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沒有人會願意承認自己的運氣糟糕——哪怕對于無數人來說, 千秋日影的運氣明明是太好了。
“哼哼，沒想到吧！你還是被亂步大人抓住啦！”自稱太過明顯，聲音太過獨特, 千秋日影想要否認都無法做到。
赭發少年像是枯萎了的植物一樣，蔫蔫地坐在床鋪上，臉上帶着不自然的紅暈，更顯得皮膚蒼白, 他蓋着被子, 手裏還被強行塞了一個熱水袋。钴藍色的眼睛安靜異常, 完全沒有對江戶川亂步的話語做出任何反應。
對方這樣子的冷淡讓江戶川亂步瞬間就不開心了，他不滿道：“明明亂步大人看出來你不喜歡醫院, 都沒有讓社長送你到醫院！”
像是注意到了什麽關鍵詞，千秋日影微微擡眼, 終于将注意力放在了盤着腿坐在一邊滿臉無聊的江戶川亂步身上。
他遲疑了一下, 道：“謝謝？”
“這還差不多！”江戶川亂步眼睛一亮，“那你打算怎麽感謝亂步大人？先說好——普通的東西我是不會收的！”
生病就像是一個持續性的debuff，千秋日影明明理智知道自己應該警惕一些, 但是身體卻完全背叛他、就像是在太陽下昏昏欲睡的貓咪一樣懶洋洋的，随便來個什麽人, 都能趁機摸摸貓咪的腦袋。
而江戶川亂步也絕不會錯過這個機會。雖然自己找答案也很有趣啦——只是帽子先生太狡猾了，身上的信息雖然很多，但是關鍵性的卻完全不存在！
千秋日影回想了一下亂步貓貓喜歡什麽, 反問道：“零食？點心？”
“如果是松竹堂的……啊不對！亂步大人才不是那麽容易被賄賂的！”江戶川亂步再一次确定對方相當了解自己的這件事了。
明明是混黑的人，說到報酬這種時候一般腦內第一個想到的都是金錢之類的。對于到了一定高度的人來說, 錢能解決的事情, 都已經不是問題了。
但是偏偏對方第一反應卻是江戶川亂步本人最喜歡的零食——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亂步大人喜愛零食, 但是在謝禮的方面, 沒有人會以這麽容易得到的東西來表達自己的謝意——哪怕亂步表示喜歡也沒有用。頂多就是拿零食點心用作陪襯。
千秋日影用自己暈乎乎的大腦仔細回憶了一下江戶川亂步喜歡的東西——可是除了零食以外他竟然一時間想不到更好的、所以赭發的少年擡起頭，用着還染着迷茫的雙眼，帶着些許的歉意說道：“抱歉，我想不到了……要不我先欠着？”
“哦？你是打算欠亂步大人一個人情嗎？”江戶川亂步眯起眼睛，不懷好意地問道。
千秋日影聽到這個詞，突然想起了在網上中也的一個梗——中也真的欠了好多人的人情啊。
Advertisement
不愧是專用工具人，沒事了就出差，有事但是不好将人拉進來那就讓中也欠個人情給對方，然後以此為理由被卷進去。
他還記得有個段子，橫濱居民a大喊，橫濱要出事了。橫濱居民b問，港黑的重力使出差了嗎？a回答：沒有。b表示：哦，那就沒事了。
想到這個，千秋日影沒忍住笑了一下，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話。”
“果然，帽子君更适合笑起來的樣子！”江戶川亂步笑着合掌，“但是人情這種東西，亂步大人一點都不缺哦！所以我不要！”
于是千秋日影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了。debuff持續性地給理智聰慧的無色之王降智，現在的千秋日影就像是任誰都能捏一把的白色面團，又像是他人随意能在上面塗畫的白紙。
每次生病都會變成這個狀态，也怪不得吠舞羅和父母都一直很緊張千秋日影的身體了。那是被賣了還會幫人算錢，甚至還能算錯的情況。
時間其實只過去幾個小時，江戶川亂步一開始就看出千秋日影的狀态不對，知道對方生病了，卻也完全沒有猜到對方在那種情況下會直接逃跑，自然也不可能做到去踩點抓人。
現在千秋日影會出現在這裏是意外，只是福澤谕吉剛好經過那個位置，然後注意到了對方，才将人帶回來的。
至于是不是真的巧合……嗯，這要看有沒有哪位劇本精在裏面摻和了一腳了。
“看來還需要亂步大人告訴你怎麽做才行呢——如果沒有了我，帽子先生該怎麽辦才好呀！”江戶川亂步就像是偷了腥的貓貓一樣，對上眼前之人明顯還沒有恢複完全理智的少年，趁機說道，“帽子先生只要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好啦！”
“好。”千秋日影乖乖地點了點頭，他從開始就沒有說過任何拒絕的話語。
“第一個問題！”江戶川亂步歪了下腦袋，“帽子先生和我到底是什麽關系呢？”
