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漂泊江湖無依處

有句話說是,建功立業在長安,富貴榮華在洛陽,一擲千金在揚州,安度晚年在益州。

這益州,原為隋朝蜀郡,自隋至今未遭戰火襲擾。益州人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太平無事,歌舞升平。雖然大唐江湖此刻正值風雲動蕩,但益州因為先天的安詳寧靜,從來沒有江湖人行走,益州人也沒有領略過江湖人掀起的平地波瀾。

顧念風坐在酒樓二樓的窗邊,一手支頭,舉着一杯酒在唇邊,卻沒有喝上一口。随意垂眸看着酒杯裏的酒水,目光平淡,誰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思考什麽。他的桌前只有一壺酒和幾道下酒小菜,但一雙筷子,到現在也沒有動一下。

樓下傳來了喧鬧聲,顧念風擡眸,把目光從酒杯上移開,緩緩看向窗外。唇角微微上揚,笑容優雅迷人。

原來是一個醉漢被人丢出了酒店,他蜷縮着身子,落在了泥濘裏。

他衣衫褴褛,頭發淩亂,睜着惺忪的醉眼,掙紮着似乎想從泥濘中站起來,卻似已沒有站起來的力量和勇氣。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話,但他還什麽也沒有說,兩個衣履整潔的夥計圍了起來,你一拳,我一腳地開始痛毆他。

他們邊揍邊罵道:“他媽的,沒錢來喝什麽酒!居然敢來這裏吃白食,你是瘋了吧?”

醉漢兩只手緊緊抱着頭,任憑打罵,也不再開口了。

夥計們辱罵了幾句,看也不看他一眼,徑自轉身走回了大廳之中。

醉漢在地上艱難地翻了個身,扶着路旁的樹木,歪歪斜斜地站起身,腳步不穩地向遠方走去。淩亂的長發遮住了他大半張臉,發隙中露出的眼睛黯淡無神,有些迷茫。他就像一個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流浪在街頭。

顧念風一直在看這一出鬧劇,看着這個醉的不輕的邋遢醉漢慢慢走遠。才放下了酒杯,站了起來。

“有意思,聖手門人居然混到了這一步。”顧念風的笑容依舊,淺淡得如同月色,優雅中透着幾分不真實的朦胧。

顧念風若有所思地扶着欄杆看着醉漢的背影,低聲喃喃道:“看來我運氣不錯,如果這樣的話,真正學會牧天候的點穴定身術的可能性還是挺高的。就是那些秘籍……算了,看看吧,你到底……能給我帶來多少好處呢?”

顧念風一直沒有打聽過關于牧天候的事,也沒有刻意去聽牧天候弟子的事。直到他動了點心思去探聽的時候,才發現這位仁兄不是一般的倒黴。那是遠遠超出他預料的倒黴。

牧天候會的自然是各家武俠的精華,不好的武功他根本看不上眼。做為牧天候的弟子,自然學的也是各門各派的拿手絕活。天山夜落星河劍、少林羅漢伏虎拳、青州五虎斷門刀還有蕭門天轉七煞槍。這些武功學會一樣,就足夠一個人揚名立萬。何況牧天候的弟子用十年的時間把它們都學到手,足見天賦異禀。但是……事情奇妙就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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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天候騙走的不只是天山的武功,還把天山的夜路星河劍傳授給了弟子。而天山、少林、彭門、蕭家也同樣流失了本門的絕學在外,這怎麽能容忍?牧天候他們沒辦法對付,這麽一個弟子他們拿捏起來毫不費力。他們不知道從何處得知了牧天候有個弟子的事情,這些門派全都要廢去牧天候這位弟子的武功,這位倒黴人不得不指天發誓終身不使這些功夫。于是這位剛出師的倒黴人就這麽讓一身武功毫無用武之處了。

因為天山也參與其中,那麽顧念風想打聽這位倒黴人的下落也沒費多大的事。

他顧念風也知道了,這兩年來,聖手弟子在江湖上活得就像喪家之犬,開始消沉了很久,時常出入酒館賭場,沒錢了,就輕功和家傳的弓箭追捕些不入流的江湖流匪,靠領花紅茍活。有錢了就到酒館裏喝到錢用完。

這種近乎自暴自棄的行為,也可以看出這事對這位聖手弟子的打擊有多大!

顧念風也理解,畢竟辛苦十年,少年人少不了會有大俠夢,結果一朝破滅他所有的希望。有絕世武功在身,卻不能使用。這種煎熬痛苦,消沉一下也很正常。

顧念風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他在心底已經盤算好了大概的方向。

或許……現在應該來一個意外的相逢?

這天傍晚,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

益州的一座破廟裏。

鄭東霆坐在點起的篝火的旁邊,懶懶地添了點柴火。似乎是有些無聊了,他打了個呵欠,擡頭随意看了眼門外的雨。

然後愣住了。

一個白衣人撐着一把油紙傘,緩緩從水幕之中朝他走來。因為下雨的緣故,此時的天已經挺暗淡了,只能隐約瞧見對方身形,從容不迫,優雅華貴。

仿佛……這裏不是郊外的破廟,而是雕欄玉砌的宮殿。

鄭東霆甚至覺得,只要有這個人的地方,皆可入畫。這位白衣人往那裏一站,那裏便是風景絕佳之處。

顧念風走進了破廟,靜靜看了鄭東霆一眼。他沒有來一個類似解圍幫助什麽的相遇,他相信,一個相遇不需要這些。他只要符合“偶遇”這個條件就夠了。幫助解圍都可以等到以後,他不心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鄭東霆能成牧天候的弟子自然不會是個傻子。一個像顧念風這樣的人去解圍幫助一個落魄街頭的人,之後還要接近他,任誰都會有提防。那麽……就先來偶遇就好了。

顧念風的眸色黑如靜夜。一雙狹長鳳眼流轉着一種莫名溫柔,那是恍若可以溺死人的溫柔。

他從容淡定地收起油紙傘,随意往破廟的另一個角落盤膝坐下。

他只在進來的時候打量了鄭東霆一眼,之後就在沒去看。

一切都像是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在下雨天因為避雨而在一個屋檐下相遇。他們彼此不相識,所以帶着疏離,相隔不遠也不近。彼此都不會去打擾對方。也許等天亮後,雨一停,他們就會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裏,仿佛……從未相遇一樣。

當然……這樣的“偶遇”不是顧念風想要的。所以,顧念風提前給自己找了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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