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仆人時期的姜之瑤, 說到底還是個純真的小丫頭。
自己鬧歸鬧,惹了這麽大,但她還是發自內心覺得偉大小狐妖和書生的創造者, 歸根結底就還是姜夏。只有姜夏掌握的人物命運, 才是真實的。
她自己無論怎麽寫,都總覺的是虛假故事,發生在平行世界。
所以, 當姜夏說出那句:“都去死吧。”姜之瑤當時的想法是——真的都死了, 就跟牛郎和織女都死了一樣。
她如遭雷轟,精神支柱轟然倒塌。手裏一松, 衣服掉到河流裏蜿蜒而下,她才後知後覺屁滾尿流一樣的去撈。
等她抱着衣服回來後,姜夏根本不在小月河邊上, 她哇啦哇啦哭了一個時辰。哭到天色昏沉,烏鴉回巢, 人神共泣。她心絞痛般回憶着書生和狐妖的命運,發現他們死了, 那起因都是由于自己。
姜之瑤白天去學校切了一天西瓜, 晚上回月城花園時, 很是及時地收到了一大包快遞。
拆開來看, 不僅有最新的律法書、生物書, 居然還有一套嶄新的課本。
手機微信響了。
【王而已】:我還是找馬爸爸買了。女神, 你的要求太難了,大概省會才有書店。
【王而已】:我突然想到快全市統考期中考試了, 還挺重要的,你應該好好複習了吧?
姜之瑤說了一聲謝謝,問他共計花了多少錢, 接下來打開包裹,個個書本嶄新挺括,帶着剛剛印出來的油墨味。
她突然想到啓夏也是說這次期中考試很重要。就是為了複習,他才不在宿舍呆着,跑回自己家挨繼母的鞭笞。
随手翻開兩本書。
這都啥玩意兒?
那個叫《英語》的全是鬼畫符,就跟自己上次發給啓夏的感謝詞差不多,還有那個叫《數學》的也讓她頭大,什麽相交線什麽雙曲線,都是什麽和什麽?
唯有《語文》讓她稍稍能看下去,不過看着看着,也覺得乏味極了。
她姜大才女“文風流麗”,可是獲得過皇帝老子的嘉獎,姜夏很多文章均有她代筆,她自然是看不上眼那些幹巴巴的某些現代文章。
幾乎都要放棄時,她打開《歷史》,就着一盞香茶品得津津有味。
畢竟,這裏面很多過往雲煙,都是她祖奶奶親自鑒證過的:
各個皇帝即位,他們雖遠在墳堆,但舊鬼迎接新鬼,總略有耳聞。
八年抗戰期間,青碧山上哀嚎一片,她也曾按着很多小鬼子的鬼頭,讓黑白無常帶他們去修羅道……
啓夏今天也沒有回宿舍。
他來到月城花園,在自家門口徘徊片刻,想了想,仍是敲開姜瑤瑤家門。打開後瞧見的就是一番讓他難以理解的景象:一地水墨紙張堆積,由毛筆瞎畫了幾個抛物線。女生倚在羅漢榻上,對着一本高二歷史讀得津津有味。
他随手撿起一張水墨紙,很是平靜地告訴姜之瑤:“考試,不能用毛筆。”
面前的女生伸出手指抵向自己的太陽穴:“等你活到一定歲數便明白,好多東西,不是說改就改的……”
啓夏:……
姜瑤瑤:“你不覺得,硬筆,很不藝術,很沒有質感?毛筆字起承轉合,最能看到我華夏人之風骨。不僅能傳達作者的思想,也能傳達作者的高潔清操呀。”
啓夏:……“那您是不是考試的時候也用毛筆,還得焚香?”
姜瑤瑤點點頭:“我覺得正應該如此啊。身心俱淨,才寫得出有血有肉的文章啊”
啓夏沉默。
夜色逐漸塗抹上來,啓夏看完一科,拿另一科課本的時候,看了眼在另外書房秉燭切西瓜的姜瑤瑤,在她手旁還有一卷未打開的律法書。
他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兩個人到底曾有過什麽關聯。
以前的那個姜瑤瑤,羞澀、低沉,每每見到自己,眼睛裏有火光,說話輕輕發顫。
而現在這個姜瑤瑤,“5個孩子”、随意、大膽,和自己說話……真像極了老夫老妻。
——慢着,我怎麽可能和她老夫老妻?
