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開拍

隔了大半年沒看到時鄞真人,他的臉曬黑了一層,頭發也削短了一茬,露出兩條英挺的濃黑眉毛。他的額頭飽滿,鼻子又挺又直,這樣露全臉的發型反而讓他顯得很有男人味。

岑越看着他的新形象,慢了半拍,只從位子上站起來,愣愣盯着時鄞的臉眼睛都不眨一下。還是時鄞看他發怔,大笑着走過來,伸手呼嚕他的頭發。

直到把岑越的一頭軟發弄得亂七八糟,他才笑着勾住岑越的肩膀,把他帶出門道:

“發什麽呆?認不出哥了,嗯?個小沒良心。”

說着,又給了岑越的腦袋一巴掌。

不過這個巴掌力度不大,把他岑越從怔愣中拍醒,他扭頭看向時鄞的下巴。

時鄞的下巴還有沒刮幹淨的胡茬,下巴泛着一點粗粝的青色,岑越的視線一觸就移到別處,說:

“時鄞哥,我是太驚喜了!沒想到你會早到。”

時鄞沒怪他,他本來就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岑越的反應正好取悅了他。

他笑着道:“我做這部電影的監制,當然比你們主演早開工,能不早來嗎?”

說着,時鄞帶着岑越穿過招待所狹窄的走道,走到一間客房的門前。

他道:“這裏是北城這片離片場近的招待所了,條件最幹淨,你可別和某個懶蛋一樣,背後說我摳門,不肯砸錢提高大家的住宿待遇。”

岑越聽了一笑,沒待他回應,他們面前的房門已經由內而外的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高大男人。

短發,臉部輪廓非常好看,睫毛很長,看着人的時候會讓人的目光落到他的眼睛上。臉上帶着笑,伸手就給了時鄞的肩膀一下。

“我不過就說了一句,你就能編排這麽多背景。”

他說完,像是才注意到時鄞身邊還有一個人,目光過來看向岑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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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岑越的時候,笑容就淡了一點,是對陌生人的禮貌笑容,臉上有很明顯的思索神色,似乎在想岑越是誰。

岑越還沒有沒情商到,讓對方向岑越一個小小的後輩來先介紹的地步。

他借機從時鄞的肩膀裏抽出身,然後臉上揚起笑容,自我介紹道:“紀老師您好,我是岑越。”

紀巒這才明白,眼前這位長相漂亮的年輕人是這部戲的另一個主演,瞿思丞的扮演者岑越。

他臉上的笑容深了一點,對岑越伸出手:“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岑越趕緊握住紀巒遞過來的手,紀巒的手寬大溫暖幹燥,力度不重不輕,只輕輕一握就松開。

然後紀巒的目光在時鄞和岑越身上轉了一圈,道:“時鄞,你和岑越認識?”

時鄞受不了的想翻白眼,“老天,紀老師您只是休假,不是去深山老林、斷網避世,不至于連我和岑越認識的消息都不知道吧?”

紀巒對時鄞的态度很随和,被時鄞這麽說,也不在意,他側開身,邀請時鄞和岑越一起進房間。

“我确實沒怎麽關注新聞。”紀巒很是淡定從容,他給把座位上的雜物拿開,給他倆騰位子,自己坐在了床單上。

紀巒的房間和岑越的沒什麽太大區別,簡單的大床、電視機、立櫃、兩張椅子,就沒別的家具了。

他出行帶過來的東西很多,房間裏沒留人,過道上都擺了兩個還沒打開的行李箱。

對于房間的雜亂,紀巒看也沒看一眼,他看向時鄞道:“劇組什麽時候正式開工,宓導有說什麽嗎?”

時鄞看不上紀巒這種理所當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懶,他道:“你就不能把房間收拾一下?”

這麽亂,晚上睡得着嗎。

紀巒無所謂的擡眼看了一下,“不是有助理嗎?”

