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冰面
時鄞看着在斑斓火光下的岑越,眼角慢慢帶出了笑意,他把這個一小段視頻來回看了幾遍,才回道:
“回去了沒有?”
岑越那邊估計閑着在,秒回了他。
“正準備回去,人多,要排隊。”
時鄞想到他擠在人群裏的模樣,笑着搖搖頭。
夏天這會兒吃完了晚上豐盛的夜宵,也累了,它鬼祟地跳到沙發上,在時鄞的注視下,搖頭擺尾地硬是把大腦袋放到他的腿上,然後就着這個難受的姿勢,閉上眼睛就睡了。
時鄞已經被夏天pua成了,只要夏天不要無緣無故對他大吼大叫,就能忍受的程度。
況且,在這個孤身一人的大年三十,有一條小狗相伴,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早點回去。”時鄞打字,打完又覺得覺得岑越選擇在這一天跑去人山人海的迪士尼去過年,專門去看跨年的煙花,肯定是不想自己一個人待在房間裏,跟安靜的空氣一起渡過一年的最後一天。
現在煙花看完了,時鄞想了想,删掉了還沒發出去的文字,點了視頻請求。
岑越捧着手機,走在出去的路上。
他正在等着時鄞的回複,這個時間,喧嚣褪去,他微信裏的那些群也安靜下來。
仿佛為了應景,還沒走到出口的通道,天空突然飄下來一陣冰涼的小雨,身邊有沒帶傘的三三兩兩女生大笑着從他身邊掠過。
岑越看得一笑,剛剛消沉的心情被這笑聲沖淡,正巧時鄞發過來視頻的請求,他立刻就點了同意。
“時鄞哥!”他拿着手機走到了園區一片僻靜的區域,躲開了游客飄過來的視線,對着手機另一頭的時鄞笑着道。
時鄞一愣,心說這小子心理素質還可以啊,根本沒有他想象的消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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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年輕人比較喜歡湊熱鬧,正好過年有空去看迪士尼好好玩玩也說不定。
“看來玩得很開心嘛。”時鄞調侃他。
岑越看着畫面裏的時鄞,臉上的笑容便止不住,“玩到了好多沒玩過的項目,時鄞哥呢?阿姨和叔叔都睡了嗎?”
時鄞聽了他的話,挑了挑眉,把手機朝自己的房間轉了一圈,最後把畫面定格在趴在他的腿上,用兩只大耳朵遮住眼睛,睡得真香的比格犬上。
“喏,我媽被它氣得将我這個唯一的親子掃地出門了。”
岑越:?
怎麽聽起來比他還慘?
但是還是覺得好好笑,岑越忍着笑,想到堂堂影帝,大過年的還被家長趕出門……
時鄞隔着手機屏幕,看着另一端的小孩子忍笑的模樣,大概是忍得太辛苦了,他彎彎的眼睛裏浮出一層水色,擡眸間,水光潋滟。
“笑吧,笑吧。”時鄞無奈地說。
岑越得了他準許,像松開了什麽無言的限制,笑得直不起腰。
時鄞郁悶地撫摸狗頭,對岑越語重心長道:“我告訴你,雖然我之前讓你別早談戀愛,但是如果年齡到了,又遇到合适的人選,還是早點定下來。免得到我這個年齡,搞得好像已經推銷不出去的滞銷品,放到哪兒都惹人嫌。”
岑越聽到他談感情問題,笑意從他的眼裏褪去,他不由瞪大眼睛看着屏幕的時鄞。
相比他這邊,園區光線不夠的模糊畫面,時鄞那邊燈火通明,又在自己的家,畫面顯得整潔又清晰,把時鄞的輪廓襯托得深邃又迷人。
時鄞是适合上鏡的臉,大熒幕的特寫只會把他臉部的優點放大,岑越看着和夏天在一起的時鄞,忽然欲言又止。
時鄞看着岑越的模樣,道:“覺得我說的不對?”
岑越搖搖頭,他想到另一個問題,道:“時鄞哥,你幾號不在家?我去北京幫你照顧夏天吧。”
時鄞挑起眉毛,他看了看得寸進尺把整個身體都貼在他身邊的夏天,說:“來北京就為了給我當飼養員?”
“嗯。”岑越笑着點頭。
時鄞聞言,卻臉色一變,對他冷笑,“我還以為有人來北京,是專門為了給我拜年呢,看來是我想多了。”
岑越看他忽然情緒冷淡的模樣,心裏一慌,趕緊承認錯誤道:“沒有沒有,時鄞哥,我也想給您拜年的!”
“不是照顧夏天的時候,順帶看一看我吧?”
岑越猛搖頭:“看您比較重要,怕您過年比較忙,又要擔心夏天,想給您分擔一下。”
這還差不多,時鄞舒服了,他又恢複關心後輩的好好前輩樣說:“我初三要去拜年,你看着有空就過來吧,包食宿,還有大紅包,怎麽樣,還有其他要求嗎?”
“夠了夠了。”岑越小雞啄米地點頭。
有大紅包算是意外之喜了!
時鄞笑,“這麽容易滿足?”