凝神思考時,啓夏的眼睛落在牆上一副畫上。
那畫古舊、筆法獨到,畫卷上的陳舊褐色都逼真極了,完全不像是現代工藝品,真好像是徹頭徹尾的古董。但姜瑤瑤做過兩次筆跡鑒定的,一定就是她的東西無疑。
他仔細看着畫上面的動物,意外覺得很是喜歡。
《紗袖倫敘圖》,這名字也很有意思。
他的目光挪到畫卷左下角,看到了寫着“姜之瑤”的書法,心想這不是一個古代名人麽?姜瑤瑤的筆跡鑒定怎麽回事四個字?
視線繼續下挪。
他突然在“姜之瑤”邊上看到“姜夏”,視線一滞,他突然從心底泛上一種荒謬的錯覺,比“我和姜瑤瑤有五個孩子”還荒謬。
他覺得這“姜夏”兩個字,很像是自己的書法風格,尤其是夏的一捺,拖得很長,還打了個彎。
姜之瑤一晚上不時偷瞄啓夏。她看着狗男人勁筆如飛的樣子,感嘆他果真和前世一樣腦袋靈光。只是自己輔佐出一個狀元的光輝歲月不再,她幫不上什麽忙。
祖奶奶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她姜之瑤,沒法科科考高分,不是那塊學習的料。她的知識距離現代水平隔了七八個難于上青天的蜀道。
書本一抛,姜之瑤又在第二天翹課了。
她首先去詢問姜寧和陶明在忙什麽——是那明黃家具要開始拍賣前幾樣了,祖奶奶很是開心地撫着下巴說好好好。
而後,她溜達來到了古玩鬼市上。
小明城向來興古玩,尤其富家人最愛置辦老物件。此時鬼市熙熙攘攘,祖奶奶逛得樂不可支。她看着那些歪瓜裂棗的工藝品及其标價,心裏樂呵呵盤算着:把家裏東西賣了去,夠活一輩子。
溜達到一個叫做“賢德居”的門口,祖奶奶往裏面看了一眼,發現這地兒地方不大,但裏面幾乎樣樣是真品。什麽宋瓷、清朝的書畫殘卷、紅木小匣,絕大部分都精工做成,不像其他地方那樣優劣摻半。
正當姜之瑤要開口問價時,在她身後傳來一聲聲響:“老板,你看我這多少錢?”
扭頭看去,嚯,很是眼熟的大腹便便女人——狗男人的懷孕後媽肖雪。
肖雪手裏捧着一個圓滾滾滴溜溜的花瓶走了過來,又掏出一塊玉蟬:“老板,別理這小姑娘,事兒事兒的小孩,打擾我們做生意。你看看我這些,可是我先生在世給我買的生日禮物。先生在世的時候,太懂古玩了,不會買次品!”
姜之瑤心道,原來她是在變賣家産。如果是生日禮物的話……那可能真分不到狗男人頭上。
攤主看了一眼,默不作聲。姜之瑤知道他和自己一樣,看不上肖雪的東西。
肖雪見他沒反應,有點兒發急:“怎麽了?都聽說你這賢德居老板懂行,結果也是個這麽沒眼力的?”
姜之瑤嘴角輕嗤一聲,随手把自己頭發上的簪子拔了下來,放到大家面前,垂眸道:“老板,你說這值多少錢。”
攤主的眼睛頓時亮了。
三塊透亮翡翠散發清澈光芒,讓人挪不開眼,金子質地的簪身流光溢彩,紋樣精細古樸。
沒等他開口,肖雪把自己的花瓶和玉蟬往前面推了推:“她的東西能值錢?老板,你進可以上網查查姜瑤瑤事件。她的這些東西,都不是老物件,是她自己仿作的。我的這些東西,才都是老的。”
姜之瑤把胳膊叉起來,聽她繼續說。
“這個女高中生,可不要臉了……前些天還跑到我家,說跟我兒子生了五個孩子……喲喲喲,現在的小姑娘,可真是不了得。”
可能是她聲音太尖太高賽慘叫雞,周圍舉起一圈人來。論壇熱搜事件,他們不少人都聽過的,主人公怎麽還扯上孩子了?
肖雪看來了聽衆,頓時唾沫橫飛:“我家有錢,但也不能這麽讓她碰瓷啊?五個孩子,搞笑不搞笑?拿着一支現代的簪子來我這裏顯擺,搞笑不搞笑?”
“我的這個玉蟬,那是找過專家做鑒定的,A級翡翠,清朝玉蟬,證書都在家。她那個破簪子……”
“要我說,也就是小孩玩玩的玩具。現代物品~賣得也就是個成本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