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無醫患(1)

“跟你說過多少遍,弟弟的房間不要進,你這進進出出,不知道要帶進去多少細菌。”

眼前正兇神惡煞對他的女人是他的媽媽,而她口中的他的弟弟,正安然地睡在搖籃裏,一臉的餍足。

葉桢只往那邊看了兩眼,他媽就趕緊擋在他前面,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說:“起風了,門窗記得關好。”

他有自知之明,在聽到難聽的話之前,主動離開或許還會顯得體面一些。

葉桢出門前遇到了一個人,那人拖着箱子站在他家門口,應該有很久了。後來他知道,那人叫江宇,算是他異父異母的哥哥。

再遇到江宇,是在葉桢很狼狽的時候。

他那時被人打得很慘,但他根本不想還手,也沒有力氣還手。可最後他還是站了起來。因為江宇,他不要在江宇面前顯得那麽卑微不堪。

葉桢沒想到,他第三次遇到了江宇,明明上次已經把話說的那麽難聽了,江宇竟然還會出現。但是這一次,他是真的站不起來了。

醒來的時候是在學校醫務室,江宇已經走了。

“喝點水。”

葉桢睜開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卻不去接他手中的水,只是問:“誰送我過來的?”

男人把水下,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兩個男同學,其中一個好像叫江宇,不過已經走了。”

“江宇。”葉桢在嘴裏念着這個名字。

男人換下了白大褂,鎖上櫃子,見葉桢還保持着剛才的坐姿,便問:“你還要待到什麽時候,我下班了。”

葉桢擡頭,說:“裴原,收留我一晚。”

裴原想起了初見葉桢時,他也是這樣蜷曲地坐着,對自己說“收留我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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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原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他走,葉桢就跟着他上了車,熟稔地坐上副駕。

裴原提醒他:“安全帶。”

葉桢沒有動,裴原主動靠過去,替他把安全帶扣好,說:“你知道我的車技,想死不太現實。”

一直到裴原的家,葉桢都沒有說一句話。

裴原的家是幢二層別墅,面積不算大,裝修卻很精致,一草一木都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晚飯葉桢沒吃,裴原吃完端着藥去找他,發現人不在,浴室關着,他就坐着等了會兒。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葉桢還沒出來,浴室卻傳來了咳嗽聲,聽着還咳得不輕。

裴原着急地去敲門,沒人開,一擰門把手才發現沒鎖。

“葉桢!”

葉桢還在咳嗽,臉也嗆紅了,人埋在浴缸裏。

裴原伸手去拉他,摸到他的手腕,發現上面又添了兩道新疤,一時氣上頭了,松開手,抓着他的頭發往水裏按:“這麽想死,幹脆我幫你一把。”

浴缸裏的水一點點地進到他的口鼻,葉桢閉着眼睛,感覺心中的恐懼正随着氧氣慢慢地被水擠出去。

他決定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再看一眼這世界,誰知睜開眼,那些恐懼就又一下子跑回來了,他開始害怕死亡,他開始掙紮。

裴原看着葉桢從不掙紮到拼命掙紮,一直到葉桢抓住他的手,他才慢慢地放開了,他說:“又不想死了?”

葉桢爬起來,又不住地咳嗽。

裴原看着葉桢,不确定他臉上到底是水還是淚,直到他哭了出來:“為什麽?為什麽我連死都不敢?”

他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裴原,反正哪一個都沒回答他。

裴原坐在床邊給他換藥,很安靜,跟約好似的誰都不說話,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就在裴原收拾完要離開的時候,葉桢忽然抓了他的手,他張着嘴,輕聲說:“你第一次撿到我,那時我被我媽趕出來了。”

裴原回頭看着他,沒有其他動作和反應,他說:“看得出來,但你也不至于這樣。”

葉桢知道,裴原指的是他自殺的事。

葉桢感覺胸口堵着氣,想哭哭不出來:“裴原,我好累,我真不知道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裴原沒有追問的意思,葉桢卻還在說:“我爸在我出生後不久就死了,我媽在我五歲的時候也改嫁了。帶着我。”

葉桢忽然停下來了,裴原看着他,見他抽了口氣繼續說:“知道為什麽帶着我嗎?因為我沒人要,我爺爺說我是我媽偷人生下來的,不是他們葉家的孩子,我媽不得已,只好帶着我嫁給了那個男人。”

裴原終于問了一句:“他們對你不好嗎?”

葉桢忽然笑了,說:“好。怎麽不好了?不打我不罵我,我就該燒高香了,不是嗎?”

他又說:“可是你知道比打罵還要可怕的是什麽嗎?是虐待!無形的虐待!他們讓我感覺我的存在就是一種病毒,他們讓我感覺我根本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裴原說:“你何必在意他們?”

葉桢反問他:“不在意?試問你在那種環境中生活了十幾年,你能真的什麽都不在意嗎?”

裴原的眼睛閃了閃,似乎有話要說,但他還是壓了下來。

“裴原,你不懂的,你根本不知道我過去經歷了什麽,即将會經歷什麽,這些,連我自己都不敢去想。”葉桢越說越喘不上氣,他捂着臉,後悔自己剛才說的話,“我也不懂,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些,明明毫無用處,徒增人厭。”

裴原抱住他:“可我知道,你應該找個人傾訴。那個人,可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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