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離開原始星

被抓住,還可以跑。

非是秦寧不知好歹。

如果換種情況,白珝釋放的善意,他願意接受,也十分樂于回歸“文明”社會。

然而,鵟雕留給他的印象,實在過于深刻。

強烈對比下,秦寧心中沒底,不得不抱持戒心。

所謂紅臉白臉,可是地球的傳統娛樂項目。

記憶斷斷續續,但他知道,附近海島仍有殘存古跡。若能找機會開溜,逃到島林中,開啓屏障,未必不能擺脫對方。

鸑鷟的生命很長,今後的事可以慢慢計劃。

身為鴻鹄族長,白珝心思之深,遠遠超過秦寧所想。

秦寧對他不信任,可以理解。

身為鸑鷟的唯一血脈,這種謹慎相當有益。但為安全考量,必須帶将他帶回羽城。

一個想跑,一個不放。

情報不對等,力量過于懸殊,秦寧想成功開溜,唯有期待奇跡發生。

很可惜,他的運氣向來不好。

三次反抗,兩次高空墜落,差點掉進大海。一次被抓住翅膀,裏子面子丢個幹淨。

“我是你的親族。”白金色光翼鋪展,較秦寧大上一倍,“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麽,但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傷害你。”

不等秦寧反應,眼前突然一花,冰涼的發絲拂過面頰,又被對方禁锢在懷裏。

掙了兩下,實在掙不開,只能被抱回信天翁背上。

時空交易器嗡鳴,白光擴展,試圖保護秦寧。

白珝托起秦寧手腕,指腹摩挲過镯身,光芒減弱,剎那消失。

兩秒後,交易器陷入休眠,再無半點回應。

秦寧張開嘴,滿臉震驚。

霸王條款呢?

嚣張酷炫呢?

“吃”了他那麽多東西,關鍵時刻掉鏈子?!

“時空镯。”白珝側頭,自始至終笑得親切,“最後一任鸑鷟族長,的确有這樣一枚飾物。”

萬年之前,鸑鷟滅族。

其後,內亂又持續幾年,直到新任羽皇登位。

在此期間,鸑鷟族群領地不存,財産大部分不知去向,包括這只黑镯。

秦寧沒說話。

如果可能,他肯定會再逃跑。被抓住翅膀,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感覺實在過于糟糕。

“不用害怕。”

修長的手指輕輕梳過黑發,像是精心為雛鳥梳理羽毛。

“回到羽城,你會受到最好的照顧。”

秦寧仍舊沒說話。

在場的鴻鹄鵟雕,卻是全部愣住,露出見鬼的表情。

哪天蟲族宣布節食,都不會讓他們如此震驚。

“你見過白主這樣嗎?”

“白主的确愛護雛鳥,但這樣……真沒有。”

頂多抱一下,撓撓下巴。

為此,族內還曾懷疑,是不是去過紅域,被那群獸族影響了。

“絕對沒有!”

“噓,小聲點。”

“對,小聲點,萬一被白主聽見……”

一只鴻鹄舉起手,在頸前比劃。

“沒事,白主離得遠。”

“又是抱,又是梳毛,我一定是被原始星的兩個太陽曬暈了。”

“羽城也是兩個太陽。”

“……”能別堵嗎?

“說起來,白主至今沒有雛鳥。”

“對啊!”

鴻鹄們交換眼色,湊得更近。

所謂八卦,确實是鳥類的天性,鳳凰同樣無法拒絕。

信天翁鳴叫兩聲,表示抗議。

距離太近,翅膀伸展不開,發生飛行事故怎麽辦?

“白主一直沒有雛鳥,凰鳥們都在議論,城內有不少傳言。”

“你聽到些什麽?”

“我聽說……”

話到半截,三只鵟雕突然湊了過來。

“你們在說什麽?”

聞聲,鴻鹄立時住口,擺正表情,目不斜視。

同樣是猛禽,他們更樂意和金雕交流。

黑鷹也不錯,游隼同樣可以,鳶族最值得信任。

唯有鵟雕,這些大嘴巴,無論說什麽,轉眼就能傳出去。論八卦的功力,傳播流言的速度,比得上八哥鹦鹉。

“沒什麽。”

鴻鹄們四散開,不再多說。

海風鼓起長袍。

水天之間,白金發絲明光爍亮,銀色圖騰耀眼奪目。

完全不用炫,就知道羽毛有多漂亮。

栗躍無語。

他似乎能夠理解,為何藍域羽族千千萬,地行羽族偏看這群不順眼。

飛到一座海島,信天翁紛紛落地休息,整理羽毛。

秦寧觀察四周,感覺相當不妙。

白珝是不是知道什麽?

