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姜之瑤想, 是個人都難以抵禦何蓮蓮這種女生，就跟難以抵禦樂成年間的韓大才女一樣。她當時覺得姜夏是患了頭風才放棄了韓姑娘，那麽今天……啓夏是沒患頭風的。

她等着啓夏扭轉千年前的走向, 義無反顧奔向何蓮蓮的懷抱。

誰料啓夏輕嗤一聲, 他提了音量，清清楚楚地說：“我有什麽難言之隐，幹你屁事？”

姜之瑤捂臉走, 她聽到何蓮蓮隐隐的啜泣, 較弱又可憐，心裏打出一萬個問號。為什麽狗男人還是不喜歡這一挂？難道前世時不時提一提韓大才女的好, 只是為了讓自己醋一醋？

祖奶奶心情極為複雜。

忖度間，她忽然聽到“滴滴”幾聲。祖奶奶她立在原處，掏出這小機器來, 發現王斌給自己發消息，一條接着一條, 完全不留給她用筆畫打字的時間。

【王而已：女神，我去論壇了, 看到你被啓夏後媽欺負了！！！】

【王而已：你之前朝我要法律的書, 是跟這個有關系嗎？】

【王而已：女神, 律法的書太多了, 之前我只是随便買了幾本, 現在我買的你一定能用得上。】

【王而已：我讓騎手送到你家了。】

【王而已：女神, 不知道你有什麽難言之隐，但如果你不方便, 你也不必告訴我。我就想說，我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姜之瑤：……

【王而已：如果夏哥負了你，就算你和夏哥真有5個孩子……你還是可以投奔我的懷抱！^v^】

姜之瑤：……

聽着何蓮蓮的啜泣, 姜之瑤讀着王斌一句句肺腑之言，淺淺輕嘆，眸底微光閃爍。

她知道這孩子喜歡自己，以前從未當真。

如今看來，王斌對自己無欲無求，簡單且認真，頗有赤誠的少年氣。比起何蓮蓮對啓夏來說，王斌簡直如同一團幹淨的白絮，只是怦然地迫不及待地靠近自己。

她活了很大歲數，已經鮮少見這樣幹淨的人，一顆蒙了塵的心也好像被風吹動，微微柔軟起來。

【姜瑤瑤：你學校離月城花園遠不遠？來我家吧。我給你做飯吃。】

那邊很久很久沒有回答，片刻，一個語音通話撥了過來。

小男生使勁兒壓抑自己的興奮，故作成熟道：“女神，你家在哪裏？把別墅的門牌號告訴我。”

半小時後，等王斌趕到，進了姜之瑤家門，立刻聽到從廚房傳來的沸水聲響。

男生幾乎熱淚盈眶：女神真的親手給他做飯吃啊。

姜之瑤睨他一眼：“你讓那什麽騎士送來的書，已經到了。為了感謝你，特意宴請你。”

祖奶奶搖着步子去了廚房，又搖着步子，把一碟碟菜端上桌。王斌忽然有些糊塗了，這些都是什麽？水煮青菜、水煮小白菜、水煮雞？還有一罐子黑不出溜的蘿蔔絲？怎麽和他姥姥做飯風格一樣啊。

姜之瑤看到他遲遲不下筷，解釋道：“我呢，其實年紀比較大，不愛吃重油重鹽。在我以前的那個年代，做菜也基本上就是這樣煮一煮。”要知道秦漢以前，幾乎都沒有炒菜存在。

見他沉默，祖奶奶繼續道：“食不言，吃完我有事和你商量。”

王斌雖然心覺奇怪，不知道女神要和自己說什麽，但他明白一定事關要緊。

他心髒怦怦亂跳，表面上動着筷子，實際完全心不在焉。如此一來，居然不知不覺中把一堆白水煮菜吃了個大半。

姜之瑤不習慣在晚上多吃。她夾了幾筷子，瞧對面停止，終于步入正題。

“王斌，你是一個好後生。今天讀了你的微信，聯想到你以前對我的态度，姜某誠惶誠恐。”

