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蝦塘的事還沒處理完,鐘慶然家新宅子先一步落成。

鐘老爺子精神矍铄,背着手,圍着新院子轉悠了一圈,心裏很是滿意。新起的宅子雖然比老宅子稍小一些,精細程度上也有所不如,但即便如此,他也滿心歡喜。去年之前,他哪裏能想到竟會有今天這番局面?

鐘氏一族小五房從最輝煌的那一代之後,到如今已過去百多年,家境每況愈下,從未有翻身的一刻,現在嗎,就不好說了。

鐘老爺子對未來充滿希望。

很快,鐘老爺子便選好吉日,給親朋好友都捎去了口信。

喬遷禮前一天,鐘家能來的親戚都來了。一時間,人滿為患,鐘家老宅都有些塞不下,分出一部分到河灣村親戚家,這才解決了這個棘手的問題。

鐘欣到的時間挺早,趁人不多,拉着明氏私下裏說話:“娘,慶然送我的那些圖樣,我做成了成品,能不能放到慶和坊裏賣?”

明氏一時愕然,有些不确定地說道:“欣兒,這個不大好吧?對了,給你的嫁妝不少啊,怎麽那麽急,別跟我說你用完了,我可不信。”

“娘,你也知道,成周他這次沒考中,名次在落榜秀才中排名極為靠前,下一次高中的希望很大,我就想讓他心無旁骛地學習,吃的不能差了,筆墨紙硯也不能省,還有拜師交友,哪一個都需要錢,離下次科舉還有兩年多,這筆開銷不小,我想多攢點錢備着。”

“這不對呀。唉,我說欣兒,你這麽盡心幹啥,你婆家就不管女婿的花用?”明氏很是不滿,要不是顧及到外面還有客人在,她都快跳腳了。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哪有婆家這麽搜刮兒媳婦的?欣兒又不是沒有娘家,不需要這麽忍氣吞聲。

“娘,你小聲點。婆婆他們沒有不管,該給的都給了,只是總不能将錢全都花在成周身上。我這不是想讓成周過得舒坦點,争取下次就考中嗎?”

“他對你好不好?”明氏換了個話題,她得先确定這點,這事才有商量的餘地。女兒女婿正處于蜜裏調油的時期,每次大女兒回家,也都一副容光煥發的樣子,明氏相信,小夫妻倆感情定然不錯,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再次确認一番。

鐘欣羞赧地低下頭,輕聲說道:“娘,真是羞死人了,成周他對我很好。”

“行,那明天我就幫你去問問,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證。”明氏這一聲落下,話題就告一段落,兩母女開始悄聲說起其他事。

随着客人越來越多,鐘慶然再沒法清靜,被童氏給拉出東次間,承擔起主人的責任。

三大姑七大伯的,光看着就讓人眼花缭亂,虧得鐘慶然記憶好,不少人在之前過年和鐘欣成親時他就見過,要不然,他鐵定得抓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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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慶然負責招待的主要是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現在鐘家起來了,而鐘家親戚就算受到鐘家的照拂,前進步伐也是沒法和鐘家比,差距開始加大後,這些小客人就有些拘謹。鐘慶然可沒這麽多想頭,他哪會看不起他們,以前怎麽招呼現在還怎麽招呼,倒是讓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孩子就這點好,沒有成人世界那麽複雜,沒了隔閡之後,很快,大家便玩到一起。

鐘慶然抹了把額頭,陪一幫半大小子玩鬧,他可着實費了不少精力。還好,更小一些的孩子由慶涵和慶成陪着,不然,他都不知道會不會被累死。

這一晚,鐘慶然是跟他哥和他弟一起睡的,這可真難得,自他來到大周朝都還是頭一朝。鐘慶涵拉着兩個哥哥絮叨了許久,知曉再不睡,卯初就該起不來床,這才躺在兩個哥哥中間安然睡去。

熱鬧過後,關系不怎麽近的陸續離去,只剩下鐘老爺子的兩個妹妹、兩個女兒和出嫁沒多久的大孫女,以及少數幾家關系雖遠,卻走動頻繁的親戚。

其實說起來,這個世界出嫁女,還真有些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感覺。沒辦法,一年到頭,她們能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未經婆家同意,就擅自回娘家,這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真要這麽做了,她們以後在婆家的日子就別想好過。

