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榮國公世子殺徐尚書七女案很快就在京城掀起了驚濤駭浪。

早朝時分。

天才剛剛擦亮,上早朝的路上擠滿了各色轎子。

其中,有一頂轎子最為引人注意。

它引人注意的原因不是因為它的華貴,而是因為轎子裏頭坐着的人——榮國公賈代善。

放下簾子,禮部尚書徐成松面色陰沉,他雙手交疊在一起,放在膝蓋上,賈代善那老狐貍倒是命大,居然沒氣死,他要是死了,賈赦就是甕中之鼈,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偏偏沒死,這可就麻煩了。

那家夥可是狡猾如狐,偏又口齒伶俐,今日這事恐怕還得再做一番綢缪。

轎子在午門前都停了下來。

文武大臣們從轎子中出來,順序有序地朝宮裏走去。

賈代善是國公,自然走在衆人前頭,他步伐堅定、面色雖有幾分蒼白但神色奕奕,比起年輕人來也不遑多讓。

往常他上早朝,那些或熟識或不熟識的官員都殷切地和他打招呼,但今日,衆人卻反常得很,賈代善走過的時候,那些人要麽低頭,要麽偏臉,裝作看不到他的模樣。

賈代善的身板挺拔,絲毫不在意那些人的态度。

待站定後,他微垂下眼眸,氣息綿長,今日的早朝可沒那麽好過,這是一場硬仗。

果不其然。

早朝才剛開始。

就有禦史大夫從列中出來,躬身道:“陛下,微臣有本啓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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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明帝眼神困倦,他疲憊地擺了擺手,“何事啓奏?”

“ 微臣要劾賈大人教子不嚴、縱子行兇之事!”那禦史滿臉通紅,眼裏閃現着興奮的神色。

衆人一瞥他的神色便了然了,禦史以彈劾百官為職責,彈劾的官員職位越高,他們的名聲就越大,榮國公向來做事滴水不漏,少有禦史能捉到他的把柄,這回他嫡長子賈赦一案卻是白白送給這些禦史一個天大的把柄。

怪不得今日早朝時,那些禦史就跟聞到腥味的貓兒似的,原來是為了這事。

“陛下,賈大人身為朝廷重臣,卻連自己的兒子都教導不好,有道是‘子不教,父之過。’,微臣懇請陛下治賈大人的罪。”此時出列的是工部尚書陸陶。

陸陶是寒門子弟出身,向來看不慣朝中的達官貴人,自诩清流,他彈劾賈代善,衆人也不驚訝。

而後,不止陸陶,就連兵部侍郎、戶部侍郎等官員也都出來指責賈代善教子不嚴之過錯。

牆倒衆人推。

賈代善對現如今的局面并不驚訝。

他老神在在,徐青松那人出手絕不會那麽輕,估計還有後招呢。

“陛下,”這一次站出列中彈劾賈代善的卻是左相宋袁青。

衆人心裏吃驚不已,宋袁青此人是朝廷上衆人皆知的好好先生,凡事問他,他都說好,是個誰也不想得罪的人,今日,他怎麽出來說話了?

難不成是替榮國公說話?

也不對啊,沒聽說過榮國公和左相有什麽交情。

“宋相有何事?”建明帝也疑惑了。

宋袁青面帶郁色,他語氣悲哀地說道:“國公教子無方,此是他的罪,老臣只想懇請陛下能讓老臣那未入門的可憐兒媳死得瞑目,也好了了我那可憐兒子的一番心事。”

嘩!

衆人面面相觑了一眼,臉上都帶着驚訝、震驚的神色。

就連建明帝也愣了下。

“徐尚書的七女是你兒媳?”建明帝問道。

宋袁青颔首,他提袖擦着眼淚,“正是,我們兩家早已互相說定,只等徐尚書的七女及笄,就請冰人去說親,沒想到,卻是出了這樣的事,微、微臣實在痛心不已。”

朝堂上都安靜下來了。

所有人若有似無地打量着賈代善,如果說之前這件事還算能回轉,現在這件事已經沒法回頭了。

徐尚書七女身上還有宋相未過門兒媳的身份,無論如何,建明帝都得給他們兩家一個交代。

“可憐我那兒子,得知此事後,日夜不能眠,至今滴水未入。”宋袁青擦着眼淚,屈膝跪下,“微臣厚着老臉,想請陛下嚴懲那殺人兇手,好讓微臣那無辜的兒媳能夠安心入土。”

他這一番話,說得不少人心裏都忍不住同情起他們來,更有不少人心裏暗想這宋相平日是一竿子打下去都不出聲的主兒,現如今肯為那未過門的兒媳開口,可見此人心性純良。

徐尚書也屈膝跪下,“陛下,臣那小女死得冤枉,微臣鬥膽懇請陛下将那殺人兇手按律斬首!”

“是啊,陛下,微臣等也懇請陛下按律将那賈赦斬首示衆。”其他人也都跪下。

好一招苦肉計。

賈代善眯着眼睛想道,這徐青松着實是個老狐貍,只是不知他是如何說通宋袁青這泥人,竟讓他同意出頭,至于那所謂的婚約,賈代善心裏嗤笑,宋袁青這家夥向來謹慎,不肯輕易表明自己的立場,徐成松是七王爺的人,他怎麽可能會讓自己的兒子和徐青松的女兒而且還是個庶女立下婚約。這裏頭一定有問題。

衆怒難犯。

建明帝有些為難。

他皺緊了眉頭,若要答應這些人的話,賈赦的案件必然牽連到榮國府,而榮國府身為太子一黨的魁首,它受到處置,難免會讓人覺得太子不得聖意,但若是不答應,眼下勢成騎虎,不容易處理。

賈代善拿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了建明帝一眼,見他如此模樣,心裏就有了盤算。

他咳了一聲,從位中出列,“陛下,諸位大人所言,微臣不敢茍同。”

“國公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方才率先彈劾賈代善的禦史聽了此話,當下露出一副怒容,瞠目瞪向賈代善。

賈代善摸着胡須,笑而不語。

“好了,讓賈卿說完。”建明帝不悅地打斷了那禦史的話。

那禦史面露怒容,卻還是不得不退下。

“賈卿這話是何意?”建明帝看向賈代善。

賈代善作揖,“陛下,微臣那犬子的确不成器,微臣也自認教子的确無方,此是微臣的罪,臣不敢否認,但諸位大人口口聲聲說犬子殺人,微臣卻不敢茍同。”

“呵,賈大人,人證物證俱齊,難不成你還想抵賴?”徐成松怒目而向。

賈代善搖搖頭,“本官有幾個問題想問徐大人,不知徐大人可否替本官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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