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早晨。
夏方瑜起床從房裏出來時，發現昨晚留下的飯菜有被動過的痕跡，不由得會心一笑，嘴角上揚，趕緊收拾幹淨餐桌，進洗手間去洗漱打理自己。
由于洗手間只有一個，因此程恩星即使再不願意面對她，也得老老實實等在外面她出來以後自己再進去。
夏方瑜沖她一笑，程恩星沒理睬自顧自進了洗手間，夏方瑜只好舒了口氣，轉頭又去取來了醫藥箱，打算給她把額頭上的傷檢查一番。
不大的屋子裏，兩個人來來回回碰面過好幾次，程恩星每次都是冷着一張臉，讓夏方瑜沒機會找她搭話，終于見程恩星已經收拾好要出門了，等候在椅子上的夏方瑜總算是站起身來對她說，“你頭上的傷怎麽樣了，我幫你看看。”
“不用。”程恩星雙手插着兜酷酷的走到玄關，利落幹脆換好鞋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獨留夏方瑜一人愣在那裏，看來她還在和自己賭氣，只好默默地收起拿出來的醫藥箱放好，帶上上班的用品後，換鞋出門。
程恩星還是如同昨天一樣，在路過那家早餐店的時候買了吃的，接着步行去公交車站坐車去兼職的超市，她想好了，只要自己咬咬牙很快就能還上找可欣借的那五千塊錢。
和她一同乘這班公交車的還有穿着各個學校校服的初高中生，當然也有趕着目光無神的上班族，程恩星現在算什麽，高中生？不，她已經畢業了，大學生？也不是，她能不能上大學都還是個未知數。
站在公交車上搖搖晃晃，程恩星忽然想到自己好像還從未細想過她十八歲以後的人生将要怎樣度過，過去她總是活在父母的庇佑下，闖出的一切爛攤子都有人給她收拾，從來不用為錢的事情而擔憂，過着奢靡頹廢自由無拘束的生活。
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車已經到站了，她又該重複一天和昨天一模一樣的生活。
程恩星慌慌忙忙下了車，急急忙忙在去超市的路上啃完了早餐，所幸沒有遲到，在這裏沒有人在乎你是誰，大家都是一樣的為了賺口飯吃。
已經是第二天來工作的程恩星比昨天熟練了許多，她刻不容緩換好了髒兮油膩的工作服，戴上帽子和大家一樣開始擺貨，整理貨架，就像是一個機器人，不斷地重複再重複同一個動作。
佳佳曾經有問過她，那天她們趴在高三教學樓天臺欄杆前，望着湛藍無雲的天空。
“恩星以後想要做個什麽樣的人？”
“不知道，沒想過。”程恩星說完頓了一下，又說，“想做一個自由自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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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佳佳有些不大明白，“可是活在這世上，哪裏有完全自由自在的人呢。”
現在再看來，程恩星舉手擺放好貨品，從上面反射的光裏看見了自己的模樣，這是她想要的生活嗎，絕對不是。
“哎，xx牌的牙膏怎麽沒有了，你知道在哪嗎？”
“喂，跟你說話呢，耳聾了嗎？”
“……”
程恩星回過神來，迷茫地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在這做什麽事啊，滾回家種地吧。”
“行了行了，人家說不定是新來的，我們自己找找吧，找找吧。”
“……”
兩個人從程恩星面前經過，她還尚未緩過神來，她剛剛居然被人給罵了，真是有些不可思議，更神奇的是她居然一點也不生氣，要是換做平時，她早就不爽和人上去幹架了吧。
“閨女，閨女，你沒事吧？”
程恩星聞聲回頭，是昨天一直照顧她的那位大嬸，她忙笑了笑說，“我沒事。”
“給人做服務工作的就是這樣，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顧客，保不準就有脾氣差的，無緣無故沖你發火，所以啊我們大人就老是講，好好念書好好念書，這樣才不會做這樣的工作被人數落。”
午間飯點休息。
程恩星給潘佳佳發了條消息，破天荒的詢問了一嘴，什麽時候可以查高考分數。
隔着屏幕幾乎都能感受到潘佳佳的震驚：(○′?д?)?！！！！！！你等着我，我這就給你查查去。
不到一分鐘，對方又回複了過來：我問過老師了，确定是22號，沒幾天了。
程恩星：哦，我知道了。
潘佳佳：恩星啊，你是不是有想要上的大學了！
程恩星口是心非發了條語音消息過去：“我只是幫人問問。”
結果她剛發完消息，轉頭就去查了B市各個大學的藝術生錄取分數線，估摸着自己有沒有希望。
沒翻多久便煩躁地關掉了手機，她平時在學校參加模拟考的時候，都是和三本擦線，照她這個樣子，最多也就能上個野雞大學，好像還挺掃興的。
夏方瑜今天下班下得早，挎着包匆匆忙忙行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似乎有人在叫她。
