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顧政的身形擋在易詞面前,易詞身體僵硬,手心浸出汗水。

見顧政始終不曾開口,沉默在空氣中彌漫,而後尴尬頓生,随之而來的是緊張與不安。易詞想到白日裏邱涼的猜測,脊背仿佛一條繩子被繃緊了。

顧政這半年來一直未曾對他做過什麽,眼下卻突然下令讓自己搬到他的寝宮,這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

顧政他到底想要做什麽?難道真如邱涼所說的打算用一些奇怪的方式來折辱他麽?

顧政忽而發出低沉的一聲輕笑,屋外風猛烈地吹動了一下,燈火霎時間搖曳,顧政如雕刻般的俊顏就在這樣的燈火下忽明忽暗,顯得有幾分鬼魅莫測:“朕很好奇,你此刻到底在想什麽?”

易詞臉色微變,向後閃躲了一下,勉強笑道:“只是在想你為什麽要我住進你的寝宮罷了。”

顧政的喉結一動,易詞的動作激起了顧政的欲|望,他的眸光低沉,裏邊似有暴戾的情緒翻湧。顧政伸出手勾起易詞的下巴:“你在害怕。”

易詞別過臉,眼眸閃過厭惡,躲開顧政的手指道:“我沒有。”

“你有。”顧政道,“你害怕朕會在這裏強要了你。”

易詞的心一顫,臉色霎時間蒼白了幾分道:“你不會的。”

顧政聲音帶上戲谑:“為何?”

易詞下意識反問道:“你不是不行麽……”

等到說完,易詞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清冷的眼眸閃過慌亂,易詞只能硬着頭皮對上顧政殺人般的視線道:“陛下大度,我都是亂說的,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顧政身上殺氣濃烈,壓低聲音道:“誰告訴你的朕不行?看來這半年來,是朕對你太寬容了!”

顧政如同一頭兇狠的狼撲上前,将易詞整個人按在床上,深海般的眼眸裏翻湧着風暴:“朕今夜就讓你看看朕到底行不行!”

易詞吓得失去言語,本就雪白的臉變得更加蒼白,一雙眼睛對上顧政的視線,就這麽直愣愣地看着顧政近在咫尺的冷硬面容,眼睛裏全是驚恐。

Advertisement

顧政想狠下心來給易詞一個教訓,但面對易詞這樣的目光,他所有的動作仿佛都被鎖進了身體裏,完全無法進行下一步。最終顧政氣惱萬分地松開易詞,摔門而去。

等到顧政走後,易詞立馬從床上爬起來,趴在床沿幹嘔起來。

……

顧政摔門而出,大步走到庭院中。深秋的涼風仍舊吹不滅顧政心中的火氣。

就在這時,顧政身邊的暗衛出現在顧政眼前,跪道:“陛下,臣已派人查明當年您斷腿一事的真相。”

顧政立馬殺意湧現,聲音比十二月的寒風更冷:“哦,是誰?”

當年在鄭國時,顧政被人打斷雙腿,他以為此事是易詞所為,一直懷恨在心。又因為這腿傷落下了腿疼的毛病,怨恨日日積累,變得更加強烈,顧政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報複回來。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是他人謀劃,意在挑撥秦國與鄭國的關系,讓秦國與鄭國交戰,好坐收漁翁之利。

當年身在鄭國的楚臣目睹了顧政與易詞相遇的場景,見到顧政向易詞丢石頭,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當夜便派人襲擊顧政,嫁禍在了易詞的頭上。沒想到秦國內亂,顧政當夜被接回秦國,陷入混亂的秦國無暇顧及別國,此事也就這樣被擱置了。

若不是顧政起疑派人重新調查這件事情,等到當年的人都死去,這個誤會只怕再無解開之日。

聽完這一切的顧政深深吸一口氣,他的臉色隐匿在黑暗中,那雙如狼般冷酷的眸子詭異的泛紅,宛如月下惡鬼令人膽寒。

地牢裏。

潮濕帶着血腥味的空氣張牙舞爪地鑽入人的口鼻,重罪犯的呻|吟或慘叫不斷響起,讓每一個進入的人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顧政緩步走在狹長的地牢走道中,神情陰沉,嘴角噙着冷笑,所過之處就連囚徒都靜止無聲。他走到地牢最深處的一間牢房中停住了腳步,視線落在了牢房中那道被綁在十字樁上,用鐵鈎勾穿了琵琶骨的身影上。

當年襲擊顧政,打斷顧政雙腿的人早就被幕後主使毀屍滅跡。幕後之人回到楚國,本以為這件事情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終究被人查了出來,被勾穿了琵琶骨關在了秦國的牢房中。

他被綁在十字樁上,虛弱地低垂着頭顱,見到被暗衛送進來的顧政臉色一白,掙紮着咳出了一口鮮血:“咳咳,你是秦皇顧政。”

顧政并不答話,只用看待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這個曾經的楚國大臣。

楚國大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當年不該派人打斷你的雙腿,咳……我應該直接讓人殺了你,這樣楚國……咳咳……楚國或許就不會亡國了!”