“你至真至善，對我沒有任何隐瞞。而我如今認為，也應當為你适當剖開心跡，這才是我姜某的為人。”

王斌一雙桃花眼原本明媚清澈，此時飄忽不定，長睫微顫：她的心跡？是什麽？

姜之瑤：“你是聰明人，憑你聽我說話的方式，我處事的方式……大概能明白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吧。”

王斌：？什麽叫不是一個世界？好了，她終于要拒絕自己了。

他随手端來旁邊的水喝一口，用以掩飾臉上的難堪。

姜之瑤緩慢道：“我是青碧山上埋着的那位姜之瑤，穿到姜瑤瑤的身上了。”

“噗——”王斌口中的水長長噴了出來。

“姜之瑤？？那個皇帝題了碑的？”

“正是不才在下。”

“你開玩笑。”

“姜某祖訓，不騙、不搶、不偷。”

“……我得好好想想。”

“你是得好好想想。”姜之瑤拍拍他肩膀，撫慰道。

王斌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站起了身子，臉蛋上的冷白皮泛紅。祖奶奶心道這孩子終究是年紀小，心髒受不得這刺激，依舊很是大度地遞過毛巾讓他擦掉身上的水。

“無礙，你要是不能接受，忘掉今天我們的對話也可以。我送你打車回家吧，有一個姓韓的司機與我很熟。”

王斌擺擺手：“不了，我自己來吧。”

也便是此時，忽而傳來敲門聲。正要離開的王斌推開門，腳步一僵，他看見啓夏。

啓夏微蹙眉毛：“王斌？你怎麽來這裏？？”

王斌從來不知道啓夏也住這個小區，更不知道他最近發生的一切事情。此刻他表情極其怪異，點了點頭道：“夏哥，我……”

啓夏發現他有悖常态：“你怎麽了？”

王斌幾乎是落荒而逃。

啓夏不吭聲地進門，不多細問，只看到一桌子的空碟空碗。他靜靜注視姜瑤瑤，表情安靜平淡，許久，目光落到一地的水漬上，他絲毫不猶豫地說：“你說什麽了，把我兄弟給吓着了？我來收拾。”

姜之瑤微微噙笑，語調卻平穩得乏善可陳：“你去學習吧，不用管，我明天收拾。今天倦了。”

他直直看着那一個一個的空碟子，瞳孔仿佛暗夜裏湧動的冰涼海水。

啓夏接連三天不見姜瑤瑤上學，小明城論壇【5個孩子】的話題讨論已經抵達頂峰。與此同時，小明城中所有暗戀學神的姑娘都心碎，在學校論壇建起了【鑒婊廟】。

按照她們的說法，一人罵一句姜瑤瑤，□□就都能夠遠離她們的白月光學神，讓神他遠離這凡人間的煩惱和謠言。

在這群姑娘中，其中以Lotus為首。誰罵姜瑤瑤，她就會在下面給那人打上20個“明中幣”，那幣可以用來買虛拟道具用的。

對于這樁事，啓夏起初沒有任何回應。如果課間有人跑來問他，他都會冷淡地說“關你屁事”，一如對待何蓮蓮那樣。後來，問的人多了，他幹脆敲進論壇，頂着自己【是小夏】的ID，在裏面回了一句足以讓所有人掀起哀嚎的句子：

“關你們屁事。”

令啓夏覺得奇怪的是，王斌也銷聲匿跡，他不去頂着Yiruma大大的ID進行站隊，也不動用自己的技術手段去删帖，他就好像視這些事于不見。

身為王斌多年來唯一的好友，啓夏知道他是很讨小姑娘喜歡的那種人，無論是網絡上，還是現實中，他不乏追求者。一兩年前，當王斌還坐自己後桌時，就有不少女同學給他遞情書送奶茶。

當時他的哥們兒一臉單純：“夏哥，如果你喜歡哪個姑娘，我到死都不碰。但如果你不喜歡那個姑娘，我喜歡，你得幫我去追。”

