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不允我出來透風的。不少貴女派下人打聽,想請我們茶樓裏的歌姬舞女獻藝呢。夫人說這兒看得清楚,到時候還清淨。”
雲绮聽璎珞這麽說,想到這些日子自己也算身心俱憊,便打定主意坐在這等着看歌舞了。
期間微風浮動,不時有侍女、仆婦來買些茶湯糖霜之類,脂粉香和着山花野葉的清香,還真不算煩人。
璎珞還不時與雲绮邊猜邊談,哪位用的是花水與桂花油、哪位用了香粉,她們這麽說着便消磨了一炷香的功夫。
雲绮看看天色,估摸着茶樓裏的歌舞伎何時獻藝。再不準備天都要黑了。
她這麽想着,還真看到茶樓的人取了紅綢、花燈之類四處走動,不留空似的挂在茶樓外的欄杆上,非要到夜裏亮如白晝才算了事。
有些女眷見茶樓如此張揚便不樂意了,唯恐這些燈火入夜會引來賊人。便有那消息靈通的上前一步,與她們咬耳朵:“這茶樓裏何止歌舞伎,看院子的都有的是三教九流之人。諾,那茶攤上的小丫頭都會些拳腳。流匪截我家轎子時,她抄起根棍子打得賊人屁股尿流哩。”
雲绮一聽這話,忍不住多看了璎珞一眼。女眷們倒是安心不少,怕茶樓的燈籠不夠用,還借了幾盞給挂燈的人湊數。
入夜後茶樓外果真燈火通明。她雖看着不少花燈,等到夜裏才看清楚有哪些。除了常見的花燈、鯉魚燈,竟還有零星幾盞琉璃燈……雲绮最喜歡的是那些鯉魚燈。
尋常攤販、農戶制的魚燈是拿紙同竹篾做的,點燈後拿青翠的、帶着葉子的竹竿吊着便足夠漂亮。紙價高昂,這些燈原本像是為年節、燈會之類備的,看做工也知制燈人何其用心。
璎珞指着那鯉魚燈對雲绮說道:“哎呀,這鯉魚燈還是南邊多見些。只是這些年天下太平,北遷的人不少,這兒才能買着這些魚燈。”
雲绮随口回了她一句:“我都快忘了你是北邊來的,當初還想問那邊有什麽土産呢。”
“绮娘也沒指望我知道些什麽,”璎珞白了她一眼,“不然你能轉頭就忘了?我還真是窮人家的丫頭,沒遭災時拿山裏的果仁烘熟煮野菜,就那麽嘗油星味兒呢。隔三差五的便有人砸野杏核,剝杏仁外那層皮時沒剝幹淨。他們吃後給毒着了,吐得怪惡心人的。”
小姑娘又想起了傷心事,她說的怕不是自己。雲绮只得哄哄璎珞,好在她不是真生氣,不一會兒就又忘了。
璎珞說了這一大通,原本還有些害臊,但很快便被臺上的歌舞吸了魂。
柴盼兒蒙面撫琴,臺上的舞伎則是她們之前談的丹兒在主位上。軟舞雖比胡舞柔美,可這些舞伎身子骨還真不差。雲绮覺着自己若是上臺跳舞,氣怕是都喘不勻、頭也得轉暈,更別想肢體在回旋揮袖時端得那麽穩了。
“哇。”雲绮看着臺上之人,瞠目結舌地往嘴裏塞了塊桂花糕。
看樂舞時哪有人不想動彈的,可這是在古代,雲绮總不能像搖滾歌手打碟一樣晃腦袋。她站起來悄悄晃了幾下腳,一不留神便走到了茶樓外的樹下。
“啊。”雲绮知道自己聽歌時總會這樣,卻沒想到會和夢游似的走這麽遠。
她剛想回去便看到衛瑜靠在附近的涼亭,走近才知是在小憩。秦文達在他身旁發呆,不時拿手胡亂揮兩下,不用猜也知道是在給衛瑜攆蚊子。
雲绮走過去,輕聲問秦文達:“秦侍衛,衛先生怎麽睡在這兒了?”
秦文達低聲回道:“還能是為的什麽?我們府上收留了好些人,還有不少總角之年的小兒。公子說鬧哄哄的,不想回去。他這一拖再拖,嚯!我們直接回不去了,也算遂了他的意。”
雲绮猜測到:“他不進去,是不想攪得女眷們不自在吧。”
“雲姑娘,還是你懂我們公子的為人。”秦文達開玩笑似地一抱拳,又轉身去給衛瑜趕蚊子了。
她見秦侍衛困得不愛理人,便向遠處一望,還真望見了些東西。原來此地的官兵、衙役在不遠處守着這茶樓,還攔了好些賣貨物的在外頭。
雲绮走過去一看,那些人面上雖有愁苦之色,卻也不急着賣貨。
李修齊見她出來,連忙勸阻道:“雲姑娘還是別出來了,這些是本地的商戶、工匠之類,他們沒受傷也無人相護,心中不安便拿着未曾損毀的貨物擠在這。若有什麽想買的,天亮來賣貨的也還在的。”
他旁邊的趙吉良指着那些鋪蓋:“喏,看那些鋪蓋,哪裏會凍着呢。”
雲绮見他們這樣便想回去,哪想竟看着個熟人。
那在清泉鎮賣陶器的婆婆眯眼她瞅了半天,喜出望外地喊住她:“哎呦,姑娘,我們真是有緣分。可想買點什麽?”