岑越聽了他的話,眼珠一轉道:“嗯,如果時鄞哥之後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就好了。”
“哦?什麽要求?”時鄞好奇。
岑越摸了摸臉頰,笑着搖頭:“還沒有想到。”
時鄞:“……”合着是要求他開空頭支票。
岑越偷瞄時鄞的臉色,時鄞看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答應的模樣,不由笑道:
“行了,答應你,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你随便提。”
哪有那麽嚴重,岑越搖頭,連連保證不敢。
這時雨下的大了,岑越和時鄞約好時間,便挂了。
回去的路上,岑越想到時鄞專門給他視頻通話,這樣的體貼讓他的心熱熱的。
其實仔細想想,時鄞對他的體貼還不止這一件,遠的不說,就這個月,經紀公司的官司、還借錢給他開工作室……
件件都有時鄞的身影……
岑越在出租車上,連窗外閃過的霓虹燈都覺得可愛起來。
他拿着手機刷微博,微博現在被春晚的段子占領,岑越沒看春晚,get對不到他們的笑點。
突然一個轉發很高的短文字微博吸引他的注意。
上面寫道:“如果一個人說什麽你都想笑,那你就離被日不遠了。”
岑越下滑的手指在這條文字上一頓,他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人戳破了什麽心事。
他不由錯開視線,轉向車窗外。這時出租車駛入市區,路燈從車窗玻璃裏投進來,照亮了他的側臉,他的視線落在玻璃上那張雀躍又欣喜的面孔。
那是自己嗎?
我那麽開心嗎?
他暈乎乎地從的士下車,快步跑回家。路上,時鄞仿佛是得到什麽訊號一般,拼命地在他的心裏蹦跶,鬧得他的心不上不下,怎麽也安定不了。
等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時鄞那邊發來消息。
問他睡了沒。
岑越看着時鄞的文字氣泡框,他努力地想板起臉,當作沒看到這條消息。
為了表達他的決心,他把手機鎖了屏,打開床頭櫃的抽屜,塞進抽屜裏,眼不見為淨。
他關了燈,把頭埋進暖和的被窩裏。
黑暗中,等待的心情不斷發酵,無數個問題盤旋在他的心裏,但是他心浮氣躁,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了。
就這麽糾結了大半個小時,岑越想得頭痛了。
萬一時鄞還在等他的回複,怎麽辦?
會不會讓他以為自己特別沒有禮貌?
萬一……時鄞讨厭他了怎麽辦?
時鄞——一直都挺喜歡在這種小事上較真的。
岑越忐忑不安起來,最終在黑暗中,從被窩裏伸出一只手,打開抽屜,把冰冷的手機放進被窩裏。
微信裏,時鄞的對話框更新了兩條消息。
“睡了?”
“晚安。”
岑越懸着的心放下來,他不自覺給時鄞打了晚安兩個字發過去。
普通的問安,不知道為什麽岑越卻品出來甜蜜的味道。
他略等一會兒,确信時鄞也睡了不再回複,這才放下手機,安心地進入睡夢。
初一的時候,岑越就在看航班,他挑了好幾個時間,想要不要早點去。然後在房間裏收拾衣服,以前見時鄞,他從不在意外表,但是這次,他想着,好歹是過年去拜年,是不是要穿得正式一點?好看一點?
滿衣櫃的衣服頓時被他倒騰了一通,還沒選出一兩套滿意的出來。
就在他禍害自己的衣櫃時候,放在床單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岑越瞄了一眼,是微信消息,發送人:時鄞。
岑越立刻把放下手裏的衣服,抓起手機,盤腿坐在床上,解開手機屏幕。
是跟他商量去北京的時間嗎?
還是交代注意事項?
岑越抱着滿滿的期待心情打開微信,還沒看到時鄞發過來的內容,他的嘴角已經翹起。
時鄞:在?呃……有件事要跟你說
時鄞:明天你不用來了,抱歉
時鄞:有人過來照顧夏天了
岑越的心情一下子沉入水底。
他過了一會兒才回道:哦,我知道了
岑越:沒事的,時鄞哥
時鄞隔了幾秒,回道:真的很抱歉
岑越:我沒事
時鄞:……嗯,下次再邀請你來
岑越:時鄞哥忘了,我年後要去宓導那兒試鏡
時鄞:哦,老宓那兒,對,你要過來試鏡
岑越:嗯,我會好好準備的
時鄞:你的演技我放心,到時候我會去看的
岑越:知道了,不給您丢臉的
時鄞那邊沒了消息,岑越不确定他還在不在。
他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打字道:時鄞哥,能冒昧問一下,是誰照顧夏天嗎?
隔了好一會兒,時鄞才回道:啊,是我的ex,她回國了
過了好幾秒,岑越才理清其中的邏輯關系,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的全身都被水面下的低溫凍僵了。
時鄞那邊回了一行文字過來:不打擾你了,試鏡再見
岑越把這行字,看了許久才回道:好的,試鏡見!
回完,岑越仰倒在床單上,用手遮住了眼睛,躺了許久才起來把房間重新規整好。
之後的假期,他都在鑽研宓筠君的新電影,劇本裏有一句話是這樣寫的。
“真是無可救藥。”
“哪怕明知前面是懸崖峭壁,瞿思丞也迫不及待地跳下去。”
試鏡那天,岑越一次就過了宓筠君的試鏡,宓筠君笑着說,他果然沒讓他失望。岑越聽了卻不由把目光轉向面試官席位裏空缺的一個位子。
那上面擺放着監制的銘牌。
時鄞沒來看他的試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