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朱雀蛋殼
信天翁飛行途中，白珝打開儲物器，做了幾天來一直想做的事，投喂。
王城獨有的異獸肉，彈牙且富有嚼勁。細細烤制好，撒上青域調料，立刻辣香撲鼻。被
撕成恰好入口的大小，一塊接一塊消失在秦寧嘴裏。
拳頭大的烤肉消失，白珝總算有幾分滿意。取出帶着熱氣的烤魚，又一輪投喂開始。
鼓着腮幫，秦寧用力嚼着獸肉。
可以預見，這樣喂下去，不等回到火山口，自己就要打飽嗝。
“過些天，我會再去王城。”喂完烤魚，白珝又取出一枚野果。
對雛鳥來說，營養搭配很重要。
“王城？”
奮力咽下魚肉，秦寧轉過頭。
目光所及，煙色雙眸帶着笑意，修長的手指送到唇邊，粉紅舌尖探出唇緣，輕輕掃過。
剎那間，想問的話都堵在嘴裏。
秦寧幾乎移不開視線，嗓子發幹，心跳又開始加快。
白珝側首，長發被風吹起，發間點綴的金鏈和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想不想一起去？”
“啊？”
秦寧有些回不過神。
“王城。”
手指順過黑發，白珝将秦寧摟緊些，聲音柔和悅耳，像是撥動的琴弦。
“藍域王城原本是朱雀的領地。羽皇居住的星球，存有最古老的朱雀遺跡。我希望你能去看一看。”
“朱雀遺跡？”
“對。”
下巴抵在秦寧發頂，白珝眺望雲端，聲音悠遠。
“朱雀喜火，和鴻鹄一樣臨火山而居。王城內有座古老的火山，是朱雀曾經的聚居地。這次去王城，我有不小的收獲。”
“什麽收獲？”
“能夠印證青鸾留下的記載。”
秦寧蹙了一下眉心。
鸑鷟的文獻尚未全部讀完，實在沒有餘力研究其他。關于青鸾的記載，只是出于好奇，籠統的翻過。遇到艱澀的內容，很多都是直接跳過。
白珝說的印證記載，究竟屬于哪個方面，他實在沒有概念。
“火山正在噴發，預期半個月後啓程。”托起秦寧的下巴，白珝望進他的雙眼，“想不想去看看？”
“我還要上學。”
“不是問題。”拇指撫過秦寧的嘴角，白珝道，“可以暫時離校。”
“校長說過不許請假。”
“我是城主。”
簡言之，規則是他制定，沒有什麽不可能。
秦寧無語。
這是第幾次了？
如此理直氣壯使用特權，真的好嗎？
“如果可以離校，我想去。”
先是鹓鶵的隕星帶，後是青鸾的原始星，很快又将見到朱雀遺跡。冥冥中，似乎有一條看不見的繩索，牽引他不斷前進。
回到火山口，鴻鹄們正準備晚宴。
信天翁高鳴，盤旋兩周，落到湖心。白珝躍下鳥背，随即将秦寧抱下。
如預料之中，秦某人被投喂一路，打着飽嗝，撐得肚圓。
“待會見！”
兩只小鴻鹄向秦寧擺手。雖然也是打着飽嗝，卻對晚宴十分期待。
三人處于生長期，身高和體力都在不斷攀升，胃口同樣随之增大。別看現在打飽嗝，用不了一個小時，吃下去的烤肉都會消化幹淨。
走進家門，圓筒機器人立刻迎上。金屬手臂高舉，托盤上滿是魚肉和谷物，還有新榨的果汁。
秦寧端起一杯，圓筒頭頂閃爍橘光，當場轉起圈圈。
很明顯，這是在表達喜悅。
“他們升級系統了？”
“是的。”
“誰設計的？”
“鵟雕。怎麽了？”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這真是家政機器人？
