不知道，呸，是史書上怎麽沒記載啊？這不可能吧！難不成又是因為自己引起的蝴蝶效應？但去歲——那這蝴蝶效應開始的有點早了吧。
“還得多虧了太子妃的幫忙，”胤禩勉勉強強露出一個笑容，“太子二哥并無任何謀反之意，皇阿瑪莫要輕信四哥的一面之詞。”
太子妃的幫忙？
那個穿越者搗鼓的？
emmmmm……行吧，反正只是一個孩子影響也不大——葉落剛想搖搖頭将這件事揭過去，腦海裏的一根筋突然搭對了地方。
他現在能想來為什麽這些人敢壓這麽大的賭注，花費這麽長的時間和精力來做這件事情了。
“如果朕不讓老九給你帶話，讓你暗示一番收了他們特意示好的禮物，他們約莫也會找上你。”葉落突然跳轉的話題讓胤禩心下一跳，腦海裏頓時沒有了什麽再陰謀的想法，努力停止了背脊不讓自己看上去那麽害怕。
“皇阿瑪說的極是。”
他無法反駁，在皇阿瑪開始一件一件清算自己的事情的時候，他只能被迫接受。
就在乾清宮外面，老四和他的人可都是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若不是太子照拂了一二，他先前恐怕不是跪在這裏，而是跪在天牢了。
“八賢王的名頭倒是好用，你不亮爪子那些人都拿你當病貓。老大廢了，太子被他們污了名聲，老四又被扣上了刺殺的罪名，剩下的皇子在他們眼裏有不值一提完全可以用那些造反之人的武力解決。”
“你的皇位是他們替你謀劃的，就算你沒有許諾很多權力，但你得位不正需要處處指望他們，這權力就被分出去了，你也不過是他們的一個傀儡皇帝，空有一個好聽的名頭罷了。你雖有一個不過一歲的嫡子，但他畢竟年幼，若是你不聽話他們再用同樣的方法廢了你再扶你的幼子上位。”
細細分析下來，這些人的小動作除了沒有考慮到他這邊早已準備好的防禦（其實原本準備的防禦是針對可能會出現的動亂，只是覺得會出現問題，不想是他們準備已久的陰謀），以及衆位阿哥的智商外，算是一個不錯的計謀了——畢竟瞞了這麽長時間，也是蠻不容易的。
“你說，他們不滿朕的想法，為何不試着勸朕，反而要花這麽多事情去做另外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是朕提不動刀了，還是他們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