兩個姑姑還好說,鐘慶然見過好幾次,兩個姑婆,他就有些陌生了,倒不是一次沒見過,只是感覺終歸不太一樣。

鐘慶然陪了一會,便被童氏打發出去,讓他随意。這正合了鐘慶然的意,堂屋裏大都是長輩,各個都要敬着,他可不想在這裏受罪。

擡腳前,鐘慶然掃了一眼堂屋,大都穿着還算光鮮,個別衣衫很有些看頭。他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想起最顯眼的應該就是他的大姑婆一家。

鐘家那麽多姻親,也不可能各個都沒出息,大姑婆一家就比較富裕。不過,鐘慶然對她沒多少印象,想來兩家關系一般。

這些事情鐘慶然不清楚,他也沒怎麽在意,在新宅子中轉了轉,又去牛欄看了一眼小黃,見它已然大好,便一個人晃悠去了簡明宇家。

簡家建房的材料已經準備好,過兩天就要開工。鐘慶然推開院門,看到的便是滿院子淩亂堆放的材料。

“明宇,你要不要先去我家住幾日?”鐘慶然來到後院,找到正在忙活暫時栖身茅草屋的簡明宇,再次開口确認。

“不了,我過去不好。那樣,不光是我,你也會被人說閑話。”簡明宇堅決拒絕。

“那行,我再多雇幾個人,争取早日幫你把房子給建好。”鐘慶然很快敲定接下來的方案,他也不在這裏礙手礙腳,轉身回前院,臨走前交代了一聲,“那兩只小鷹到現在還不會飛,我再去訓練一下。”

簡明宇目送鐘慶然離去,直到背影消失在屋角,才繼續專心于手頭的活計。

見到老是折騰它們的人,點白和鳴雷鳴叫一聲,便轉過頭去,背對着他,這讓鐘慶然又好氣又好笑。這兩只小東西還真記仇,對簡明宇的态度可要親切多了。

盡管被小鷹們給嫌棄,鐘慶然依舊沒有心軟,不會飛的老鷹那像話嗎?

鐘慶然仔細打量着眼前兩只幼鷹,此刻的它們,羽翼即将豐滿,只是身形還是幼體狀态,沒有它們父母的霸氣,卻已初露峥嵘。

被那琥珀色的小眼睛盯着,時間長了,有時候,連鐘慶然心底都會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他想着,這兩個小家夥長成後,定然又是一個空中霸主。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現在,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先讓這兩個小家夥學會飛翔,不然,一切都是扯談。

看來,在簡家那棵樹上是練不出成效來,鐘慶然托着下巴想了片刻,才從記憶中搜刮出一條信息,他記得逍山附近似乎有座斷崖,不是很高,目測也就二十幾米的樣子,貌似可以用來當作幼鷹試飛的訓練場所。

其實,認真說起來,簡家那棵樹也勉強夠格,可是沒誰敢冒險,這要萬一出點事,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鐘慶然去後院跟簡明宇支會一聲,便提着一個大籃子出門。

那地方在去逍山的路上,不是很遠,也沒在山中深處,鐘慶然只帶了點驅蟲粉,提了一根棍子,就輕裝簡行出發。

眼下已是秋末冬初,在田裏忙活的人不多。鐘慶然看着眼前蕭瑟的景象,一時有些愁緒從心頭泛起。他趕緊抛開這種莫名其妙的感受,他又不是悲春傷秋之人,犯不着這麽矯情。

山上野草逐漸枯萎,樹木倒是依然欣欣向榮。鐘慶然深吸了一口氣,沒幾步就爬上了斷崖。

似乎是知曉接下來的命運,點白和鳴雷窩在籃子裏不肯出來。鐘慶然費了好一番勁,才将它們一只一只給擰到外面。

看着兩只幼鷹在地上小心踱步,鐘慶然眼裏有些惆悵。心裏想着,怎麽訓鷹那麽麻煩?他可記得,就連野雞野鴨都會短暫飛行,它們可沒經受過鷹爹鷹媽殘忍地訓練,還不照樣學會了飛行?

