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下午六點。
夏方瑜才從辦公樓出來, 步行至停車區開上車駛出學校, 今天是個好日子，應該小小的慶祝一下，可是該如何慶祝, 她獨自開車行駛在寬敞的大道上，不禁回憶起她十八歲的時候都比較喜歡什麽東西, 最後還是搖搖頭自顧自笑起來，現在的孩子可不比十幾年前, 她們現在喜歡的花樣多了去了。
為此還是放慢了行駛的速度, 目光在兩旁的街道流連，最後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工藝品店, 夏方瑜饒了好大一個彎才找到允許調頭的位置，重新開回來，将車停在了路邊臨時車位上。
藝術生對藝術的品味大抵是相通的吧，所以她可能會喜歡這裏的東西。
夏方瑜挎着包慢慢走進，工藝品店內暖黃色的燈光透着溫馨的色彩, 給這裏的每一件物品都平添上柔和與精致。
正當她挑的細致認真時，身後有人無意撞了她一下, 夏方瑜下意識回頭看過去，原來是兩個學生，看校服她能一眼認出是本校的。
對方兩個見了夏方瑜也吓得渾身一激靈, 連忙客氣地同她點頭打招呼，“老師好，老師好。”
“你們好。”夏方瑜淺淺勾起唇角, 笑容平和不張揚。
“老師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老師您慢慢逛，老師再見……”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匆匆忙忙從店裏離開，夏方瑜對此頗有些無奈和哭笑不得，看來她平日裏在學校還真是挺恐怖的，恐怖到校外見了也唯恐避之不及。
繼續向前尋覓，挑選，總算是讓夏方瑜一眼相中了它。
由小星星點綴而成的一座燈，夜晚點上它，就像是置身于廣袤的大地之上，遙望浩瀚的宇宙。因為程恩星名字裏的星，夏方瑜幾乎毫不猶豫買下了它，還特意囑咐把它包好。
結賬完後，夏方瑜抱着這個有些碩大的禮物盒小心翼翼上了車，為了避免路上有磕碰，她選擇了放置在後備箱裏，一路上開車都沒有頻繁加減速，幾乎是勻速回了家。
夏方瑜回到家時，打開門屋內一片漆黑，想必那孩子應該還沒回來，她先進門換了鞋，将禮物盒放置在了沙發上，還是先去做晚飯吧。
時間緩慢流淌，程恩星也一直沒有回來。
Advertisement
期間夏方瑜做完飯還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舒适的衣裳，這時候她才有些擔心了，畢竟已經晚上九點多，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頭沒回來總歸是不太好。
夏方瑜是不輕易打電話催促她的，只有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才會給她打電話，因為她不想讓程恩星覺得自己逼迫的她太緊，插手她的私人生活過多。
電話接通了，但是許久都沒人接，夏方瑜有些心慌，又趕緊給她發了個幾條短消息，再接着打電話。
可始終沒人接聽，一聲一聲的電話忙音，擊打着夏方瑜的心口，難以平複。
關于程恩星朋友的聯系方式夏方瑜是有的，她先打給了這個叫李可欣的孩子，程恩星也是最有可能和她在一塊的。
電話打過去很快便有人接聽了，語氣稍微有些試探和小心。
“是那位…夏老師嗎？”
“是我。”夏方瑜回答，“真不好意思這麽晚還打擾到你，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見過程恩星，她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我有些擔心她。”
“程恩星她還沒有回去嗎？”李可欣急切問，“糟糕了……”
夏方瑜的心瞬間提起來，“今天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其實是這樣的，說起來也都怪我，當時也沒攔着她就那樣讓她走了……”李可欣自責懊惱極了，将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
夏方瑜一手拿着電話，一手微微捏緊，“你別慌張，先仔細好好想一想，她平時都會去的地方，然後告訴我我去找她。”
李可欣急得團團轉，腦子一閃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夏老師你知道B市的星月湖嗎，程恩星平時最喜歡去那裏了，”
還未等她說完，夏方瑜趕緊打斷，“我這就過去。”
“哎，哎夏老師，要不我也跟您一塊去吧。”
“不用，我去就好了，我再打給你。”夏方瑜說完急匆匆撂下電話，一把抓起車鑰匙便出了門。
坐在車裏設定好去星月湖的導航後，夏方瑜一路加快油門趕過去，如果人真在那裏還好，但願，否則她真的沒法交代。
夜漸深，湖邊少了許多夜行人，湖面上靜悄悄的，唯有微風拂動的漣漪波紋，柳樹下的長椅上坐着一位少女，發呆似的望着湖的對岸，高樓大廈萬家燈火。
手指上夾着一支點燃的煙，一直任由它這樣燒着，一動不動，靜若雕塑。
身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少女不以為然，更是熟練地彈了彈煙灰。