不然的話,周圍海島不少,偏偏選定這座?

面積不大,除了礁石險灘,一根草都沒有,像是打進海底的一根石樁。

島林不存,火山錐深埋,秦寧不覺半點親切,自然沒有遺跡存在的可能。

降落後,白珝躍下信天翁,将秦寧交給兩只鴻鹄。

随後取出通訊器,聯絡星艦。

“送幾只鸬鹚下來。”

“水中的運輸艦必須打撈,會影響生态。”

“火山噴發,月光蟹失去栖息地,可以噴砂造島。”

“盡快移植樹木,培植島林。”

“傳訊空間站,栗鳴知道怎麽做。”

大概十分鐘後,海面降下一道光柱。

光芒散去,六只黑色的鸬鹚振翅飛來。

鸬鹚背上,三名黑發褐眸的羽族,遙對白珝颔首。

白珝舉起右臂,鸬鹚沒有靠近海島,中途調轉方向,直奔運輸艦墜落的海域。

坐在沙灘上,秦寧垂下雙眼,解開纏在頸上的細繩。

在他腦海裏,整座海島變成三維圖像,各個角度逐一呈現,不亞于親眼所見。

火山噴發後,島林并沒有死去。

凝固的火山灰下,蘊藏着蓬勃生機。

覆在島上的圖騰,正緩慢下沉,形成一條條縱橫的河道。

可以想見,幾場大雨之後,地下泉水湧出,島上又将河流環繞,瀑布轟鳴。

運輸艦沖出斷崖,留下一個巨大的缺口。

地下暗河從缺口湧出,帶出大量的溫水魚。

一只鸬鹚正巧在附近,尖長的喙張開,恰好接住兩條。

閉上雙眼,秦寧有些不明白。

他為什麽能看到這些?

是啃了蛋殼的後遺症,還是其他原因?

圖像開始轉動,視線穿透海水。

幾只有些古怪的“貝殼”,瞬間吸引他的注意。

專注在島林影像,秦寧不言不語,抱膝坐着。落在他人眼中,不僅無害,甚至有些可憐。

有只鴻鹄看不過去了。

他經歷過五個繁殖季,是六只雛鳥的父親。

知道栗顏三人所為,本就有些微詞。

看秦寧這樣,下意識以為,這只雛鳥一定是被吓到,才會對親族如此抗拒。

“喝水嗎?”

聲音在耳邊響起。

秦寧擡起頭,思緒瞬間拉回,差點沒繃住表情。

又一個美男。

“謝謝。”

“不用。”白岩彎下腰,長發垂過一側肩膀,親切道,“羽城有很多剛出殼的雛鳥。我最小的孩子,大概和你同齡。”

秦寧:“……”

“怎麽了?”

“沒有。”沉默片刻,秦寧壓下情緒,試着問道,“可以下海嗎?“

“下海?”白岩有些驚訝,“為什麽?”

“抓魚。”那些貝殼實在讓他提心。

“你餓了嗎?”

不等秦寧回答,白岩轉身叫來一只鴻鹄,道:“你那裏有月光蟹嗎?”

“有。”後者點頭,“來之前特地準備的。”

說話間,遞過一只方盒。

盒身不大,透明材料制成,裏面整齊碼放着蟹肉。

本就美味的海産,撒上秘制調料,保持新鮮的同時,能提供雛鳥最需要的營養。

白岩打開盒蓋,送到秦寧面前。

“嘗嘗看。”

白珝結束通訊,掃過秦寧手裏的蟹肉,取出一只扁圓的窄口瓶。

淡粉色的液體幾近透明,像是流淌的水晶。

擰開瓶塞,淡淡的清香味,沁人心脾。

本能快于思考。

秦寧回過神,瓶子已經抓在手裏。

“裏面加了蛋殼粉,我出生後留下的。”

走到秦寧對面,白珝席地而坐,支起一條長腿。單手撐着下巴,微微側過頭,笑容文雅,愈發顯得漂亮。

秦寧默然。

眼前這位,簡直漂亮得不像人……好吧,他們本就不是人。

想到這裏,突然一愣。

他是不是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見秦寧不動,白珝微向前傾身。

“我知道,你對我抱有戒心。”

秦寧挑眉。

“這很好。”

眉頭挑得更高。

“回到羽城後,有很多事,你可以慢慢了解。不過,”白珝頓了頓,輕笑道,“到那時,你就會知道,能對你造成威脅的,只有極少數外族。對親族而言,這種戒心并無必要。”

捧着水晶瓶,看着散發香氣的蟹肉,秦寧沉默許久。

聽對方話中的意思,抓住不算,還要飼養?