怎麽看都像改變形狀的黑域章魚。
走上二樓，圓筒始終跟随，烤肉炖魚不停送上。坐到鋪着羽毛的床上，秦寧又開始打飽嗝。
“不成，不能再吃了。”
秦寧擡起手，比劃到胸口，道：“我吃得太飽，需要歇歇。”
橘光閃了兩閃，圓筒滑回牆邊。降低高度，金屬手臂收起，怎麽看怎麽像在沮喪。
真成精了？
秦寧晃晃腦袋，移開視線。
白珝靠在床邊，取出一只木盒。方形的盒身，褐色的木紋，沒有經過太多人工雕琢，古樸天然。
“打開看看。”
“裏面是什麽？”
難不成是離開前說過的禮物？
“不是。”白珝否定，單手捏了捏秦寧的後頸，道，“禮物會送你，但不是現在。要等我們從王城回來。”
那至少還需要一個月。
“不會讓你失望。”白珝俯身，吻落在秦寧額角，“我确信你會喜歡。”
好吧。
壓下對禮物的好奇，秦寧接過木盒，翻開盒蓋。
幾片瑩白的蛋殼，瞬間闖入眼簾。
“這是……蛋殼？”
不怪他吃驚。
當初在荒島，他吃下過類似的東西。全部屬于他自己，蘊含不少能量。
這幾片外形類似，卻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氣息。
“這些蛋殼，原本藏在王城火山下。被一只白隼發現後，帶出了火山口。”
白珝拿起一枚蛋殼，放到秦寧掌心。
“感覺到了嗎？”
“什麽？”
“血脈牽系。”
看看白珝，又低頭看向蛋殼，秦寧不禁皺眉，
“我什麽都感受不到。”
“是嗎？”
白珝沒有失望，而是翻過掌心，覆上蛋殼另一面。
指縫間溢出微亮。
白金色的光芒中，融合幾不可見的赤紅。
溫熱流淌在手中，秦寧驚奇的瞪大雙眼。
“這是什麽？”
“血脈的力量。”
話落，白珝收回手。
蛋殼形狀未變，表面卻已經失去光澤。
“鳳凰本屬同一種群，其後分化為五族。經過億萬年歲月，血脈中仍存有祖先遺留的維系。無論如何切割不斷，也永遠不會消失。”
仿佛為驗證白珝的話，秦寧收攏五指，握在手中的蛋殼再度發熱。只是持續時間很短，也沒有任何光芒溢出。
攤開掌心，堅硬的殼身剎那粉碎，化成一小撮齑粉。
秦寧吓了一跳。
他不是故意的！
“無礙。”白珝撫過他的發尾，聲音愈發柔和。
“蛋殼既然在這裏，雛鳥呢？”
“這枚朱雀蛋沒有成功孵化。”
“沒有孵化？”
“是的。你感受到的力量，是源自于鳳凰血脈，并非來自雛鳥的生命。”
也就是說，蛋殼沒能保護雛鳥。可能存在的生命，早在很久之前，就毀滅在未知的災難中。
“是天災嗎？”
“或許。”
“或許？”
“還有另一種可能。”
“是什麽？”秦寧有些不明白。
“這個。”
白珝放低視線，握住秦寧手腕，指腹擦過黑镯表面。
“據我推測，交易器吸收生物能量，可能是為保護鳳凰留存的血脈。”
蛋殼之所以破碎，估計是能量不足，無法維系雛鳥的生命。
“時隔萬年，你能從荒島出生，大概也有這個原因。”
“是嗎？”
回憶醒來所見，聯系地下暗河，以及交易器發現的經過，秦寧心中隐約有了推測。
不知什麽原因，或許是地下爆發洪水，破壞林立的石筍。
失去保護，交易器和一枚蛋順水流走，剩下的一枚則因失去力量，很快石化。
那之後，交易器釋放所有力量，保護最後一枚鸑鷟蛋，直到雛鳥破殼。随即流進大海，被月光蟹吞入腹中。