多說無益,鐘慶然斂下眸中的暖意,心想着,估計老鷹必須經過殘酷的考驗,才能具備傲視蒼穹的本領。

鐘慶然終究不是老鷹父母,他跟兩只幼鷹已經培養出了感情,斷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讓它們陷進危險中。想了想,鐘慶然轉身邁步走下懸崖,剛走沒兩步,他就聽到身後有動靜。鐘慶然頓住,回頭一看,就見到點白和鳴雷正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

鐘慶然眉眼不自覺彎起好看的弧度,蹲下身反反複複跟兩只幼鷹交代,直到它們真的聽懂了,才再度起身,饒是如此,他也不時回頭察看一下,見它們真的領會了他的意思,他才完全放下心來。

鐘慶然在附近找了一堆松軟的枯枝敗葉,堆在斷崖底下及其附近。看着眼前的成果,他很是滿意,鐘慶然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零碎東西,清理幹淨後,這才重新爬上斷崖。

“點白,鳴雷,不要怕,天空是對你們最好的保護,盡情享受吧。”

話落,鐘慶然便抱起點白,往空中一抛,稍晚一步,鳴雷也步上它兄弟的後塵。

鐘慶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空中兩道小身影,生怕它們出狀況。這還真是關心則亂,兩只幼鷹雖然不會飛,但能在空中撲騰滑翔好一會,若非實在倒黴,否則還真不會有性命之憂。

或許是起飛高度足夠,或許是之前的積累到了有收獲的時候,點白和鳴雷雙雙在即将觸地時,穩住了身形,盡力張開還很稚嫩的翅膀,竭力拍打着,一米兩米,越升越高,直至超過斷崖。起先,它們還飛得很是不穩,随時都有翻跟頭墜落的危險,看得鐘慶然心驚膽顫,到了後來,兩只幼鷹已經習慣飛翔的感覺,不時從空中傳來幾聲長鳴,傾力抒發着對天空發自本能的歡喜。

鐘慶然看着越飛越遠的兩只小鷹,眼睛眯了眯,把即将出口的哨聲給吞了回去。随緣吧,老鷹是屬于大自然的生靈,強行拘着它們未必就好。

想清楚後,鐘慶然便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坐着耐心等待,要是它們一去不回,他一樣為它們高興。至于不經簡明宇同意,就将幼鷹給放飛,鐘慶然卻是一點都不擔心。簡明宇不是那樣的人,不會跟他計較這點。

足足等候了一個時辰,眼見再不回去,家裏就要派人來找他,鐘慶然不得不起身,他留戀地看了一眼幼鷹們消失的地方,頭也不回地往家走去。

鐘慶然前腳才邁出去,遠方便傳來“唳”“唳”兩聲高亢的鷹鳴,他不由停住了腳步。鐘慶然聽慣了小鷹的叫聲,可這樣帶着興奮激動的鳴叫,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成年老鷹飛翔的速度很快,幼鷹雖不及它們,卻也不是一般鳥類能及。鳴叫聲剛還離得很遠,不過片刻工夫,鐘慶然便在視線中捕捉到它們的身影。

鐘慶然見直沖他面門而來的兩只小鷹,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哪想,點白和鳴雷來勢太過兇猛,直接将他給帶地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停住。當然,只是他自己停住了,兩只幼鷹早就不見蹤影。

鐘慶然有些激動地轉過身,見到在草堆裏撲騰的它們,一時竟有些無語。等笑話看夠了,鐘慶然才不再作壁上觀,上前彎腰把它們給解救出來。

看着兩只小鷹渾身髒兮兮,羽毛淩亂,卻全然不顧自身糟糕的形象,努力伸出一只小爪子,遞到他眼前,還拿冰冷的眼眸直盯着他瞧。鐘慶然猛然間覺得,難怪那麽多人都喜歡養寵物,這還真不是沒道理。付出的感情得到回報,還不用擔心它們會反咬一口,這在人際關系日益冷淡的現代社會,實在不失為一種明智的選擇。

