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電聊

直到回家，夏臨夏的嗝還沒停下來。

房子在市區最繁華的地段，地理位置好，周邊設施也好，鄰居們非富即貴，所以小區安保措施也是一流的。

房間有些亂，她平時工作忙，幾乎不在家。不忙的時候，也會選擇睡覺休息，絕對不會收拾的。好在家裏給她安排了鐘點工固定來打掃，順便看看夏無敵有沒有嗝屁。

“嗝……累死了。”她脫掉高跟鞋，穿上舒适柔軟的涼拖，一邊走一邊解內衣扣子，從袖子裏掏出來，随手一扔，癱在沙發上，“啊，活過來了嗝！”

強顏歡笑一整天，直播和吃飯都有鏡頭和圍觀群衆在盯着，真是身心雙重折磨。最折磨的還是季逢雪那老女人，總是不按套路出牌，和她想象中的一點也不一樣！

腳邊突然有東西爬過來，她低頭一看，夏無敵背着那重重的綠殼，緩慢蠕動着靠過來。

夏無敵身價不低，是她哥哥送的，說是她性子暴躁又急，正好跟這小烏龜學習什麽叫做歲月靜好。

何況家裏一直沒有別人，多個寵物也是好的，烏龜又好養活。

夏臨夏當然會嫌棄了，別人家的小公主都是養貴婦犬仙女貓什麽的，憑什麽她要養一只綠到冒油的龜？

但她哥夏陽暄才不理她，只需要冷漠地撩起眼皮，她就乖乖聽話了。

想她暴躁無比的夏虎妞，在家卻要迫于武力鎮壓，真是慫的不能再慫了。

她和夏陽暄相差十二歲，是父母的老來女，把她寵得不成樣子，真就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飛了。

但是夏陽暄卻是個冷面閻羅，對內對外都是板着一張臉，上學時一有空就來輔導夏臨夏的功課。

哪裏不會打哪裏，幾頓板子下去，她哭唧唧地去告狀，告完狀挨的打就更多了！

迫于夏陽暄的暴力教學，她的學習成績一直都很優異。各種興趣班輔導課也沒落下，她尤其愛音樂舞蹈方面的，自己學的也挺認真。

可是在高三的時候，她終于迎來了自己的叛逆期，揚言要進娛樂圈，理由很簡單，自己這麽優秀，一定要所有人都發現她的美。說完就又挨了一頓打。

十七.八歲的姑娘，還要被打，真是又氣又恨，打算絕食抗議。

絕食第三天，她哥進來找她談話，她趕緊藏好爹媽偷偷塞的餅幹，開始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夏陽暄看着她哭完一卷紙，道：“這麽能哭，應該可以混口飯吃。”

然後連夜打包把她送到了自己的同學江沅公司裏，并停掉她所有的卡，壓下家庭背景，做起了一名平平無奇的練習生。

現在她哥是不會揍她了，但依舊會停掉她所有的卡，夏氏集團掌權人動動手指頭，就能讓她在娛樂圈混不下去。

所以，她還是只能認慫，連帶着連總經理江沅的話都不敢不聽，天可憐見。

每次想起這大魔王，她都後背生起一陣冷汗，仿佛又要挨打。她哼了一聲，拎起烏龜殼，夏無敵的小小腿就在空中慢慢劃。

“夏無敵，你又亂跑，是不是想溜回去給大魔王報信呢。”夏臨夏指着它警告道，“再亂跑，我就拿你煲龜.頭湯。”

言罷，發現這個湯有些奇怪，搖了搖腦袋，有氣無力地躺在沙發上，仰頭看着小烏龜，一人一龜大眼瞪小眼：“夏無敵，你多大了？有沒有幾百歲？天天住我家，都沒空談戀愛吧？真慘，幾百年的單身龜了。給點面子，給我個反應啊。”

夏無敵：“……”

夏臨夏：“連我都戀愛了，不對，我這應該叫工作戀愛。對方是個賊讨厭的人，以後你見了她，務必要咬死她，聽到沒？”

夏無敵：“……”

夏臨夏扳着它的腦袋，輕輕按了下，變換着嗓音給夏無敵配音：“聽到啦聽到啦，我一定會咬死季逢雪的。”

“真乖。”夏臨夏又微笑着撫摸龜殼。

夏無敵：“……”

癱了一會後，她打開藍牙播放音樂，去舞蹈室跳了一會，全身都出了汗，收工去洗澡。盡管她現在主要工作在演戲綜藝上，但基本功還是不能忘的，因為她喜歡。

洗完澡，她摸了摸吹得半幹的頭發，經過客廳時，電視裏正播放着新出的電視劇。她看了幾分鐘，換了個頻道，結果就看到今年新的選秀節目開播了。

每年夏天都會推出選秀節目，新人層出不窮，但大多如煙花一瞬燦爛，真正能一直火下去的卻少之又少。到現在還能讓人印象深刻的，也就寥寥幾人而已，夏臨夏就是其中名氣最大的一個。