原始生物會被力量吸引，噬人鯊如此，月光蟹亦然。
更多的關鍵點聯系在一起，模糊的記憶慢慢回籠，逐漸變得清晰。
單手捏着額心，秦寧能夠記起，第一眼看到陽光，第一次聞到海風的鹹味，第一次感受到沙灘的熱度……
“我想起來了。”
握住腕上的黑镯，秦寧垂下雙眸。
“我一切都想起來了。”
他的靈魂本就屬于這個世界。
九世經歷更像一場幻夢。
到最後，他仍要回到這裏，作為一只鸑鷟存活下去。
将秦寧攬進懷中，白珝沒有出聲。
順過烏黑的發，輕吻落在發間，安撫着輕輕顫抖的雛鳥。
“我要去王城。”
埋進白金色的發間，秦寧閉上雙眼。被熟悉的氣息包裹，喃喃道：“如果我能活下來，朱雀肯定也能。還有青鸾，鹓鶵……”
“我知道。”
白珝收緊手臂，緩緩張開光翼，包裹住秦寧。
對雛鳥來說，再沒有任何地方，比成鳥的懷抱更加安全。
湖岸邊，篝火熊熊燃燒。
白岚和白曦坐到桌旁，一眨不眨的盯着烤肉。秦寧卻遲遲沒有露面。
不只秦寧，鴻鹄們很快發現，白珝也沒有到場。
幾只鳳鳥想去湖心，被白岩攔住。
“白主或許有事，最好不要去打擾。”
“有事？”
鳳鳥們面露不解，難道是王城的事沒有解決？
白岩默默轉頭。
族長用羽毛給鸑鷟鋪床，路上就開始投喂的事，他能說嗎？
堅決不能。
左等右等，白珝和秦寧始終沒有露面。
實在沒辦法，白岩不得不避開衆人，硬着頭皮打開通訊器。
“白主，有件事。“
“恩？”
“晚宴……”
“我不去了，你們開始吧。”
白珝靠坐在床頭，一側光翼舒展，另一側合攏，包裹着睡着的鸑鷟。
溫馨的畫面，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卻莫名讓人臉紅心跳。
在被進一步刺激之前，白岩僵硬點頭，迅速結束通訊。
回到宴席上，傳達白珝所言。
鴻鹄們沒有追問，繼續慶祝活動。
篝火跳躍，食物的香氣很快飄散。
兩只小鳳鳥坐在桌前，嘴裏啃着烤肉，時而望向湖心。秦寧不來，只有他們兩個吃飯，真有些沒勁。
三天的休息時間，秦寧有兩天窩在房中，對着記錄儀發呆。
文獻資料一頁頁翻過，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半個字都沒看進去。
翻過身，秦寧仰望屋頂。
單手搭在額前，想起之前發生的事，猛的坐了起來。
一次不算完，兩次同床而眠。
精致的面容，笑容裏帶着初醒的慵懶，不管看了幾次，照樣會心跳加速。試着回想，從脖子一路紅到耳根，頭頂差點冒煙。
拍拍臉頰，秦寧握拳。
能不能有點出息！
不就是睡在一起了嗎……好吧，耳朵更紅了。
白珝敲了敲門，端着托盤走進來。
看到頭頂羽毛，撲騰到地板上的鸑鷟，停頓兩秒，某只鴻鹄側過頭，肩膀可疑的抖動兩下。
該怎麽說？
養一只雛鳥，果真其樂無窮。
見到食物，秦寧鎮定下情緒，冒煙的症狀略有緩解。
兩盤烤肉吃完，黑鳴和紅翔來到火山口，邀請三只小鳳鳥去海裏捕魚。
“漁汛就要到了。”黑鳴聲音略高，表情中帶着興奮，“聽媽媽說，這次漁汛比往年都早。咱們早點去，肯定能捕到大魚。”
“再大能比過噬人鯊？”
“鯊魚肉能吃？”
“不能。”
“那不就結了。”