壓下心中這個念頭,鐘慶然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兩只幼鷹身上。這時,點白和鳴雷已經開始不滿,一直“唳唳”叫着,爪子也往前伸了伸。鐘慶然細細一瞧,發現是兩條蛇,個頭都不大,幼鷹的爪子正好能抓住。

鐘慶然有些頭大,這兩條似乎是毒蛇,還沒死透,時不時身軀微弱的動彈一下,換個膽小的人過來,估計早就開始尖叫。

鐘慶然怕被毒蛇咬到,讓兩只鷹把它們放下,找了個石塊把蛇頭砸扁,才放進籃子裏,問道:“你們是跟我飛回去,還是進籃子裏我把你們拎回去?”

點白和鳴雷拿茫然無知的小眼神看着他,鐘慶然只能多說幾次。兩只小鷹非常聰明,只要他和簡明宇多說幾次,它們就能明白兩人的意思。鐘慶然本就耐心不錯,有了兩只幼鷹之後,這耐心就更好了。為了和兩只小鷹順利溝通,鐘慶然沒少費腦筋,不過他也從中受益不少,他以後可是要辦學堂的,沒有耐心哪行?

兩只幼鷹想來是飛累了,乖乖被鐘慶然抱進籃子裏,一路上很是安靜。

這時離飯點不遠,鐘慶然沒空欣賞路邊本就有些蕭瑟的風景,疾步朝簡家走去,放下籃子,匆匆跟簡明宇說了一聲便趕往新家。

到家時,見還沒開飯,鐘慶然松了一口氣,這都要穿外套的時節,他竟然出了一身汗,也是夠拼的。回房打理幹淨自己,鐘慶然不惹人注意地坐到鐘慶陽身後,聽着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沒過多久,午宴開啓。這次招待的親戚沒幾家,但架不住人多,足足擺了好幾席。

鐘慶然其實挺讨厭宴席,每當這個時候,自家人反倒不能好好吃飯,忙東忙西,結果還沒客人吃得好,這算怎麽一回事?

鐘家錢是有了,原先的習慣卻一時半會改不過來,一般有大事,都是自家和親戚關系最近的兩個爺爺家一起動手,每一次招待,家裏人就要忙得一塌糊塗。

這種時候,就是鐘慶然想幫忙,童氏和明氏也不會讓他動手。就這事上,大家意見出奇一致,家裏的男娃子都是這麽個待遇。

鐘慶然沒有坐在鐘老爺子那一席,名聲還是得注意一下,他可是要辦學堂之人,他自己不甚在意,但不能讓他帶的學生跟着他一起被人說道。

席上,鐘慶然也算是開了眼界。他自己就是個受寵的,即便如此,記憶中,原主也沒有做什麽特別讓人生厭的事,沒想到卻在這次宴席中見到了。

鬧騰的孩子年紀跟慶涵仿佛,卻一點沒有慶涵招人喜愛,實在有些讓人厭煩。他也不哭鬧,只是指揮身後服侍的婢女,霸道地把他喜歡的食物全都挪到他面前,還不許別人碰,真個是好教養。

同桌有幾個孩子年紀比較小,有的選擇忍了,有的可也在家中受寵,哪裏會任由他這麽行事?孩子們才不會管那麽多,照樣伸長筷子去夾吃的,實在夾不到,就整個人都挂在桌上,一時間好不熱鬧。

鐘慶然只往那桌瞥了一眼,随後繼續埋頭苦幹。若不是肩頭微微抖動,嘴角略微上翹,還以為他有多守禮。

從剛才那一瞥,鐘慶然就料到接下來不會這麽平靜。果然如此,只過了一小會,孩子那桌就開始上演全武行。碗盤掀倒,湯汁橫流,連着旁邊一衆無辜的孩子都給帶累,沾了一身污漬。

好好一場宴席,被孩子折騰地提前散場。當事人的家長們還因此鬧了個不愉快,氣匆匆帶着自家孩子離去。這可都是親戚,但事關自家孩子時,哪還管什麽親戚情分。不過也就當場時會這樣,過後,該怎樣還是怎樣,除了心眼針尖大之人,其他人,等到火氣散去之後,并不會将這麽點小事放在心上。