“跟我回去吧。”夏方瑜開口。
程恩星挑了下眉，“李可欣跟你說的吧，除了她沒別人。”
“我知道…這件事情一定給與了你一定的打擊。”夏方瑜話未說完，被坐在椅子上的程恩星給打斷。
“沒有，一點也不打擊。”程恩星不知不覺掐滅了煙蒂，擡手穿過額前的發，“我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打擊到的人。”
夏方瑜見狀只好走上前兩步，在她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來，也同樣地望向了眼前靜靜的湖面。
“我知道，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堅強許多。”夏方瑜頓了頓又自顧自說，“還有些事，李可欣也不知道，我覺得現在也該到了告訴你的時候。”
夏方瑜從未想過要一直瞞着她這件事情，她只不過在尋找合适的時機，不料這件事情自己爆了，那不如将一切都說明了。
程恩星笑了笑，故作堅強道，“說吧，沒什麽我承受不了的了。”
“你爸媽變賣所有的家産，還不足以還完所有的債務，所以只能遠走他鄉去掙錢，一邊還債一邊供你讀書，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要你更加能夠體會到他們的辛苦，以及…他們是愛你的。”
“他們真去了美國嗎？”程恩星感到一絲懷疑。
“在美國南部的一個農場裏，幹着最辛苦最累的活，但具體位置我也不太清楚，你母親也沒有告訴我。”夏方瑜回答。
“行吧，我知道了。”程恩星轉過臉去，雙手撐在椅子邊沿，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夏方瑜看在眼裏，知道她在極力忍受着，只是不願意在外面透露自己的難受，這樣的她，真的很令人心疼，可是夏方瑜這時候能做的，無非也就是陪着她，引導她，盡快的調整好自己，度過這一切難關。
“其實你真的是個出色的女孩，不是嗎。”
程恩星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不，我才不是呢，我是個壞女孩，看，你來之前我剛剛抽了好幾支煙。”
夏方瑜依然是看着她溫柔的笑，“你知道嗎，在我讀書的那個年代，我是個很孤僻又膽小的人，我每天上學放學都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做什麽都是一個人，黃依桐大概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朋友，可能因為從小住得近，不嫌棄我罷了。”
“怎麽會？”程恩星第一次聽見有些驚詫，沒想到她這樣一個人還有那樣不為人知的過往。
“是嗎，看起來不太像。”夏方瑜頓了頓又長籲一口氣道，“我處處聽着父母的話，按部就班參加工作就業，活成他們想看到的女兒的模樣。”
“那你還是挺糟糕的。”程恩星感慨道，“起碼在人生選擇權上，我爸媽都沒怎麽逼迫幹涉我。”
“所以，你為什麽不反抗？”程恩星又好奇問，“要是我，我才不聽他們的，只管做自己喜歡做的。”
“反抗……”夏方瑜呢喃着這詞，很無奈地擡眼笑了笑，最後也沒有給她這個答案。
這一笑，很有深意啊，沒等到回答的程恩星略有些失落的轉過臉去，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蚊子真多，咬得我難受，回去吧。”
夏方瑜點點頭，“嗯，走吧。”
兩個人起身離開，一齊朝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
回家的路上，夏方瑜打開了車裏的音樂播放器，放着舒緩的輕音樂，程恩星将腦袋斜靠在車窗邊，其實今天上午一開始知道整件事情時，她的大腦是懵的，一片空白，她選擇一個人離開的原因是，想要在最後一刻保持住自己酷酷的形象，她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在可欣面前失控，那太難堪了。
一個人跑到了湖邊，幾乎靜坐了一整天，也想了一整天。
不就是家裏破産了嗎，有什麽大不了的，無非就是從一個潇灑快活的富二代回到了一個普通人，或者是窮人，可是至少人還活着不是麽。
電視上不老出現那種破産欠下巨債，拖家帶口無奈跳樓的劇情，想想她爸媽好歹給她留了條小命，還幫她找了個“寄養”家庭，已經算是很好的結局了呢。
呵呵。
程恩星真的是個很樂觀的人呢，她沖着車窗外的後視鏡咧出一絲苦笑。
夏方瑜開着車，時不時從鏡子裏瞥她一眼，發現她一個人正沖着窗外發呆，為了不讓她太難過盡可能地将話題引向開心的事情上面。
“對了，我給你準備了一份小禮物，等會回家就能看到了。”
程恩星回過頭來，一臉疑惑，“禮物？什麽禮物。”
這不過年不過節的，無緣無故送她禮物做什麽。
“等會你就知道了，嗯......本來是為了慶祝你高考取得了好成績...”夏方瑜也沒料到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夏老師你也太客氣了。”程恩星自我調侃道，“我現在可是個窮人了，送太貴的我可還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