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別問了,這裏熱得慌,先去慶竹家。”鐘慶然打斷鐘慶書滿腦門的疑惑,擦了擦額頭密布的汗水,拉着人三步并作兩步,快速朝鐘慶竹家沖去。

兩人到時,鐘慶竹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虧得他脾氣好,被人打攪好眠也不生氣,示意兩人随意,便不顧形象猴急地蹿到水缸邊,待涼水及面,整個人才算清醒過來。

“好了,現在人已到齊,你倒是說說,什麽事非得這個時候找我們?”鐘慶書一樣是被人從床上叫起,心中雖無不滿,卻是非常好奇。

“前幾天不是跟你們說過,我打算帶你們做小生意賺點零花錢嗎?現在這方案行不通,我就想問問你們願不願意買幾畝澇田跟我一塊養紅鳌蝦。先說好,我沒有養過,要是你們買後虧了可不能怪我。”鐘慶然說的很坦白,朋友得之不易,可不能為這麽點小事讓三人間存了隔閡。

鐘慶竹最先響應:“澇田貌似一畝才一兩,便宜得很,你們也知道我手中攢不住錢,算我一份,多了拿不出,買個幾畝的錢還是有的,慶然,你說我買多少為好?”

“還不知道成效,要是養不成,買多了純屬浪費,若養成功,産量太大賣不出去也是個麻煩,畢竟誰也不确定有多少人願意吃這個。我打算買上兩畝,要不你也買這個數?”鐘慶然說的口幹舌燥,猛灌了一通茶水才接着說道,“慶書,你錢最多,要是沒有顧慮,最好将那片澇田全買了,反正總共也就二三十畝,就算養不好,幾年下來怎麽也能回本。”

鐘慶書微垂着眼眸,沒有立時回話。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手頭只有現銀,錢是用一點少一點,他不是沒想過置田産鋪面,奈何上頭有那麽多層長輩壓着,他年紀又小,輕易不敢動彈。也罷,如此這麽一年一年耗下去,他手上銀子只會越來越少,總不能坐吃山空,不如就拿這回當突破口。

“這事可行,慶然,你們買剩下的全部歸我。”

鐘慶書話還沒說完,就被鐘慶竹打斷,還翻了個白眼,一臉不爽:“唉,書小子,你要買這麽多有問過我嗎?我也要多買幾畝。”

鐘慶然不由莞兒:“你想買多少,五畝還是十畝?我記得你手頭積攢的銀子可從不會超過十兩之數。”

鐘慶竹撓了撓頭,面上微微泛起紅色,梗着脖子死鴨子嘴硬:“好事不能都讓書小子給占了,我,我拿出五兩。”

“行了,瞧你那小氣樣,五兩就五兩,別到時候後悔。”鐘慶然看着鐘慶竹一臉不舍,與銀子難分難解的樣子,嘴角彎起的弧度都大了幾分,“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們把銀子準備好,申時一刻到我家集合。”

見鐘慶然擡腿要走,鐘慶書忙阻止:“先別急着走,我還有話說。我和慶竹都有個問題,未經一家之主同意,我們私下購置的財産很不安全,随時可能被他們收回去,就算我花的是我娘的嫁妝錢也容易被人鑽空子,慶竹那更麻煩。這問題不解決,養蝦不賺錢還好說,要是有利可圖,指不定被誰給盯上,安生日子就到頭了。”

鐘慶竹心大,卻也不是個蠢的,他只是一時沒往這方面考慮,這當頭經由鐘慶書提起,臉上笑容差點都挂不住,和鐘慶書對看一眼,兩人同時将目光轉向鐘慶然。

“你們看着我幹嗎,不會是想把澇田記在我名下吧?”

看到對面兩人齊齊點頭,鐘慶然嘴都張成半圓形,一臉驚詫。鐘慶竹就不用說了,別看只出五兩,卻已經超出他現有財産的半數,就連三人中擁有錢財最多的鐘慶書,這麽多年消耗下來,身上銀子也不會太多,一二十兩對于他來說也不是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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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也就罷了,畢竟兩人拿的都是閑錢,即使血本無歸,也不會對他們生活造成多少影響。真正的問題是,鐘慶然雖然不用擔心名下私産被當家人強制收回,他問過爺爺,非一家之主簽的契約,只要當家人認可并簽字,到衙門裏辦了紅契,這契約就立即生效,即使當家人日後反悔,也沒有再強行剝奪的權力。

而這點恰恰是鐘慶書和鐘慶竹欠缺的,兩人私下裏只能簽白契。這風險就大了,紅契丢了能到衙門補回,白契是只認契不認人,在誰手裏就歸誰,被官府知曉還得上交白契一半交易金額。

