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是誰?”賈赦收回視線,低聲詢問道。

“你不認識他嗎?他是我們外舍的第一—蔡良。”陳榮貴壓低了聲音說道,語氣中充滿了羨慕。

蔡良?

賈赦可以保證自己絕對不認識他,但是……

“先生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屋子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啪嗒啪嗒,一陣腳步聲緩緩傳來,不一時,一面容清瘦、身形瘦削的夫子走了進來。

他走進來後,環顧了一下四周,在看到賈赦的時候詫異了下,随後不動聲色淡淡将手中的卷子發下。

考試時間約莫是二個時辰。

賈赦拿到卷子,就聽得四周圍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必細看,也知道這回的考試想必沒那麽容易。

他心裏想着,攤開一看,果然,許是鄉試将至,這次考試裏出了四道題,三道是破題,還有一道是默《孟子》公孫醜上全部九章。

賈赦取出筆墨來,先用毛筆粘潤了事先研磨好的墨,想了想,先把《孟子》公孫醜上的九章全部默出來,這對他來說并不難,等默完後,再來破題也不遲。

他拿定主意後,就先在卷子上着筆了。

咦?

上面的韓毅詫異地看着賈赦的方向,以往這個學生這時候要麽搔首撓耳,要麽心如死灰,今日怎麽好像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他走了下來,慢慢巡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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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毫無察覺身旁的動靜,他正聚精會神地想着,起初寫的時候還有些許遲滞,後來越寫越快,思如泉湧,那曾經深刻在腦海裏的經書一字字蹦了出來,他默得毫不費力。

韓毅雙手背在身後,他驚詫、贊嘆地颔首,能把《孟子》全文倒背如流的人并不少,國子監裏能做到這一點兒的更是多了去了,但是對比之前這個學生的成績,現在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好了。

韓毅心裏對賈赦有幾分贊賞,他見賈赦全把心思都放在了考試上,索性背着雙手站在他後面,看他怎麽破題。

三道題,都是韓毅出的,這三道題,一道是“子曰”,一道是“不以規矩”,還有一道是“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

一看到這三道題,賈赦就明白為何方才有人倒吸了口涼氣,這麽說吧,如果說平時考試的難度是全國卷的難度,那麽這三道題的難度就是江浙地區的難度了。

這三道題,偏嗎?不偏!難啊,太難!

有人曾道制藝之難,莫過于破題。

破題只限于二三句,寥寥十數個字,卻決定了一篇八股文的高低。

在這其中,破題還有諸多規矩,比如說孔孟等先賢聖人,不得直呼其名,而要尊稱為聖人,而孔子門生等則稱為能者。除此之外,破題得講題目講得透徹,清晰,卻又不能直說題意。

由此可見,破題有多難。

賈赦先看了第一題,第一題是子曰,這個子不消說是孔子了,那麽就要在破題當中委婉地點出孔聖人的身份,而這句子曰,真真是一看到都讓人頭大了。

子曰意思很簡單,無非就是孔子說罷了,這一點兒連剛開蒙的小兒都能明白,但是題目越簡單,破題就越難。

賈赦咬着筆杆,決定先跳過這一題,看第二題“不以規矩”。

韓毅在後面看着他對題目出神,以為他無計可施了,心裏不免又失望,覺得自己對他是高看了,不由搖頭走開了。

賈赦毫無察覺他的心裏變化。

第二題稍微容易,他很快就解開了,提筆揮墨寫下。

第三題稍稍花了些時間破題,等到這二道題都寫完後,他才回到第一題,對着題目愁思苦想。

韓毅巡邏了一圈,他早知道這回的題目很難,他本就是故意要借此機會來激勵衆人好生努力,為三月後的鄉試拼搏一把,但一圈巡邏下來,他只看到幾個人勉強破題能破的好些,而這其中蔡良的水平是最好的。

韓毅落了座,忍不住又朝賈赦那裏看去,見他咬着筆杆,一副苦惱的神色,又搖了搖頭,看來,他真是想多了。

一炷香時間眨眼就到。

“停筆,收卷。”韓毅的聲音果斷,他的話音一落,底下衆人就哀嚎了一聲。

一張張卷子被收了起來。

前面負責收卷的學生見到賈赦的卷子寫得滿滿的,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等韓毅拿了卷子出去後,屋子裏瞬間到處響起了哀嚎抱怨聲。

“先生這回出的題目太難了,三道破題,我只會破一道。”有人帶着哭腔說道。

“白兄,你好歹還會一道,我一道都破不出來,這回死定了。”旁邊的人喪着臉說道。

這些是學渣的哀鳴。

而學霸們——比如蔡良則擡着下巴,淡淡地說道:“難嗎?好像是有點兒。”

“蔡兄可是我們這兒的第一,對你來說當然不難了,這回我可死定了。”

“是啊,是啊,我也有些沒把握。”

學渣、學霸們都忙着讨論今日這試題,賈赦卻是懶得讨論,他考了那麽多年的試,早就習慣了,更何況現在重要的事是犒勞五髒廟,故而便問陳榮貴道:“這兒附近可有什麽酒家茶樓能用些午飯的?”

國子監裏是有午膳提供的,但賈赦想了想記憶中那些夥食,還是決定去吃點兒好吃的。

“酒家嗎?倒是有一家狀元樓,不如我們一起去。”陳榮貴倒是心寬體胖,拍着肚子站起身來。

賈赦也正想找人問問國子監的情況,便答應了下來。

他們中午有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休息,足夠他們聊天吃飯的了。

他們前腳剛出去,就聽到身後蔡良和旁人說話的聲音。

“有些人還真是臉皮厚,鬧出那樣的事,竟然還有臉來國子監,真是丢了我們國子監監生的臉面。”

這話的聲音不大,但屋子裏所有人都能聽得明明白白。

一下子,所有人安靜了下來,朝賈赦和蔡良的方向看去。

賈赦停住了腳步,臉色不虞。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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