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仁義玉俠白衣笑

這幾年來,江湖上說,天山有雙俠。其中這月俠連青顏乃是天山掌門之子,而玉俠顧念風則是天山掌門之徒。這一雙少俠,都是年少成名,出自天山的名門弟子,不僅武藝高強,還都是玉樹臨風翩翩公子。有人戲稱他們為“天山雙璧”。引得不知有多少懷春少女日思夜想着這兩個白衣天山俠。

顧念風素來低調,行事穩妥為上,在天山上表現向來會故意弱上連青顏半籌。所以說起“天山雙璧”,都是連青顏在前,顧念風在後。不過顧念風也不在意這個。

狹窄的林間小道,彎彎曲曲,風在高高的樹頂搖晃着,發出一陣陣龐然緩慢的沙沙聲。陽光像一縷縷金色的細沙,穿過重重疊疊的枝葉照進來,斑斑駁駁地灑落在地上。

顧念風一手持劍,白衣飄飄,使用輕功從樹林中掠過。

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潤澤以溫,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忮,潔之方也。

人們說天山玉俠顧念風,都說他正好對得上這“君子如玉”四個字!

顧念風擡眸看向右前方,忽然停住了步伐。他的目光溫和寧靜,雅極也冷極,淡漠無波。他就像是一塊冷玉,看着優雅華貴,觸手卻冰冷無情。

君子如玉,這四個字,對顧念風來說,不過是個笑話。

前方刀劍兵器相撞的聲音很是清晰,任誰都聽得出,那裏有打鬥而且很激烈。

顧念風輕輕一笑,眼光流轉,通透清澈,讓人錯生溫柔之旖念。

“看來沒來晚……”他低聲喃喃道。

話語輕而飄忽,像是在情人的耳邊耳語。

顧念風慢條斯理地慢慢踱步走向聲音來處。他已經得到了消息,那些人都在圍追一個很著名的盜賊,五門大盜中的“五更鼠”褚如龍。

而鄭東霆也恰好在這些圍追的人之中。

這幾年來,顧念風在鄭東霆上也下了不小的功夫。從顧念風這一世的十七歲開始,他就行走江湖了。這個時間正好是遇見鄭東霆後不久。江湖成名最快的方式就是挑戰各個已經有點名氣的高手。顧念風不熱衷于成名,他一直相信槍打出頭鳥的道理。所以挑戰的時候,他不介意故意輸上兩場。

等輸了以後,再和鄭東霆來一個“偶遇”,随意談起某某的第幾招第幾式有些難對付,或者誰誰有一招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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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東霆不能使用這些武功,可他能說呀,不能用的遺憾使然,他說起來的時候倒是很痛快。

這樣零零散散地套着話,也虧得顧念風有些超絕的記憶力和計算能力,這才一點點拼湊着各門各派的武功。

他也沒有對鄭東霆所學會的武功表現出多大的興趣,好像他之所以會找鄭東霆,也只是也只是為了更好的提高自己的武藝,為了在切磋中獲勝一般。

有一人在向前逃蹿,顧念風認識他,這就是褚如龍。

他正向身後追堵的衆人喝道:“一群鼠輩,竟敢……”這一聲喝,才讓顧念風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衆人只看到微弱的白光一閃。感到喉頭一甜,褚如龍狂噴出一口鮮血。他感到莫名其妙,回頭看了一眼。只看到周圍的衆人都用一種驚恐萬狀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掙紮着想要說話,但是發不出聲音。這時,他的腦袋無力地垂了下來,他看到了自己在陽光下的影子,那裏有一個金黃色的光圈,陽光透過自己的身子,在此處留下一片光暈。接着,他失去了所有意識,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直到此刻,人們才依稀聽到撲楞楞一聲悠揚的弓弦顫音。每個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橫死地上的褚如龍身上。他們看到,在他身後,一只白羽箭深深地嵌入土中,只剩下短短的一段白羽翎露在外面。

這枝羽箭穿過,劃破風聲。

準确地射穿了一人的喉嚨。

顧念風的視線恰好捕捉到了這一幕。

“白馬一現,危如壘卵,銀弓一響,命如懸線,白羽一發,九死一生。”

這一句是很多年前的江湖上廣為流傳的一句話。說的就是白馬堡鄭家的無雙箭術。也許是被這一箭所震撼到了,他們都愣住了。

一個青年迅速從人群裏蹿了出來,一刀割下褚如龍的頭顱,然後使用輕功一溜煙地跑走了。

衆人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別讓這小子跑了!我們圍追了這麽久,居然讓他撿便宜了。追啊!”

顧念風當然知道射箭的是誰,也知道逃跑的是誰。

鄭東霆的輕功是牧天候自創的,所以好在他還是可以使用輕功的。一代宗師的創造自然不簡單。鄭東霆又勤加使用,江湖上能追上他的沒有幾個。

這些人自然沒有追上鄭東霆,紛紛罵罵咧咧。

這褚如龍在仁義堂是有懸賞的。現在付出了勞力,又被人占了便宜,什麽也沒撈着,他們自然很氣憤。

“各位,”顧念風這個時候才站了出來,“褚如龍盜竊罪行累累,各位都是為了張揚俠義不辭辛勞地追捕他。現在他已經伏誅,各位也都出了一份力。在下雖然比不上仁義堂家大業大,但也認為俠義之舉需要得到贊揚。為了號召更多的人行俠仗義,顧某決定自己出錢,對各位參與此次追捕的俠客門表示感謝。”