但鐘慶然也有他的難處,紙包不住火,一旦被鐘家人獲悉他名下有這麽多田産,鐘家估計再無安寧之日。

心中權衡一番,鐘慶然毅然答應下來。除非他無所作為,否則早晚總有這麽一天,與其愁這愁那,束手束腳,還不如放開手腳幹。只要小心一點,村長那邊打好關系,讓他先不要說出口,有了這段緩沖時間,想來時日一長,即使爆發出來也有辦法應對。

“這事讓你為難,我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收益歸你一成。不過想必你不會收,這錢就用人工頂上,到時候開挖池塘等重體力活照看蝦塘由我和慶竹全包了。”

鐘慶書語氣平緩,眼底卻含着笑意。他沒有多給,兩人是朋友,此次并非交易,給一成是讓鐘慶然以後對家中其他人好有個交代。若非如此,他一分錢也不會出。以他們的交情,談錢反而傷感情。至于最後用勞力替代,不過是怕鐘慶然不肯收罷了。

鐘慶竹在邊上小聲嚷嚷:“書小子,怎麽每次都忽略我,你有問過我嗎,怎好意思把我也給代表了?”

“你不同意?”鐘慶書眼神涼涼地看着他。

“沒,沒,這哪能?”鐘慶竹忙澄清自己,這才安撫下渾身激起的雞皮疙瘩。

“這不就得了。”

看着鐘慶竹吃癟的樣子,鐘慶然不再糾結于唯一的顧慮,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惹得鐘慶竹怒目而視,他笑得更加放肆。

“你們就這般相信我,不怕我私自昧下?”

誰想對面兩人都沒開口,只一副看白癡的樣子看着他。鐘慶然舉雙手投降,是他想岔了,他們之間的情誼若只值這點,那也太廉價,便按下不表。

見已然談妥,鐘慶然沒再多待,和鐘慶書一起告辭。

到家時,鐘慶然發現上房門只是虛掩,随即推門而入。和他想的那樣,童氏已然入睡,鐘老爺子卻眯着眼睛歪靠在躺椅背上,聽到開門的吱呀聲,才倏然睜眼。

“回來了,談的如何?”

鐘慶然把幾人的意思重述一遍,鐘老爺子聞言眉頭皺了皺,須臾便舒展開。

“想好了?”

“想好了。”

“那成,你回房吧,我先眯會。”

鐘慶然告退,輕輕合上房門。

外頭驕陽似火,鐘慶然忙進忙出,早就汗濕衣衫,濕答答的衣裳緊緊黏在皮膚上,令人渾身難受。農家沒那麽多規矩,鐘慶然暢快地洗了一個澡,便換上短褂短褲,舒展四肢惬意地躺在席子上。

時間一忽而過,美美的睡了一覺,走出房門,鐘慶然才發現鐘慶書和鐘慶竹早就到了,兩人就坐在游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

鐘老爺子聽到動靜,也從上房出來,手中拿着一小包煙絲,随口叫鐘慶然拎上一包糕點,再加上鐘慶書提的禮,應該能封住村長的嘴。

由于情況有變,鐘慶書和鐘慶竹沒有跟着一起,到了大門口,四人分成兩撥,鐘老爺子和鐘慶然去村長家,鐘慶書則到鐘慶竹家等消息。

鐘老爺子時間掐的很準,這個時間點正好錯過大多數村民出門下地的時間段,路上行人不多,倒是能避開四鄰圍觀。

河灣村不說是單姓村,實質上也差不了多少,鐘姓占了絕大多數,自然村長也姓鐘。在這樣的村中,年輕人壓不住,歷任村長最年輕的都接近不惑之年,鐘慶然此行拜訪的村長,來自鐘家小三房,和鐘老爺子同輩份,只是年長幾歲。

鐘氏一族族長傳自大長房一脈,估計是為了平衡權力,村長就從其他四房挑選。小五房最為悲催,從族譜有記載開始,他們這一房就只出過一任村長,之後似乎村長一職就與他們無緣。小五房人口最為興旺,擁有的家財卻正好反過來。

村長家大門沒關,顯見得有人在。鐘老爺子一進門,就被躲在陰涼地方做活的婦人發現,她忙起身迎上前,本就自帶三分笑,見到兩人手上提着的禮,笑意更甚。

“鑫叔,今兒個怎麽有空過來?”

“正明媳婦,澤溪大哥在嗎?我找他辦點事。”

“在呢,快進屋裏坐。”正明家的把人引到堂屋,轉身去了上房,“爹,小五房鑫叔找。”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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