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琦玉心中打定主意，在生命和頭發之間，選擇哪個并不需要猶豫。

加熱後的便當吃起來格外美味，飛快吃完便當的中原中也沒有離開，反而找了把椅子坐下。

“今天不忙嗎？”琦玉抱着便當盒去裏面清洗，出來的時候發現中原中也還在。

“不忙。”橘發少年說。

在羊的首領面前顯得十分普通的少年，雖然心中的決定并沒有說出來，但表情已經飛快地出賣了他。

而首領并不打算戳穿組織成員的想法，而是打算用實際行動來守護來自光明的少年 ，希望能消滅掉他身上侵染的黑暗，重新回到從前。與其艱難地改變那麽普通的自己，倒不如求助已經很厲害的首領，因為首領一定會很好的保護他！

于是兩個心裏都藏着事情的少年默契地沒再說這件事。

診所中只有兩個少年，一個安靜地看着醫書，一個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看書的少年。

港口黑手黨首領交替，診所醫生上位，盡管沒有幾個人知道新任首領的**，但曾經那些來診所治療傷口的人 ，早就見過森鷗外的臉。

所以新任首領的醫生身份被人查清楚，也只是時間的事。

中原中也坐在椅子上，試圖把手肘放在膝蓋上，雙手交疊，擺出成年人特有的那種濃重氣場的姿勢，卻發現自己身高不夠，硬凹造型看上去很滑稽。

他很不高興地站起來，跳到辦公桌上蹲着，從這個高度和角度去看琦玉。

認真念書的少年看上去完全脫離了渾身上下所有的普通氣質，在那一個瞬間，升華，進入天才領域。

琦玉足夠專注，甚至是都沒注意到橘發少年一邊盯着他看，一邊看一眼那些複雜枯燥的醫書，然後露出萬分敬佩的表情。

“嘟嘟嘟。”

有人敲門，琦玉立刻放下醫書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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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已經瞬間跳到門邊，打開了門，他要先一步确認外面敲門的人是否有危險，然後再決定是否放進來。

“什麽人？”橘發少年一只手還搭在門把手上，用身體堵着打開的門縫，上下打量外面的不速之客。

似乎因為森鷗外和愛麗絲不在，橘發少年也跟着變了，他自然而然對琦玉的事情參與的更多了：幫琦玉把控來診所的人。

“無可救藥的**。”門外的少年說。

“是來看病還是買藥？”琦玉站在橘發少年身後，透過狹窄的身體和門之間的縫隙看向外面，“病人有症狀嗎？我現在已經有獨自開藥的能力了。”

門外的少年‘嗯’了聲，無視擋門的中原中也，選擇直接跟裏面能做主的少年對話，“發燒，呓語。”

“是孩子還是大人？”琦玉拉中原中也的手。

只要是病人，診所一向一視同仁的，而且診所是難得的中立地帶，一般來人都有求于診所，所以大概率不會出事。

中原中也終于徹底打開門，飄到牆根站着，眼睛卻依舊一順不順地看着門口的少年。

滿頭白發，皮膚蒼白，比任何人都要纖細的身體，穿着灰色基調的衣服，眼神帶着殺氣和絕望，盯着中原中也看的時候，滿臉扭曲的笑。

這是個危險又瘋狂的少年，并且實力十分強大，讓中原中也本能的感到棘手，他有把握保護好自己，卻沒有把握保護好琦玉。

琦玉卻毫無所覺地走到門口，詢問不肯進門的少年，“跟我說說具體情況。”

“小孩，女的，發熱，昏迷，呓語。”面對琦玉的時候，少年用力收斂臉上壓抑的瘋狂表情，甚至是還補充了一句，“她淋過雨。”

“那大概率是着涼了。我給你拿一點退燒沖劑和退燒貼，你回去之後馬上用上。有體溫計的話，要時常測量體溫。小孩子的身體很弱的，一個弄不好就會燒壞腦子，最好還是盡快送醫院。”琦玉飛快地去貨架上拿藥，有用塑料袋收攏好。一點沒耽誤功夫的拿好藥，琦玉跑到門口遞給外面的少年。

少年接過藥，慢慢轉身往外走，一沓錢直接扔到琦玉懷裏。

“這太多了。”

“這是給你的，不是給診所的。”白發少年聲音嘶啞地說着，漸行漸遠，後面的聲音如同呓語，“光明世界的居民，會成為黑暗世界居民的食物。”