顧念風身為掌門之徒,其實也沒有多少錢。可他在暗地裏也經營了一些生意,這些生意明面上沒有任何聯系,也沒有人知道天山玉俠還在從商。他的生意并不大,他也分不出那麽多精力去打理。但一些關鍵的地方他都經營了生意,也方便他探聽消息。

所以一個褚如龍的懸賞他還是付的起的。

拿人好處即封口,沒有人會和錢過意不去,何況他們本來就是為了錢而來的。顧念風這一掏腰包,他們也不罵人了,顧念風算得上維護鄭東霆了。

衆人只當顧念風看不過去這麽多人白辛苦一場,俠義地補償大家。倒是沒人覺得他是在維護鄭東霆。

事實上,顧念風做過不少這樣的事,人人都說他俠義仁心,卻沒幾個人會去想他的錢是哪裏來的,又是為了什麽而出錢。

顧念風的錢向來不能白拿,他總是會換取到他想要的東西。不僅是那仁義的俠名,也有某些老前輩的人情。

這次他要的很簡單。

鄭東霆哼着小曲,慢悠悠地領着包裹往仁義堂大門去。

仁義莊總堂是江湖俠義道精神聖地。江南洛家仁義莊總堂初建于魏晉南北朝時,以緝拿江湖巨惡為己任,數百年來經歷無數腥風血雨兀自巍然屹立。

初唐時期,為了對抗突厥族建立在中原的殺手機構青鳳堂,享譽江湖的武林七公子曾經在這裏聚義,一舉擊潰青鳳堂在中原的巢穴。洛家家主以十分不舍劍對抗天下第一魔劍青鳳堂主,力戰而亡,雖敗猶榮,成為江湖傳頌百年的佳話。

現在江南洛家財雄勢大,仁義莊分堂遍及大唐十道,在充足的資金和鼎盛的人才支持下,洛家在江湖上的地位顯赫非常。

洛家劍法炙烈如火,四尺闊劍宛若長槍戰戟,極富氣勢。憑借着洛家劍法和洛家仁義莊的威名,洛家一向被認為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無不以結識洛家人為榮。

鄭東霆也不例外。

他這就帶着仁義莊懸賞多年的大盜褚如龍的頭顱來領賞了。

不過事情比他想得要奇怪的多。

仁義莊的人神色冷淡地把賞金如實給了鄭東霆,然後就沒理會他一下。

鄭東霆碰了一鼻子的灰,無奈想要離開。不過走了一段路後,實在不服氣,怎麽自己立下大功,他們态度卻如此冷淡。他轉頭回去……

一靠近,就聽見有一個公子哥在仁義莊門口痛罵:“鄭東霆!也虧得他好意思來?偷領他人的賞銀,簡直比他那敗類師父更加無恥!”

鄭東霆一聽,又氣又惱,就要上前去和他理論。若是沒有他那一箭,褚如龍現在說不定還活蹦亂跳的呢!

他還沒走上前,突然看見了一襲白衣,他下意識停下了腳步,後退縮到了牆外。

江湖上的白衣俠客不在少數,但除了一個人就沒有人有這種魅力,把白衣穿出一種奇異的雍容高華,只要一眼,就能把他和其他所有人區分開來。

“洛兄,他也确實出了力。若是他沒有那一箭,也許就讓褚如龍逃走了。”聲音清雅,如同玉石輕扣,“何況……其他參與的人也都表示不計較仁義莊的賞金誰得到了。伸張俠義,江湖上人人有責。他們都是俠義之輩,這賞金給誰又何妨?”

說話的人正從洛家走出來。

這洛兄就是仁義莊總堂洛家的洛家少主洛秋年。他似乎正是在招待說話的人。

仁義莊總堂懸紅閣乃是一處露天的樓閣,四面高牆上東牆懸賞的是江湖下五門的邪門歪道,北牆懸賞的是行差踏錯、作奸犯科的江湖敗類,西牆懸賞的是欺行霸市、倒行逆施的幫會中人,南牆懸賞的是橫行江湖的江湖巨惡。賞金也依照着東——北——西——南的順序逐漸增長。

鄭東霆在牆外,背靠高牆,也能聽得清楚他們說什麽。

他心裏一怔,這聲音,他不陌生。事實上,江湖上還願意和鄭東霆相交的人,這幾年來唯有一個顧念風。而且這相交也不過是隔上一段時間一起喝喝酒、談談武功。

他落魄這麽多年,還有這麽一個難得的朋友,只有和顧念風在一起時,心裏還能感到溫暖。

“那是顧兄你俠者仁心,你自己掏了腰包給了那些參與的人……否則此事說不準還要鬧騰到我們仁義莊來。”洛秋年冷哼一聲,憤憤道,“這個鄭東霆,若不是顧兄你……我真不想給他賞金!”

“江湖人各有各的難處。洛兄也不必為此壞了規矩。他得了褚如龍的頭顱,賞金也确實該給他的。”顧念風若有所思地看着南方的一堵牆,唇角微微一樣。

洛秋年連忙道:“顧兄果然俠義無雙,君子如玉。不愧是天山玉俠。”

顧念風一笑:“不過是大家擡舉在下。顧某還有事在身,就不叨唠了。告辭!”說着就是拱手一禮。

洛秋年也和氣地回以一禮:“顧兄好走,告辭!”

顧念風不緊不慢地向外走去,他的舉止依舊潇灑優雅,從容淡定。

“他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耳邊忽然有人說話。

顧念風沒有半點意外,他側過頭,正對上鄭東霆的複雜目光。

顧念風淺淺一笑:“東霆?”似乎沒有回答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論假意是否能換到真情?

論感動指數是否飙升?

論顧三刷好感度是否刷上了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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