雲绮低頭不語。
婆婆的陶壺裏還插着幾把扇子呢。
紙扇(雖然會在某宗室手上)
幾把蒲扇,幾把竹骨的紙扇。
紙扇上畫着花鳥、秋果之類,有把扇面是花間鳥的最有雅趣。她原本這麽想,卻又翻着把畫着松間流雲、小樓雲自窗裏出,竟是把山中奇景扇面的折扇。
那扇面顏色較旁的扇面只質好,顏色卻昏黃些。
婆婆以為雲绮知道,都沒多解釋便道:“姑娘眼光好,老身也就不多言了。扇面用的是好紙,雲都是拿蛤白畫的。這是個老物件了,若不是家道中落還真沒人想賣。”
趙吉良嗤笑了一聲,忍不住唱起了反調:“陶婆婆,你這話可說不止一次了。老物件怎麽了,賣不出手、有些年頭的物件還少了?還老物件,老破爛還差不多。”
陶婆婆低頭不吭聲。
趙衙役不吭聲還好,他一吏員這麽說話,雲绮要是講價……倒顯得他們兩個像是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地鬧騰。
雲绮實在喜歡那扇子,到底還是原價買下了。
趙吉良困得眼都睜不開,也沒覺着自己哪不對了。倒是李修齊看了她們一眼,指着不遠處讓她們将話說完。
陶婆婆趁着那空檔,趕忙對雲绮道:“我還以為姑娘要順着那衙役,壓這扇子的價呢。唉,老身這扇子雖沒賣出去,但幾十文可是值的。若是把新扇子,哪裏會到現在都脫不得手呢。畫扇之人畫功雖好,卻未曾署名——這麽一來,只能當是把普通扇子了。”
雲绮拿過那扇子,邊看邊說:“畫師未曾署名,這扇子自然是保管得再好,也是把普通舊扇子了。若趙衙役沒開口,我自己倒想好好講講價。只是他那麽說,我若在講價倒像是與衙役串通好似的。”
她說完便将碎銀按照市價,不多不少地鉸了一塊遞給陶婆婆。
陶婆婆走前像是糊塗了,還對雲绮拉家常道:“唉。這扇子是當年逃難時,一畫師與我換來抵債的。他說畫的便是這霧靈山,我這老婆子才知道這地兒。安居樂業好些年,也沒找着畫上的小樓……”
老人家離開後,雲绮才回到那小亭附近。她将扇子遞給秦文達,又回了茶樓那座位看歌舞。
璎珞看得入神,只當雲绮之前是去解手沒好意思說,都沒多問一句的。
挂着的燈籠雖多,離得近的正是幾盞花燈。
來往的侍女指着她們頭上的花燈,說這一盞是花籃燈、那一盞是荷花燈,邊上那個是她家少主子喜歡的白兔報月燈。
古時男子愛美,及冠後簪花都是常事。雲绮看着兔兒燈上插着的小燈籠簪,還真不知她家小主子是男是女。
璎珞見她看着那白兔抱月燈,一擡頭也瞧着了那小插簪:“我還以為绮娘在看什麽呢。一看就是年節時的燈籠,還将那時戴着的小燈籠簪插上了。”
雲绮感嘆道:“小孩子最愛這種燈籠。能将舊物留這麽久,想來也是喜歡的。這一場火過去,不再喜歡舊燈籠也不奇怪。”
璎珞點頭稱是:“绮娘說得對。別提小不點,好些夫人們也離燈籠好遠。若不是怕黑燈瞎火會出事,說不定都不讓點燈哩。”
她們看歌舞時,一人還吃了一份碗團。
“這裏也不是柳林,沒想到還能吃到這個,”雲绮有些驚訝,“我想吃碗團不是一天兩天了。老家那也有會做碗團的酒家,只是做得好吃的就那麽一家,價還貴。”
璎珞覺着奇怪,随口說道:“這有什麽難的,就是個便宜小食。丹兒以前的家是柳林附近的,她借廚房後給我們嘗過,喜歡的人多便讓廚子學了。這東西能貴也是奇了,與船工、纖夫這些苦力吃的辣燙菜差不多,都是常見的東西才能叫百姓吃上嘛。”
雲绮聽出她說的“辣燙菜”可能是本地的說法,但又聽了後半句才知那是麻辣燙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