後面那句話聲音太小，忙着整理貨架，重新擺放藥品的琦玉沒聽到，只有中原中也聽的一清二楚。

或許，那話本來就是說給橘發少年聽的。

他們同樣是身在黑暗中的人類，第一次見面便互相戒備，卻又同時對待來自光明中的少年的時候，把身上所有的黑暗氣息全部盡數收斂。

中原中也打開門追出去，外面的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白發少年敏銳的過分，一言指出最關鍵的地方，讓中原中也有點心慌慌。

可他只能在黑暗中護佑來自光明的少年周全，他也只有這麽大的本事。

琦玉數完少年給的一沓錢，被數目吓了一跳。想了想，他拿出藥品的錢入賬，多出來的錢則是另外收着，等下次再見到他的時候，再還給他。

“琦玉。”中原中也回來，靠着桌子低着頭，不讓對方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聲音低低的，“如果你恢複記憶，你會回家嗎？”

來自光明的少年失憶了，所以只能被他護佑，如果他恢複記憶，應該立刻把他送回去。

道理是這樣，可橘發少年有了那麽一點點私心。

“應該回不去了。”琦玉想到螃蟹人，有感覺到兩邊有很微妙的重合，亦或是因為他回不去，所以螃蟹人才會出現在這裏。

記憶的話，他其實并不知道太多，也永遠恢複不了那些不存在的記憶，他只知道自己住在無人區，而無人區在什麽地方，他并不知道。

“我會護着你，永遠。”橘發少年悄悄松了口氣，又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太自私，便趕忙說，“只要你能回去，我會送你回去。”

大不了到時候跟着他過去看看，也嘗試着進入光明，嘗試着留下。

因為自己心底裏的那一點點期望光明少年留下的私心，中原中也沒有注意到琦玉說的那句話，‘應該是回不去了’，這說明琦玉并沒有完全失憶。

橘發少年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心中輕快的覺得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自己能夠把來自光明的少年保護好，不讓他被黑暗當成食物吞噬。

港口黑手黨即便是混亂了很長一段時間，也依舊財力雄厚，僅僅只是市中心那一整座寫字樓就價值不菲。

脫下白大褂，換上黑西裝的森鷗外坐在辦公桌後面，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好心提議，“太宰，你可以去診所看病。”

“看小矮子嗎？”太宰治站直身體，無視身上的傷痛，直視森鷗外。

“幫我看看琦玉，畢竟也是我徒弟。”森鷗外說。

兩個人之間暗流湧動，說的是同一件事，但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同。

新上任的黑手黨首領關心留守診所的徒弟，但太宰治一眼就能看出來，首領其實也關心那個黑漆漆的小矮子。

森鷗外手肘放在辦公桌上，雙手交疊，下巴搭在手上，跟太宰治對視。

少年鳶色的哞中古井無波。

倏地，鳶色眸中慢慢染上笑意。

“我去。”少年說。

診所。

琦玉照常看醫書，争取從熟練中尋找自己不熟悉的地方，然後克服。

因為一直拉着窗簾，診所裏面開着燈，看不到外面的日升日落，琦玉只能通過看鐘表來确定時間。

當時針指向四的時候，中原中也忽然站起來，去開窗。

窗戶外面，緊靠着牆倒立着的少年不知道用什麽勒住自己的脖子，正睜着眼睛看過來，“我是沒有感情的機器nei。”

‘砰’！

窗戶重重地關上，中原中也站着沒動。

“外面有人嗎？”琦玉有聽到聲音。

“沒有。”橘發少年的聲音有點生硬。

‘嘟嘟嘟’。

窗戶被敲響。

琦玉轉頭看過來。

“啊，我看看外面是什麽。”中原中也并不懼怕外面的人質問，但是面對琦玉的時候，他有一點點心虛，因為剛才他說了謊話。

窗戶再次拉開，外面的棕發少年還是倒立着，鳶色瞳孔中出現橘發少年的身影後，他自己爬起來，試圖探頭往診所裏面看，“沒有感情的機器nie”

“找他做什麽？”中原中也擋着窗戶，不讓他看到裏面。

“真有人 。”琦玉聽到聲音，确定有人，便走了過來。

一只纏着繃帶的手立刻扒住窗戶，很快棕色的腦袋也伸了進來，鳶色的眸子閃了閃，瞳孔中終于出現普通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