顧政的眼神忽然變得奇怪起來,對楚國大臣道:“幸好當年派人打斷我的腿的人是你。”

楚國大臣錯愕,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顧政背負着雙手,用一種憐憫且快意的目光在楚國大臣掃過。他一揚手,身後跟随的暗衛立刻走上前來,從懷中拿出一柄銀亮帶着暗綠色的匕首。在顧政的注視下,暗衛用匕首削落楚臣的上衣,匕首輕盈的一落,仿佛一只銀翼綠邊的蝴蝶輕輕吻在了楚國大臣的胸膛。一片肉順勢被旋落,飛落在地面上。

楚國大臣頓時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雙目充血瞪大,被綁在木樁上的身軀拼命地在掙紮。叫着叫着,他又忽然狂笑起來,一邊慘叫一邊控制不住地發笑。原來匕首上淬了毒,那暗綠色便是抹在匕首上的毒液,能讓人不受控制地狂笑起來。

行刑還在繼續,楚國大臣宛如一條砧板上再無力反抗的死魚,只能偶爾地抽搐。鮮血流遍了整間牢房,地牢中原本那些呻|吟聲和慘叫聲不知何時全都消失了,唯有楚國大臣沙啞的笑聲還在繼續。

顧政站在血泊中,如同一尊地獄中冷酷無情的神祇,他目光中流露出一點微妙的同情。

“幸好當年派人打斷我雙腿的人是你,如果是他,我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置……”

……

第二日,易詞終于知道顧政為何讓自己搬到他的寝宮了。

原來顧政是想讓他教自己學習新文字。

至于為什麽顧政不讓寧嚴清留下為他授課,易詞能猜到顧政的心理,顧政不願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短處。而易詞早就知道顧政的一個秘密了,顧政也不再乎再讓他多知道一個。

從寧嚴清的學堂出來後,易詞跟着顧政來到了顧政的書房,望着前方那道穿着黑衣高大挺拔的背影。易詞下意識想到顧政将自己壓倒在床榻上的事情,咬了咬唇,臉色冷了下來。

這是易詞第一次進入顧政的書房,易詞不經意一瞥,突然驚訝了。

書房中挂着許多丹青墨寶,一看蓋印,幾乎全是名家名作。在這些名家之作中有一幅畫格外引起了易詞的注意。畫上畫的是一處清幽的山林,山林中的怪石上站着一只羽毛火紅的雞。

易詞:“……!”

這不是他的《松石錦雞圖》麽!怎麽會在顧政的書房裏!

顧政留意到易詞的視線,與他一同看向這張《松石錦雞圖》。

顧政道:“你喜歡?那便贈你。”

易詞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裝作有些疑惑的模樣平淡道:“只是有些好奇,畢竟從未聽過‘萬悲閑人’這一名號。”

顧政颔首:“你沒聽過也不足為奇,這萬悲閑人是一隐士高人,傳聞已經年逾五十。之所以此前寂寂無名,便是因為隐居山林,不問俗世。如今之所以有畫作現世,是因為有人不忍見這些字畫無人欣賞,在百般勸說之下,才讓萬悲閑人願意将字畫示人。”

已經年逾五十的易詞:“……”

易詞勉強一笑:“哦,原來如此。”

前趙國相國龐羅将這幅畫獻給顧政時,把萬悲閑人從裏到外大肆吹噓了一番,再加上這幅《松石錦雞圖》在陽雪閣懸挂十日,前來觀看者絡繹不絕,顧政對這幅圖早有耳聞。因此顧政對這幅圖的印象格外深刻,将其挂在書房中的顯眼處,時不時觀賞一番。

提到自己收藏的這幅圖,顧政心情頗佳,他難得耐心地給易詞講述了這幅圖問世當日在陽雪閣的情形,又把挂在陽雪閣中的十日盛況給易詞詳細地說了一遍。話末,像有意等待易詞誇贊似的問道:“你覺得此畫如何?”

易詞:“……”

沉默半晌擠出一個笑臉來:“我覺得這畫甚好!”

易詞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以這種方式得到顧政這個仇人的大肆誇贊。

作者有話要說:  主持人:請問易詞,你覺得自己的頭號粉絲是誰?

易詞微微一笑:秦皇吧,畢竟買畫最多的冤大頭就是他。

主持人:請問顧政,你對易詞叫你冤大頭有什麽感想?

顧政冷酷道:冤大頭麽?我不覺得,畢竟我的畫大部分都是別人送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