她滿屋子找了一圈，才找到又越獄的夏無敵，拎着它走到水缸邊，聽見電視裏主持人的聲音：“掌聲有請我們的成團發起人——肖羽然！”

夏臨夏一愣，走到電視前，看着許久不見的肖羽然，穿着一身淡藍色連身短裙，氣質飄飄地走上舞臺。

如果說夏臨夏張揚，那麽肖羽然就是內斂。

當時這兩人作為隊友，可是話題不斷。不是夏臨夏搶了肖羽然的C位鏡頭，就是與隊友關系不和，沒有團魂。

得益于夏臨夏毫不掩飾的嚣張性格，肖羽然似乎成了弱者，很容易就激起了觀衆們的保護心理，總決賽時，哪怕夏臨夏的實力遠超所有人，網友們還是選擇了溫柔可人的肖羽然成為C位。

為此，夏臨夏表示不服，成團宣言時就放出狠話：“總有一天，我要你們所有人都認可我夏臨夏的實力！”

一言既出，黑粉層出不窮。

後來，成團兩年，通告不斷，但是比起她們的表演，觀衆明顯更喜歡看兩個女人撕逼。

夏臨夏和其他幾個團員的關系也不好，就連同一個公司出來的付曉璇都黏着肖羽然。但在外界看來，她是咎由自取，被孤立排擠是應當的，誰讓她口出狂言，就該遭受網暴的毒打。

電視裏，主持人介紹了幾位評委後，開始給練習生們進行初級評選。

她閑着沒事，眼睛一轉，點開季逢雪的微信，給她打電話。

三次過後，那邊才接，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喂？”

“歪？你在幹嘛呢？”夏臨夏問。

“有事嗎？”

“就是問問，你在看電視嗎？”

“沒有。”季逢雪坐在陽臺的吊椅上，剛洗完澡，微濕的長發迎着夜風輕微拂動。細長的指間夾着一根女士香煙，猩紅地閃爍了一下，她翻開書頁，若無其事地說道，“沒事的話，就挂了。”

“稀奇，你不看肖羽然的節目嗎？”夏臨夏好奇地問。

季逢雪一頓，點了點煙，一層小小的灰落在旁邊的缸裏，她重新将煙放入嘴裏，含糊道：“沒有，什麽電視？”

“選秀。”夏臨夏把手機放在電機旁，錄聲音，恰好錄到肖羽然甜美的聲音：“四號選手表現很不錯，就是性格有些外放，很像臨夏呢，希望你可以繼續加油。”

她突然暴躁：“我靠，她又說我幹嘛！”

季逢雪嘴角一彎，沒有說話。

“真煩人，就不能讓我獨自美麗嗎？”夏臨夏忍不住埋怨，“都解散三年了，她怎麽還總是cue我，真是心機，每次都來蹭我的熱度。你等着看吧，等會網上又要拿她和我比較。”

季逢雪意外地挑了下眉，仔細回想片刻，好像還真是這樣。這兩年，肖羽然不少消息都是和夏臨夏捆綁在一起的。

“诶诶，肖羽然在給她們跳舞做示範了。”夏臨夏實況轉播，“啧，也不怎麽樣嘛，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沒事的話，我先挂了。”季逢雪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別呀，深夜寂寞，激情電聊。”夏臨夏壞壞地笑着，“怎麽，這是和老情人分手了，連朋友都沒得做嗎？”

“夏臨夏。”

“你兇什麽兇，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不對。”

“哪裏不對？”

良久，季逢雪才說：“她不是我的老情人。”

夏臨夏：“哦。”

“你才是我的新情人。”

夏臨夏一頓，詫異地捏着手機放在眼前，映出自己目瞪口呆的模樣，吼：“滾。”

季逢雪輕笑兩聲，但是沒有挂電話。

夏臨夏忍不住又問：“那我作為你的新情人，可以知道你到底什麽時候喜歡上肖羽然的嗎？喂？歪歪歪？”

嘟嘟——

季逢雪無情地挂斷了電話。

手上的煙燃盡，她合上書，拿起圓桌上正無聲播放電影的平板，切換到熱鬧的節目中。

很久沒見了，肖羽然仿佛沒有什麽變化，笑起來漂亮大方，對誰都是客客氣氣溫柔以待的，是個善良的姑娘。

她苦笑一下，腦海裏浮現起夏臨夏的問題，什麽時候喜歡肖羽然的呢？

是那次住院前的事了，當時她在片場拍戲，選址人少景美，聽說附近還有棟別墅，裏面住着一群參加選秀的練習生。

那天太陽很大，快四十度的高溫，她接連拍了幾個小時，可總是拍不出想要的效果。結束後有些喪氣地獨自回酒店，突然覺得有些頭暈氣悶，直接暈倒在地。

迷迷糊糊間，看到一個女生跑了過來，把她背了起來，肩膀很窄，沒一會就聽見女生粗重的喘氣聲，艱難地往人多的地方走。意識混沌時，她有氣無力地說了聲謝謝，女生頓了一下，側過頭看向她時，她再度暈了過去。