撇撇嘴,将瓶子遞到嘴邊。

事到如今,想再多也沒用。

既然跑不了,幹脆走一步算一步,養就養吧。

打撈工作進行得十分順利。

運輸艦出水,側面傷痕累累,艦首整個凹陷,頂層不見蹤影。

看到引擎上的青域标志,負責打撈的鸬鹚不屑撇頭。

只有那群長角的,才能如此奇葩。

為保證海域絕對幹淨,鸬鹚一直忙到傍晚。

确定清掃幹淨,沒有一塊金屬片殘留,才振翅飛起,精疲力盡的回到島上。

秦寧吃完蟹肉,抹抹嘴,重提下海捕魚。

“為什麽?”白珝面露不解,“蟹肉不夠嗎?”

不等秦寧給出答案,白岩露出恍然表情。

“白主,他是只雛鳥。

“所以?”

“雛鳥需要玩耍。”

吃飽了睡,睡醒了吃,不吃不睡就要盡情玩,才能健康成長。

“……明白了。”

秦寧額角鼓起青筋,到底沒有開口解釋。

這比拿出藍球要好,他忍!

白珝沒有阻止秦寧,唯一的要求,下海時,需要有鸬鹚看護。

“剛經歷火山噴發,月光蟹湧入珊瑚礁,這附近未必安全。”

一個黑發羽族走過來,看着走向海邊的秦寧,很是不解。

在淺海活動,需要兩只鸬鹚保護?

白珝沒說話,栗顏湊過來,搭上黑發羽族的肩膀,道:“黑旋,別用你們族群的标準衡量。”

“我們族群?”

“我一直覺得奇怪。”栗顏道,“明明生活在城內,偏要在城外懸崖上孵蛋,還把雛鳥一只只往下踹,你們到底是怎麽想的?”

這哪裏是育雛,分明是虐待!

出生兩天玩跳崖,存活率百分之百,簡直是奇跡。

“這是白頰黑雁的傳統。”黑旋反譏道,“同我族相比,鵟雕佩刀更奇怪。身為猛禽,沒有爪子嗎?”

栗顏瞪眼。

提起長刀,就想起火山下的痛。

好你個黑旋,給他等着!

雲層被落日映得火紅。

海水有些涼,秦寧走出一段距離,确定魚群的位置,一個猛子紮進水裏。

不到半分鐘,兩條超過半米的海魚,被他牢牢抱在懷裏。

啃過蛋殼,凡和體能有關,均大幅度提升。

之前,安全起見,下河需要系上保險繩。現如今,在水下憋氣幾分鐘,乃至十幾分鐘,完全不成問題。

短短幾分鐘,數條海魚慘遭不幸,魂斷秦寧爪下。

以他現在的能力,遇到鯊魚也能掰一回腕子。

秦寧在海裏撲騰,越來越起勁。

見狀,岸上羽族陷入沉默,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白主,我有個疑問。”

“什麽?”

“海裏那只真是鸑鷟?”

這麽能撲騰,真不是海鳥?

水面下,秦寧又抓起一條大魚。

回頭看看,确定鸬鹚沒有發現異樣,快速游近珊瑚礁,借魚群遮擋,放出幾只藍球,利落抓起三枚“貝殼”,收進儲物器。

又過幾分鐘,秦寧被鸬鹚碰了碰手腕。

“回去?”

鸬鹚點頭。

“好吧。”

東西已經到手,不用繼續泡着。

回到岸上,秦寧發梢還在滴水,就被白珝抱上信天翁,迎着海風,飛向大洋中心。

飛到預定位置,信天翁和鸬鹚停住。

雲層中,環形光柱落下。

白光太過刺眼,秦寧不得不擡起手臂,遮在額前。

待光芒散去,他已離開原始星,登上羽城星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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