鐘慶然看了一場小孩子之間的鬧劇,心裏還頗有些開心。家裏孩子太乖了,他到大周朝一年多,可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這次也算是別開生面。

将親戚全都送走,連幫忙的人也都散去之後,鐘老爺子把鐘慶然叫到上房。

“慶然,你大姑婆想給你說親,對象是她婆家那邊的親戚。那姑娘和你一樣,今年十三歲,家裏條件不錯,她今天也在,就是那個看着落落大方,穿着一身玫紅衣裳的小姑娘。你覺着如何?”鐘老爺子眼裏帶着笑意,他瞧着那小姑娘不錯,心想着,要是合适,倒是不妨先定下。

不過,他也不急,這種事還是要經過慶然同意才行,不然以後成了一對怨偶,這日子還怎麽過?一旦成親了,不管是和離還是休棄,那都是很麻煩的事。結親不成反成仇,那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雖說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鐘老爺子想得通透,這日子是慶然在過,他不能代替,只有慶然覺得好,那才是真好。當然,他得把好關,不能随便什麽人都弄進鐘家。

鐘慶然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這麽早就說親,他才多大啊?便婉轉地說道:“爺爺,是不是等過幾年再說?”

鐘老爺子笑呵呵地看着茫然無措的三孫子,心裏樂得不行,以往慶然可都是一副大人樣,這般模樣真是難得一見:“不急,這事只開了個頭,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都還沒弄清楚,哪裏會這麽倉促就定下?我這不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嗎?”

鐘老爺子話落,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一時間空氣凝滞,讓人有種窒息的錯覺。長時間無人說話,鐘老爺子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鐘慶然完全沒感覺到氣氛的緊張,他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中,斟酌了半晌,把即将要出口的話,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沒別的辦法之後,才彙成簡簡單單一句話,慎重說道:“爺爺,我不喜歡女人。”

短短幾個字,化成一柄利劍直戳向鐘老爺子心口,又仿佛一道道晴天霹靂般在他腦中轟響,炸得鐘老爺子暈頭轉向,一時都找不着北。

鐘慶然一直注意着鐘老爺子的反應,見他受到的打擊不輕,忙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壓壓驚。這個時候,說什麽都不合适,鐘慶然只能默默陪着。

“慶然,真的不行?”

“不行。”

“要不試試?”

“我對姑娘們沒感覺,早就試過了。”鐘慶然不是沒嘗試過,可是自從性別覺醒之後,他對女性真是半點感覺都沒有,他可以欣賞女性,卻生不出一點悸動的感覺。他總不能勉強自己,連帶拉一個姑娘下水吧?

在現代,鐘慶然活了三十來歲,不要說姑娘了,就連小夥子的手都沒拉過。不談姑娘,是不想糟蹋她們,不找個男人,則是不想讓他們對抗世俗的壓力。

他自己無牽無挂,面對周圍的不友好,能承受的住,別人他就不能确定。年紀大點的男女被催婚,都是一件讓人頭大無比的事,更不用說這種,還不被大多數人所接受的同性之情。

來自父母的壓力,親友的壓力,公司的壓力,足夠壓垮一個意志堅定的人,更何況,大多數人都沒這樣堅韌的神經。這個圈子亂象紛呈,不能排除這一點。

“你還小,說不定以後就喜歡上了。”

鐘老爺子不死心,他倒不是沒見過男媳婦,河灣村算十裏八鄉富裕的村子,依然有好幾家娶的是男媳婦,只是他從沒想過自家孩子也有娶男媳婦的一天,而這個人還是他最疼愛的孫子。他有些想不通,眼看着鐘家就要翻身,竟出了這麽一檔子事,鐘老爺子一下子神色很是萎靡。

鐘慶然看着眼神黯淡,突然間失去了鬥志的鐘老爺子,心裏很是不好受,可他有什麽辦法?長痛不如短痛,一劑猛藥下去,熬過初期這段日子,時間會慢慢撫平他心中的傷痛。

鐘慶然沒有回答,他的态度已經非常明顯,鐘老爺子眼底最後一道亮光也随風散去,氣氛一時又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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