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會詩 與領導的審美處于一個水平線上的……

喻詩問住的那棟樓前有一株老榕樹,枝繁葉茂,獨木成林。

為了應國慶的景,物業給那顆榕樹精心裝扮了一番,樹幹墜滿霓虹燈條,枝節處插滿小小旗幟,深夜裏異彩紛呈,遠看像極了一只根正苗紅的千年樹妖,風一吹,樹妖在騷動。

在古樸整潔的一片氛圍裏,尤其突兀。

那車就停在樹妖眼皮子底下,喻詩問從副駕出來,等車開走了才進樓。

那會兒喻若若就趴在房間的窗臺上嗑瓜子,把這一幕盡收眼底,在她姐進樓之前,她飄着嗓子呼喚喻詩問的小名:“阿綏~喻阿綏~~你有情況~”

喻詩問擡頭一望,置之不理。

梁園春還在客廳看電視,大半夜聽見小女兒在房間裏鬼哭狼嚎,不禁垂首嘆息,梁園春女士自認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老喻是個知識分子,于是聯手培養出來的大女兒也算知書達理。

有了大女兒的稱心如意,于是到了小女兒這裏,就難免草率縱容了些。

導致這小女兒的性格也就,說得好聽是灑脫,說得不好聽是不靠譜。

喻詩問到了家,梁園春說今晚包了餃子,問她要不要吃一點。喻詩問才吃過宵夜,又累了一天,搖搖頭,問她爸去哪了。

“在樓下方老頭家裏下棋呢。”

喻詩問擱下包包,喝了口茶,回房間拿衣服準備洗澡。

喻若若跑了過來,查問明細,“姐,我可看見了。”

喻詩問抱着睡衣說:“是麽?那你有沒有看見我現在很郁悶很想打人?”

她現在滿腦子是今天活動之後的複盤計劃,雖說完成了一個項目,但聽老板那意思……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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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若若摸着下巴自行分析,“大晚上,一個男的開車送你回來,肯定有情況。不過也不奇怪,你的工作經常要接觸一些主辦方大老板,不過如果對方是謝頂胖老頭,我可不接受,畢竟我在我們劇團看慣了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審美很有水平的。”

喻詩問去洗澡之前,故意糊弄道:“你又沒看到人,開輛車就非得是男的?”

喻若若一愣。

哦吼?這麽刺激?

國慶七天假期,喻詩問前幾天待在家也是滿心撲在了工作上面,她做事的時候幾乎忘我,梁園春不敢打擾她,只是偶爾提醒她休息。

先前她那句“勤能補拙”不完全是客套話。

她是半路出家,以前讀的是英語專業,研究生修的也是英語這方面的課題,原本按照家裏的意思,以後就當個大學老師。

只是畢業以後,她第二次起了逆反心理,轉身投入策劃行業。

第一次是初中那會兒,她猛搖筆杆子,寫些情情愛愛的俗套佳話。

後來事情做完,她一整天都橫在沙發上,開始了假期的躺屍。

到了晚上,喻若若排完話劇回家,扔下兩張大劇院的劇票,梁園春一看大喜,以為女兒終于出息了,他們劇團的戲都上大劇院了,忙問是什麽劇目。

喻若若說:“《圖蘭朵》。”

梁女士又是一喜,“喲,排上歌劇了?”

“沒,”喻若若說:“這是我們劇團下發的國慶福利,讓我們去看一場歌劇表演,一邊學習,可帶一名家屬,就今晚。”

“……”梁女士一聽,索然無味。

晚上,喻若若強拽着她姐一塊出門陪她看歌劇。

《圖蘭朵》是一出著名的意大利歌劇,被稱為來自一個西方人想象的中國傳奇。

在戲劇方面,喻詩問看過電影看過話劇,就是沒聽過歌劇,歌劇重在音樂。《圖蘭朵》的音樂陰森詭異,舞美瑰麗堂皇,是一場視覺和聽覺的盛宴。

然而再強悍的感知體驗也抵不過喻詩問一顆打瞌睡的心,她連日工作之後實在困乏,在歌劇的第二幕開始沒多久就眼皮打架。

喻詩問昏昏欲睡之際,心想我果然是個俗人。

喻若若好歹是一名話劇演員,比她強一點,不過這一版比以往她看過的差了點,到了後半段,索性中途退場。

喻若若去了洗手間。

喻詩問在大廳等她,趕巧的是,她碰上了同樣中途退場的謝珵矣……喻詩問忽然産生了一種,她與領導的審美處于一個水平線上的錯覺。

畢竟,大家都在一場藝術演繹的中途退了場。

謝總覺得這出戲不好看?

這話她是不敢明說的。

“謝總有事要先走了麽?”她自己給人找了個理由。

沒想到謝珵矣不領情,輕撇了下嘴,說:“看不懂。”

“……”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問你看不看得懂。

謝珵矣的手往兜裏一揣,說:“你又是怎麽回事?演出沒結束就跑,你來幹什麽?”

喻詩問臉上一陣茫然一陣錯愕,什麽?你自己不也跑了麽?居然有臉說我?

她嘴唇微微一抿,笑了一笑,很恭敬很溫和地請這位領導走人,“那個……不耽誤您的時間了,您慢走。”

“我等人。”謝珵矣挑了她對面那張椅子坐下,随後又問:“這幾天在家裏都幹了什麽?”

喻詩問不料他這一問,愣了片刻,忽然反應了過來,趕緊坐下說:“關于這次的活動,我列了個表格,做了一些總結。”

“發現什麽問題了?”