時鄞閉嘴了,紀巒十年如一日的懶,也是出了名的。

岑越不是時鄞,他對紀巒很陌生,名字也是從新聞八卦裏了解一些皮毛,時鄞是不喜歡上綜藝、真人秀這些罷了。

紀巒更誇張,除了自己的電影,其他的活動一概不理。

時鄞還有過電視劇起跳的階段,紀巒入圈就是電影起步,一直在文藝片裏打轉,獎拿過不少,但是知名度卻總是擡不上去。

像這次,接了小衆同性題材的戲,還是沒跳出文藝範疇。

岑越看時鄞不接紀巒的話,便道:“紀老師,我聽副導演說,明天休整一天,後天正式開機。”

紀巒聞言,看他一眼:“好,我知道了。謝謝。”

還是很客氣的口吻,時鄞瞅了他們倆一會兒,道:“明天要去試服裝,定下造型,老宓還要找你們一起開會讨論一下拍攝的事情。”

“嗯。”紀巒點頭,他看向時鄞:“你呢,說來,我挺好奇的,你這次怎麽幹起監制了?有這方面的想法?”

時鄞聳聳肩,模棱兩可道:“看着吧。”

所以到底有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岑越回房間的時候,還在想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還以為時鄞是熱愛表演,并願意付諸一生的人。

但是接觸到時鄞之後,他發現,時鄞認識的演員,比導演少。

黃立明這樣名不經轉、只在國外發過光的新銳導演,時鄞都願意與之結交。

他的心思在電影幕後制作更有興趣,也許,時鄞其實一直想轉到幕後?

這個想法的冒出,讓岑越有點驚慌,——如果時鄞不再接新戲,那他什麽時候才能和時鄞演一次對手戲?

他有一種沖動去親自問一下時鄞本人的意見,但是電影還沒開拍,時鄞忙得沒時間回自己的住所,回來的時候,岑越已經要去劇組的攝影棚裏準備拍攝。

電影的監制和演員是分屬不同的部門,演員完全是歸導演管轄,由導演發布任務消息,監制則和制片主任一起,管理拍攝組的員工們的工作進度與質量。

當然,實際操作中,各部門沒有那麽嚴格的劃分。

再說,時鄞是實至名歸的影帝,他要是過來看演員們的表演,宓導歡迎都來不及。

開機儀式之後,第一場戲在宓筠君給岑越和紀巒講解,他要什麽樣的情緒和肢體動作之後,就正式開始了。

第一場戲看得人多,時鄞和宓導身邊,跟他一起看監視器。

“a!”

宓筠君一聲令下,片場所有人禁聲。

岑越聽到宓筠君的聲音,便從家裏的樓梯道走下來。他穿着單薄的襯衣,身材瘦削,行動時,有着年輕人特有的柔韌和彈性。

一樓客廳,岑越沒看到媽媽,只有廚房有做菜的聲音。

“丞丞,快去把你梁哥叫過來,我再炒個菜,就可以開開飯了!”

岑越往屋外走的步伐,在媽媽的聲音響起時,停了停,燈光打在岑越的臉上,只看到他滿眼的不耐煩,但是又有對媽媽的話的無條件忍耐。

隔了大概三四秒鐘,他才嗯了聲音,轉了方向,拿起屋內衣架上的羽絨服,罩在身上。

然後垂下眼睫,一把打開自己的房門。

他腦子想着事,也許是不情願,還是其他莫名的情緒,沒看路,一頭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上。

岑越吃了一驚,身體因為慣性,向後一晃。

一直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幫他穩住身形。

岑越猛地擡起眼,紀巒站在屋外彎着眼睛看着他。

他們倆一個在溫暖的屋內,一個在寒冷的屋外,目光焦灼在一起。

這是岑越第一次如此長時間的凝視着紀巒的眼睛,紀巒這一刻的表情是帶一點笑意,那笑意讓岑越認識到眼前的人此時是梁博崇,不是對他客氣禮貌的紀巒。

梁博崇看到冒失又固執、排外的瞿思丞,是包容而溫柔的。

然而瞿思丞第一次遇到比他大的同性,會用這種方式對他,他茫然無措,本能的想抗拒,但是又不自覺地靠近。

就像此時,對于瞿思丞的冒失行為,梁博崇還是笑着看他,瞿思丞被他笑得心跳錯了半拍,睫毛顫了顫,很快地移開。

這本來是一個長鏡頭,也是完整的一幕,但是宓筠君沒叫停,岑越還要繼續演。

他錯開臉,扭頭朝廚房的方向叫了一聲:“媽,梁哥來了!”