“夏老師，夏老師，等一等。”
夏方瑜頓住腳回頭來，原來是徐老師，以前程恩星所在班的班主任。
“徐老師，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下班一起走走。”對方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麽來，趕緊低頭打開自己的文件夾，“差點忘記了一件事情，聽說夏老師和程恩星的家長認識，我這裏有幾幅畫，都是程恩星的美術老師拿來的，但是你也知道的，這孩子讀書時候一向最讨厭我，畢業以後我也聯系不上她，她家長的電話也不知道怎得打不通，所以只好托你來幫忙轉交一下了。”
“好的，沒問題，徐老師不用客氣。”夏方瑜伸手接過。
“對了，你知道嗎，學校附近的一家商超最近在做活動，打折力度很大，要不一起過去看看？”
夏方瑜沒有拒絕對方的邀請，一來是方便好向對方打探打探程恩星這一次的高考成績會怎麽樣。
好巧不巧的是，她們所來的這家商超，正是程恩星做兼職的商超，從校門出來只需要穿過一條小巷就到了。
程恩星本來都快要下班了，萬萬沒想到的是，居然會在這裏碰見她們，此刻最不想要看到的兩個人。
一個是夏方瑜，另一個就是她們的班主任徐霸王。
我靠，她怎麽也來了！這是程恩星看到自家班主任的第一反應，說是當時五雷轟頂也絲毫不誇張。
她下意識開溜，繞過好幾行貨架，結果轉彎出來時又與她們撞了個正着，夏方瑜好像看見了程恩星，不過她跑開了躲在了那邊的貨架後，如果沒有眼花的話……
眼看着徐老師就要往那邊走，夏方瑜急中生智，趕緊找了個借口說，“徐老師，你看那邊紙巾好像折扣挺大的。”
“咦，是嗎？”對方擡眼望去，“那咱過去看看吧。”
化險為夷的程恩星看見她倆走開後，也下意識松了口氣，讀書時候最喜歡和徐霸王叫板的非她莫屬了，今天要是被她給撞見自己在超市當售貨員，那她一張老臉真的丢盡了。
只要她倆還在這超市裏，程恩星便不敢随意輕舉妄動，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身後突然伸出一只手來拍了怕她的肩，驚了她一跳。
“哎呦，你這閨女，把我吓一跳。”
程恩星回頭看原來是大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是來跟你說一聲，你今天下班的時間已經到了，還加不加班，如果不加班就過去昨天的地方領工資。”
“不加班了不加班了。”程恩星連連搖頭，趕緊一把脫下了套在身上的工作服，疾步往前走去。
陪徐老師逛着超市，夏方瑜有些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等徐老師買完東西後送她離開，她選擇了留在這裏說是還有別的事情。
詢問了在這裏工作的人後才得知，原來程恩星這兩天在這家超市上班，這個結果真的是讓她很意外啊，這孩子真的長大了，如果讓她父母知道，一定會很開心女兒的這一變化。
同時夏方瑜的心裏愈發感到自責，原來她昨天額頭上的傷是因為在超市上貨時被箱子砸傷的，她卻誤會了她是不是打架造成的，依照那孩子的個性，一定是無法接受，和她賭氣也是情有可原有理有據的。
現在夏方瑜只想趕緊趕回去，馬上和她攤牌這一切，讓兩個人的關系盡快的和解。
程恩星比夏方瑜先離開超市一步，但她乘坐的是公交車，比不上夏方瑜開的小車，因此最後最先到家的還是夏方瑜，她急匆匆爬上樓趕回家時，家裏空無一人，她趕緊松了口氣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半個小時後，程恩星也回來了。
打開門在玄關換好鞋出來的瞬間，擡眼看見夏方瑜端坐在客廳的桌前，“我們應該坐下來談談。”
程恩星別開臉去，故作生氣道，“沒什麽好談的。”
“我看到你在那家超市了，”夏方瑜急切站起身，想要盡可能地讓她靜下心來和自己一塊坐下聊聊，“昨天晚上，是我誤會你了，我不好。”
程恩星努着嘴，繼續保持着冷酷，“我沒那麽小肚雞腸，你也不必跟我道歉，我壓根就不care。”
夏方瑜無奈地笑了笑，“你呀，就是那麽的嘴硬，別跟我生氣了好不好，我這裏還有一些東西要給你，是你的美術老師拿來的。”
程恩星聽聞這才稍稍好奇地轉過臉去，想要看看是什麽。
夏方瑜已經主動幫她拉開了椅子，“現在願意坐下來和我心平氣和地聊聊了嗎？”
程恩星努努嘴，心想，聊就聊，誰怕誰啊，走上前去一屁股坐了下來。
夏方瑜也笑着轉到了她的對面坐下來，看着她的眼睛說，“其實今天，你真的讓我感到很意外，很驚喜的感覺。”
程恩星當時也看着她的臉，可能是天氣熱的原因，對方雙頰微微有些紅暈，再加上如此誠摯炙熱的目光，又是肉麻的贊美，程恩星當即就受不了了，連忙躲閃開她的視線，口是心非吭了一聲，“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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