醒來時，她靠在自己的保姆車窗上，終于有了一絲力氣，睜開一點眼縫，看見一個高挑的背影離去，穿着訓練服，背後映着一個號碼，18號。

醫生說她是中暑了，再加上疲勞過度、貧血，最好是住院幾天好好休養一下。

醒來時，她想問經紀人那個女雷鋒是誰，餘光瞥見電視裏一群女孩在唱唱跳跳，服裝很是熟悉，每個人腰上還別着一個號碼牌。

她緊緊盯着電視，一分鐘後，鏡頭終于拍到了18號的名字，肖羽然。

她笑了一下。

緊随其後的19號夏臨夏在初演裏燃炸全場，得到了觀衆們的一致吶喊。

可是，季逢雪眼裏心裏裝的都是剛剛一閃而過的18號。

住院期間，她重複看着肖羽然的cut，甚至親自發微博給肖羽然打call，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粉絲。

出院後，她去訓練基地探班，所有練習生都很驚喜，只有夏臨夏坐得遠遠的，一會一個白眼。

和肖羽然認識後，兩人來往很是親密，成團出道的那天，她私下告白了。

但肖羽然是個直女，眼裏淚汪汪的拒絕了她，又怕她傷心，哭得梨花帶雨，這讓她怎麽舍得下。

于是兩人保持着戀人未滿的親密關系，她給肖羽然找資源，送禮物，用盡了一切心思去示好，對方也會回贈禮物，還會牽着抱着她撒嬌，但兩人始終不曾跨越雷池一步。

可惜肖羽然演技不過關，給她介紹的大導資源都沒把握好，票房太低，導致導演們對她的印象都受到了影響。

之後她的作品越來越少，而她也想退圈了。她想和肖羽然在一起，好好陪着對方，可是在去年，肖羽然突然說她戀愛了，對方是個男人，圈內有名的富二代。

季逢雪能有什麽辦法呢，一開始就知道她喜歡男人啊。

消沉了半年後，經紀人把她從家裏拉出來，說要給她簽新公司，開始新生活。

電視裏響起歡快的歌聲，她看着這群年輕有活力的新人們，每個女生臉上都帶着不經世事又滿懷期待的神情，她也曾見過這樣的面孔，後來似乎就很少見到了。

她看了眼評委席上的某個人，關掉視頻。

這時，手機又響了，她無奈地接聽，然後就聽見了一陣賤兮兮的笑聲。

夏臨夏：“我發了個微博，作為我的合同乙方，你快去點贊！務必！馬上！”

季逢雪打開微博，就見她轉發了一個營銷號的微博。

夏臨夏V：她當然是開心咯，我和寶貝正一起看她的節目呢！不然你們問她@肖羽然// 扒哥V：肖羽然今晚在節目中提到前隊友夏臨夏，可是夏臨夏卻和她的好閨蜜季老師在一起了，不知道肖羽然是什麽心情呢？【滑稽笑】

季逢雪：“……”

夏臨夏催促道：“快點啊，你不點贊我多沒面子，而且我們就是在一起看啊，只是地點不一樣而已。”

“你這麽做有什麽用嗎？”季逢雪問。

“我覺得快樂。”夏臨夏理直氣壯道，“剛剛都好幾個營銷大號罵我，扒我黑歷史了！都是肖羽然的錯，沒事提我幹嘛，一拍兩散不好嗎？各過各的幸福生活不好嗎？”

季逢雪怔了幾秒，無奈地給這條微博點了個贊。

節目結束後，肖羽然在評論區留了個評論。

肖羽然V：謝謝，很開心，愛你們【愛心】

夏臨夏笑得滿地打滾，一想到肖羽然是用什麽表情回複，她就忍不住笑得嘎嘎叫。

季逢雪躺在床上，繼續看書等待睡意，手機震了十幾聲，全是語音消息。

她點開後放在一邊。

然後安靜的房間就響起了鴨子聲。

夏臨夏：“哈嘎嘎嘎嘎。”

夏臨夏：“笑死我了嘎嘎嘎嘎嘎。”

夏臨夏：“嘎嘎嘎嘎哈嘎嘎嘎嘎嘎嘎嘎……”

季逢雪：“……”

季逢雪：“噗。”

即使她不想有任何反應，但笑聲都是具有感染力的，尤其是這麽魔性的笑……于是，季老師反複聽了幾遍，再次失去了困意。

一向冷靜自持的影後，突然在房間裏放肆嘎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