這個問題直接難倒了千秋日影，他的大腦慢悠悠地轉動着，帽子先生指的是他，眼前的人是亂步貓貓……唔，關系？
他很喜歡亂步貓貓，但是關系就是，男神和粉絲的關系吧？可好像不能這麽說出來吧？咦，又為什麽不能說？
“這種事情還需要考慮嗎！就回答你想到的第一個單詞！”江戶川亂步在一邊給出了提示。
哦，那就好回答了。千秋日影直白說道：“喜歡的人。”
就如喜歡尊哥一樣，喜歡中也一樣——但是那是因為他們的實力強大，是千秋日影崇拜的對象，想要成為的人。可是身體素質以及和戰鬥無關的異能就讓千秋日影很難做到這一點。
而江戶川亂步則是「武」的對立面，是站在「智」的最高頂點的人。他肆意而自信，可以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一切。哪怕自己毫無戰鬥力，卻也可以直面戰鬥力天花板的中也，以達到自己的謀算。
而且看文野那麽多劇本精，哪個比亂步貓貓更加自由。有誰能不喜歡亂步呢？
江戶川亂步：“…………”
作為一眼能看透真相的偵探，江戶川亂步不可能分辨不出來對方此刻完全是以純粹的欣賞态度表達喜愛——是和其他另外的情感完全無關的。
但是一想到帽子先生之前的态度，偵探先生微微皺起眉頭，“作為世界第一的偵探——喜歡我是理所當然的吧！”
“但是你為什麽要躲着我啊！”
千秋日影有些疑惑，如果能見到男神，不努力湊到眼前就不錯了，怎麽可能會躲着人啊？啊等等，是不是他做了什麽壞事？所以才會想要逃跑？
之前腦補的劇本碎片從已經降智的大腦裏面閃現，部分的設定和他生命中曾經經歷的事情相同。因此導致千秋日影更加無法分辨自己的為什麽要這麽做了。
那是假的嗎？可是他的确又被做過實驗。那是真的嗎？可是他又不是中也。如果是假的，他沒事想那麽多迫害自己的東西幹嘛？他有病嗎？
哦對，他現在的确好像生病了。
所以，我是誰我在哪，為什麽我會在這裏。中了人間失智的赭發貓貓陷入了哲學思考當中。
大腦運轉超過了他現在能支撐的速度，如果這是二次元，赭發少年的腦袋上大概已經出現了因為思考過快而導致高溫産生的白色煙霧了。
雖然無法生動形象的表現出來，但是江戶川亂步卻能一眼看出來眼前之人的思緒完全混亂了。
江戶川亂步當然知道如何逼問出答案，但是仔細想想——果然還是自己來調查更有趣吧！就算沒有關鍵性的證據，但是那又如何？只要人活着，就會透露出無數的信息，而這些信息，就是江戶川亂步所看破真相的關鍵。
他是一個偵探，并不是什麽通過偵探的能力侵蝕他人靈魂，控制別人心靈的混蛋。
世界上也不是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找到真相的。
結果江戶川亂步剛想松口，就聽到眼前的少年人用着遲疑地語氣開口道：“會被讨厭的。”
江戶川亂步一愣。
千秋日影終于讓自己彎彎繞繞還被堵了路的大腦想通了答案。不管是所謂的劇本，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光是有這種想法的他，就是非常讓人讨厭的。讓別人不開心的人，不管出于什麽理由，都是大壞蛋。
隐瞞了真相的他，搶走了阿陽的身份，拿走了中也的身份，也是非常非常讓人讨厭的家夥。
就算是用異能力作為借口也不行——因為他明明知道有什麽辦法解除異能，雖然或許不能完全的解除。只要再「扭曲」一次現實，他就能将阿陽的身份還回去了，只是他自己不敢而已。
就像他現在，為了自己，所以沒有否認自己帽子先生的身份。
千秋日影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壞蛋，明明做了壞事，卻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只是他遇到的人都是非常非常溫柔的人，沒有人揭開這一層紗布而已。
就算是看着非常可怕的尊哥，其實也是會陪他們去吃兒童套餐的家夥。
所以日影緊緊地依附着他們，不願意自己被落下，不願意自己被讨厭。日影一直都在讓自己努力成為一個所有人都喜歡的活潑的、溫柔的孩子。
可是真正在「地獄」裏面待了五年的孩子，又怎麽可能會像他現在這樣輕松的狀态呢？就像是安娜，都很少會露出笑容。
「亂步是世界第一的偵探，如果被看透了，絕對會被讨厭的。他不想被喜歡的、憧憬的人讨厭。」
“亂步一眼就能看透所有的事情，是非常厲害的人。但是如果被看透了，我會被讨厭的。”
千秋日影說的是完全的實話。他不想被任何人讨厭。
所以江戶川亂步陷入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