瞿媽媽聽到了,還是沒出場,只有聲音飄過來:“來啦,那快幫我招呼一下!”

梁博崇跟進房間,脫下保暖的外套挂在瞿家的衣架上。

瞿思丞仍沒有回頭看他,正在履行媽媽的交代,招呼梁博崇。他拿起客廳盛熱水的水壺,在拿給梁博崇喝水的杯子上,猶豫了一下。

瞿家是單親家庭,只有他和媽媽相依為命,瞿媽媽負擔一個孩子上學,肩上的擔子很重,家裏的杯子很久沒換過了。

一個陶瓷杯,杯口掉了瓷,兩個玻璃杯,上面印刷的顏料,也掉的七七八八。

平時不覺得,現在卻都拿不出手。

他的手指在陶瓷杯和玻璃上轉了一圈,最後挑了一個最靠邊的。

他挑好杯子,剛準備倒水。

一支手臂伸過來,攔住他的動作。

“不用倒水,我不渴,來之前,我已經喝過了。”梁博崇的聲音從瞿思丞的背後傳來。

瞿思丞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他完全沒聽到梁博崇走過來的聲音。

接着,就在瞿思丞沉默的間隙,梁博崇又道:“不熱嗎?還穿着外套。”

他在笑,瞿思丞的臉頓時漲紅,剛剛太慌亂了,他已經忘了脫外套。

“cut!”

宓筠君叫了停。

岑越感覺身後的熱度立刻沒有了,轉過頭,是紀巒退後了幾步站定,他的助理給他披上外套。

似乎是察覺到岑越的目光,紀巒看過來,笑着道:“小越演得不錯。”

紀巒出戲很快,岑越不由呼出一口氣,他捂住耳朵,回笑道:“紀老師也辛苦了!”

紀巒對他擺擺手,兩人站在燈光下,氣氛很好,有片場拍花絮的導演将他們并肩閑聊這一幕拍下來。

宓導将岑越叫過去,岑越便不再和紀巒聊天,就着暖和的戲服小跑到宓導身邊。

他看到時鄞也在,眉眼彎彎地笑着和他打招呼:“時鄞哥。”

笑得軟乎乎的,跟監視器裏那個別扭又敏感的少年完全不一樣。時鄞看着他的臉,點點頭。

岑越覺得他的眼神有些特別,正要開口詢問,宓筠君坐起來,朝岑越招手。

岑越只得把問題咽回去,專心聽宓筠君的吩咐。

等岑越聽完宓筠君的話,在一擡頭,時鄞卻不在了身邊。他舉目四望,在片場看了一圈,都沒找到時鄞的身影。

再拍下一條的時候,時鄞還是沒出現。

等他拍完今天所有的鏡頭,回招待所的時候,才發現時鄞房間的窗戶裏有燈光透出來

原來已經回來了,岑越想。

在他到了自己房門的時候,他把鑰匙交給助理,然後拿出手機,朝時鄞的房間走去。

今天他很高興,時鄞過來看他的現場拍攝。也許可以問問時鄞對他表演的看法?

是不是和上一次對戲相比,有了進步?

他解開手機的鎖屏,給時鄞發消息:“時鄞哥,你在房間嗎?方便我過去嗎?”

時鄞隔了一會兒才回消息。

時鄞:“……不好意思哦,時鄞暫時不在,他有事出去了,您方便待會兒再來問一下嗎?”

岑越愣在原地。

他倏地睜大眼睛,看向視線盡頭的房間。

時鄞不在房間。

——那現在待在時鄞房間裏的是誰?

岑越忽地覺得手腳冰冷,他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轉動手指,回道:“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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