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姜瑤瑤到底和王斌說了什麽？跟那荒誕的5個孩子是否有關？他想不清楚。

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王斌不清楚，啓夏不清楚，實際上，青碧山上的那群鬼最清楚了……

起因，還不是因為祖奶奶聰慧過人，又有古代律法的學識，很是快速地讀完了王斌送來的書籍。其中關于“親子鑒定”的那一部分，她結合網絡資料，細細地品、認真地看，心裏有了譜。補充了關于“DNA的知識”之後，祖奶奶更是譜上加譜：

怪不得狗男人和前世面貌、性格、甚至喜歡和害怕的東西都差不多。從科學的角度來講，他們的DNA，即脫氧核糖核酸，應該恰好一樣，宛若克隆而生。

怪不得姜寧的面貌有一點點像自己，那也是因為這個DNA遺傳在作祟。

那麽……

祖奶奶學精了，在一個絕不會有人跟蹤的深夜，她扛着鋤頭，打車啓程，去往青碧山。

到了山下，她依然如上次一樣，給各位好友的墓穴上貢奶油蛋糕，這次她由于有錢，多帶了些，還點了上好的紫檀香。

山上雖然沒有燈火，只有星光閃爍，但由于祖奶奶對這裏有幾千年的熟悉，幾乎閉着眼就能抵達到自己的石碑南側——五處個個都寫了豐功偉績的光鮮墳茔。

兩個狀元。

兩個将軍。

一個宰相。

一鋤頭下去，姜之瑤想，我當年把兒子們培養得這麽厲害，也可以了。

兩鋤頭下去，祖奶奶忍不住跟鬼魂聊天：“你們都在？這時間，原本是你們最活躍的時候。行了行了，聽我說就行了，別跪了，反正我也看不到你們。”

“對了，鞠先生在嗎？姜某得謝謝你，上次多虧了你，姜某得以逃脫韓家那個不肖子孫的圍堵。”

“我吶……是又來刨墳，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那狗男人。他家鬧遺産紛争，姜夏這輩子好歹也算幫我一些小忙。是以，姜某我也得還了他這個人情。”

“五個墓，真難刨也。嗨，還好這個‘第摁诶’——我也不知道我讀的對不對啊，反正就是這個玩意兒——做親子鑒定的，還挺先進。等開了墓，我只需要拔孩子們幾根頭發即可。”

“之前，姜某還以為得滴血驗親呢。那就不好處理了，你們說是吧。我怎麽做？拿個針管？一個孩子抽一管子血？那血估計都馊了吧，哈哈哈……”

五座重墓很是難啓，其機關也不亞于自己墓穴巧妙。好在姜之瑤當年是一個個拉着孩子們的靈魂，看着大家修墓、下葬的，故而知道到哪裏應當怎麽挖，哪裏應當怎麽躲。

回首當年，那五個孩子也是被自己一個個先後送上奈何橋。每次，不同的孩子都要說：“媽，咱們一起走吧。”

但姜之瑤都會輕推他們的後背：

“為人父母，就是幫子女一個個練硬了翅膀，送你們飛向遠處。姜某的使命還沒有完成，我還要護佑你們的孫子、重孫子，讓我姜家枝繁葉茂，永遠屹立在小明城呀……”

一鋤頭一鋤頭下去，月亮升上山坡，又落下山坡。到了天亮，祖奶奶找個地方睡覺，于夜晚，又繼續挖掘。她和每個孩子都一一對視了一遍。

第七天，祖奶奶終于薅到了五個兒子的頭發。清晨，她疲憊不堪地下山，久違的手機聲響劃破寂靜的郊區空氣。

“你在哪？怎麽還不來？”

“今天考試，你快來。沒有假條，棄考開除。”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私設：

如果前世和後世長得一模一樣，性格也一模一樣，那麽DNA就一模一樣。

你認為這個不科學？

哎呀，我都前世今生了，還怎麽科學？別問，問就是古穿今都遵循這種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