喻詩問挑了幾個,“比如,方案不夠細致,導致在執行的時候臨時狀況比較多。”

謝珵矣說:“這是你經驗不足所導致的,聽說這是你們組第一次負責這麽大型的活動?這個問題不大,多做幾次就進步了。還發現了什麽?”

“舞臺設計,會場構圖,整個活動的構思,好像沒什麽特別突出的地方。”頂多是上了及格線,其實先前的概念方案她改過多次了,最後呈現出來的還是效果畢竟理想的一版。

“這一行,知識面是立足之本。”謝珵矣說:“一場歌劇就涉及了美學,文學,音樂,歷史,乃至哲學,也包括你進取的心。”

他的話似乎前言不搭後語,但喻詩問卻聽得心驚肉跳。

原來他剛才是認真在問她中場跑路的原因……

後來喻詩問回到家,馬上就在網上搜了《圖蘭朵》的網絡高清版,幾個版本都搜來看了,看完恨不得手寫一篇千字觀後感。

再後來的某一日,喻詩問對謝珵矣談起這件事。

謝珵矣故作驚訝,“不過是裝模作樣的玩笑話,你還當真了?”

喻詩問心有戚戚,“那當時你說你看不懂《圖蘭朵》,也是開玩笑?”

謝珵矣輕描淡寫,“當時那一版,裏面的皇帝頭上帶了一頂烏紗帽,你看懂了?”

……

謝珵矣往她身後看了一眼,發現了個鬼鬼祟祟的女人,正往這邊探頭探腦,他起身離座,說:“早點回去,走了。”

喻詩問道:“您不是等人麽?”

“不等了。”他邊走邊說。

“……”還可以這樣?

喻若若等人走遠了,趕緊跑了過來,“他——”

喻詩問:“我老板。”

“這都讓你弄到手了?”

“……不是,我們在聊工作。”

“唔?”喻若若摸摸下巴,“良辰美景孤男寡女,你們居然在談工作?”

“哪裏孤男寡女了?”喻詩問環視一圈,“都是人。”

國慶假期最後一天晚上,謝珵矣吃完飯帶他小侄女在小區散步,走到便利店門口,發現一只半大不小的土貓,就盤踞在便利店門口的桌子底下。

小丫頭玩心大起,撅着屁股蹲在桌子底下順毛,一順就是半個小時。

謝珵矣翹着長腿側坐,一只肘擱在了桌沿,問:“好了沒有?”

小丫頭當沒聽見。

謝珵矣念出她的名字:“謝楹若,我在跟你說話。”

小丫頭哼哼唧唧,“小貓沒人陪,很可憐的,我想把它帶回家。”

謝珵矣沒再吱聲,因為他看見一個女人,穿着針織開衫和運動褲,腳下一雙拖鞋,目光拉直,施施然地從他眼前經過,只不過才走出去幾步,女人渾身一震,倒退了回來,對上了他的眼。

喻詩問驚道:“謝總?您怎麽在這裏?”

他說:“散步。”

喻詩問披頭散發,兩只手還揣在衣兜裏,兩只腳一前一後,身體稍微向後傾斜,模樣滑稽卻不影響她表示震驚,“你家在這?”

謝珵矣是一貫的斯文随性,“我家人住在這裏。”

小丫頭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探出腦袋來喊道:“姐姐~”

喻詩問這才注意到貓在了桌子底下的小家夥,笑道:“好久不見,你在幹什麽?”

小丫頭要把貓抱出來,她動作不講究,那只貓一下子受了驚,從桌子底下逃竄而出,她“啊”一聲,爬出來就要追上去。

謝珵矣一把将她逮住,口吻嚴肅了一些,“你要上哪去?”

小丫頭嘴巴一癟,蹲下來捂着眼睛小聲哭泣:“我的貓,你賠我貓……”

謝珵矣對小孩沒什麽手段,小孩乖的時候就寵着,不乖的時候就哄着,哄不來就丢回給家裏人安撫。這回當他要将小丫頭抱起來的時候,她把他推開了……

喻詩問趕緊安慰幾句,說:“姐姐家裏也有貓,我抱下來讓你看看?”

小丫頭面上兩行清淚,點點頭。

喻詩問是下來買醬油的,她買東西的時候順便拿了一瓶酸奶給小丫頭,然後才回家把貓抱來。

她家裏這只貓一直是老喻在照顧,因此被老喻視為心肝寶貝,當時她抱起來貓時,老喻差點要追出來,要不是她動作快,估計半路就被截回去了。

小丫頭似乎在跟她小叔叔賭氣,一直蹲在他腳邊喝酸奶,等她看見喻詩問懷裏那只通體雪白的貓時,她把酸奶往謝珵矣手裏一塞,站起來迎接。

于是,兩個大人坐在一旁,看一個小屁孩唱歌撸貓。

兩人坐着無話。

喻詩問下來時匆忙,主要是怕被老喻逮住,所以腳下還是那雙拖鞋,她把腳收了收,打破尴尬:“謝總好像很喜歡小孩子。”

謝珵矣應了一聲,有些懶懶,“你哪看出我喜歡小孩子?”

“……”

不喜歡你還三天兩頭帶娃出門?

喻詩問扭頭看過去,他也朝她瞥了一眼,那眼尾上挑的半弧流露一絲風流的神韻。她忽然慌神,故作鎮定地轉移視線。

她以為她家樓下那顆挂滿霓虹燈的榕樹已經夠妖裏妖氣的了。

沒想到這還有個更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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