黑鳴瞥紅翔一眼，都是黑雁，幹嘛老唱他反調。
出殼後的一段時期，彼此關系的确算不上好。可入學後時常一起出入，共同對戰兇獸，早該結下戰友情。
自己說一句，那邊頂一句，還能不能好好做玩伴？
終于，紅翔被看得不好意思，轉過頭，偃旗息鼓。
黑鳴這才繼續道：“除了鯨魚，海裏沒有比噬人鯊更大的家夥。不過，雲漁汛到來時，很多種類的海魚都會聚集。咱們現在去，說不定能捕捉到頭魚。”
“頭魚？”
“最先抵達的魚群。”紅翔找到說話機會，補充道，“這些魚最強壯，也最好吃。每年都要争搶。”
“咱們搶得過成鳥？”
“搶不過也要搶！”白岚斬釘截鐵道，“總之，叫來更多同伴，一定要抓到頭魚！”
白曦連聲附和，黑鳴和紅翔信心滿滿。
秦寧抓抓頭，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實事求是的講，頭魚的味道，他也很想嘗嘗。
商定之後，幾只雛鳥抓緊時間，離開火山口，結伴前往海邊。
白珝恰好有事，白岩同被抓了壯丁。白清飛上信天翁，獨自護送雛鳥。
路過中央城區，恰好遇到一批運輸艦返還。
流線型的艦身，先後穿過大氣層，反射耀眼的銀光。
船塢開啓，運輸艦陸續降落。
返航人員超過千人，空中通道立刻變得繁忙。
白隼父子走出艙門，由燕岚帶領，随安全官的隊伍進入升降梯。
初次來到羽城，被龐大的建築和斑斓的色彩吸引，父子倆完全是目不暇接，驚嘆連連。
秦寧一行從上空飛過，父子倆剛好落地，走出升降梯。
年輕的白隼擡起頭，望着穿梭在雲層中的原始羽族，暗暗下定決心。
終于離開沉悶的王城，來到鴻鹄的星城。從今往後，他會加倍努力，徹底改變家族的命運，讓父親為他感到驕傲。
海岸旁，信天翁選定一塊礁石，盤旋後落下。
不下三十只雛鳥正活動翅膀，準備下水。
更多雛鳥破開水面，同齊寧等人打過招呼，回頭看到卷來的白浪，興奮高鳴，不避反進，玩起了沖浪。
天空中，陸續有原始羽族飛來。背上都是得知訊息，趕來捕捉頭魚的雛鳥。
“鵟雕，白尾海雕，白腹海雕，燕尾鳶……金雕和紅鳶沒來？”
秦寧一個個數着，好奇雛鳥們會獨自行動，還是像實戰課一樣合作。
不等他想明白，落地的鵟雕向他招手。
“秦寧，有魚群出現，快下來！”
習慣三只鳳鳥的“領導”，見到魚群規模，栗揚和黑鳴立刻決定，将“指揮權”交給秦寧。
“這麽多的魚，自己抓肯定不行，必須合作！”
繼鵟雕黑雁之後，更多的雛鳥加入隊伍。
“能飛的升空，從上方尋找魚群方向。其他人分散開，盡量将魚群分割包圍。”
“沒問題！”
計劃通過，鴻鹄和鵟雕率先飛起，十幾只海雕緊随其後。
秦寧雖然會飛，卻更喜歡從水下追逐。
兩只鳳鳥發出鳴叫，提醒下方的同伴，魚群越來越近。
海中的雛鳥變成原始形态，迅速沿着水波擴散，張開包圍圈。
秦寧當先，白頰黑雁和紅腹黑雁分成左右，雪雁填補空隙。
一場海中捕獵，就此拉開序幕。
天空中，一隊紅隼飛過。
看到海面騰起的水花，利箭般穿梭而過的雛鳥，腦海中閃過相同的念頭。
今年破殼的雛鳥，的确非比尋常。學校裏的游隼被各種掄飛，真不是沒有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