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衣采花賊(捉蟲)
她吓得渾身一僵,忘了喊叫,那黑影似乎發現她起了,立刻閃身沒了蹤跡。
隔了一會,傅恩錦才顫顫巍巍的挪過去,看見窗邊有一小片錦布,深藍的布料上用碳灰寫了字,顏色太相近,得仔細才能辨認出來。
是“妝奁”二字。
傅恩錦将布攥進手裏,靠在窗邊蹙眉。
這是提醒她剛剛那小丫鬟動了妝奁?
話說那個黑影,怎麽越想越有點像裴将軍呢……
不能吧,将軍又不是采花賊。
翌日,傅恩錦頂着雙烏黑的眼圈起了床,将金梨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你這是怎的了?昨夜做噩夢了嗎?”
傅恩錦恹恹的打了個哈欠,用小手擦了擦眼角,搖搖頭示意不礙事。
還能怎的了,不就是想了一晚上那個黑衣采花賊是不是裴将軍麽……
正在将軍府書房跟下屬說着話的裴獻卿,突然就打了一個噴嚏。
對面的元修一臉莫名其妙:“将軍?”
這天兒對将軍來說也不冷啊……
“無妨,繼續說。”
裴獻卿坐在椅子上擺擺手,聽着元修将俆紹鴻身上的事事無巨細的一一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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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眸子又黑又沉,面上冷厲,右手輕輕撫着佩劍劍鞘上的紋路。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昨天夜裏的小姑娘。
披散着長長的發坐在床上,錦被簇擁着,月光襯的她小臉雪白,唇瓣卻泛着桃花般的粉色。
裴獻卿不自覺抿了抿唇。
昨夜他有事去了寧親王府,回去的路上經過傅府,不知怎的就起了想看看她的心思。
不過半夜翻人家小姑娘的院子确實非君子所為,而且似乎還被人小姑娘發現了……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他留在窗邊的布條。
傅府玉笙院裏。
傅恩錦待金梨給她換好衣裳,淨了面漱了口,好整以暇的坐到妝臺前準備梳妝。
她的眼睛瞟到銅鏡旁的妝奁,想起了昨晚的布條。
“等等金梨。”叫住金梨,傅恩錦示意她将艾嬷嬷找來。
艾嬷嬷是傅恩錦的乳母嬷嬷,也是她娘親精挑細選放在她身邊的人,将來若是她出嫁了,艾嬷嬷就是陪嫁嬷嬷。
是以,對于後宅的一些門道,艾嬷嬷再熟悉不過。
沒多久,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婦人便跟在金梨身後進來了。
她恭恭敬敬對傅恩錦行了禮,傅恩錦趕緊将她虛扶了起來。
“嬷嬷真是的,每次都要行禮,累得我還得扶您呢。”傅恩錦撒嬌抱怨。
艾嬷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禮不可廢,夫人放老奴在小姐身邊,可不是讓老奴拿喬的。”
傅恩錦吐吐小舌頭,将艾嬷嬷帶到妝臺邊,讓她仔細檢查看看妝奁裏的東西。
沒多久,艾嬷嬷便挑出一盒螺子黛,面色有些沉着道:“小姐,這螺子黛裏摻了一種南疆毒蟲煉制的粉末,若描上眉,一個時辰後整張臉便會起疹子,而後蔓延到脖頸,用藥後半月餘才可消,若是肌膚底子不好,甚至會留下淺淡疤痕。”
将螺子黛單獨放在一邊,艾嬷嬷又道:“這粉末只有在制黛時混入其中才可起效,小姐這盒螺子黛,怕是被人換過了。”
金梨一聽,連忙走上前拿起小盒子仔細看了看,而後點點頭。
“小姐,這盒螺子黛确實不是你平日用的,但小盒子仿的極像,只是奴婢有個心眼兒,小姐用的東西都會做特殊記號,這盒沒有。”
傅恩錦平日用的妝粉均是出自城西出了名的漣花閣,她家的東西都有統一規制的瓷瓶或是盒子,流通大,要仿的精細倒也不難。
不過金梨到底是從小跟在傅恩錦身邊□□的大丫鬟,辦事是極妥帖的。
傅恩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便讓艾嬷嬷下去了,那盒螺子黛被她扔進了抽屜裏,讓金梨去傅恩妍那兒要了一盒過來。
她坐在妝臺前捧着臉,嗤笑一聲。
用小拇指她都能想的出來,這就是傅文月的把戲了。
上一世俆紹鴻還用得着她時,她也得寵過一陣,那時俆紹鴻後院也是有妾氏的,後宅陰私傅恩錦可沒少見。
重生一世,傅文月玩的這些實在是不夠看。
昨夜裏那晚甜湯金梨說未放東西,想來是傅文月裝裝姐妹情深的樣子表誠意的,為的就是讓自己相信她真的什麽心思都沒有。
晚上再趁自己放下防備偷偷換了妝奁裏的東西,等她一用,起了疹子,宮裏便去不成了。
要說傅文月做的有多惡毒,倒也沒有,就是不想讓自己進宮而已。
自己進了宮,若是當真被宜貴妃看上了,她還怎麽嫁到徐府,怎麽把自己一腳踢開替了自己正室的位置?
若是上一世的傅恩錦,還真有可能就這麽被她忽悠過去了。
傅恩錦沒用那盒螺子黛,晌午用過飯後沒多久,傅文月果然來了。
彼時傅恩錦正愁眉苦臉的坐在屋裏發脾氣,臉上戴着薄薄的面紗,湊近了還能看到臉頰上若隐若現的紅點,就連光潔飽滿的額頭上也有。
傅文月心下一定,然後面上焦急的進了屋。
“三妹妹這是怎麽了?”
她這一問,屋裏正在安慰和正在發脾氣的傅恩妍、傅恩錦齊刷刷的回過頭來,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傅文月身子僵了僵,只來得及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意:“我,我是想來問問三妹妹昨兒夜裏的甜湯味道如何,若是三妹妹喜歡我便時常做些。”
她小心的看着傅恩錦的臉,擔憂道:“三妹妹這臉是?”
傅恩錦一聽她提起,就有哇哇的哭了起來,傅恩妍沒空理她,勸也勸不住,只得叫了季氏過來。
季氏一看寶貝女兒的臉,當即吓了一跳,又趕緊喊了府醫,一下子整個傅府頗有些雞飛狗跳起來。
府醫仔細診脈,瞧着傅恩錦的臉,心裏覺得自己這飯碗恐怕要不保。
“老爺夫人,這,小人未診出小姐有何病症啊……”
季氏急了:“李大夫,府裏每月給你的銀子也不少,你怎的醫術還退步了呢?這幾次恩錦身子不适,你卻都說診不出,到底是何原因?”
傅恩錦抱着季氏的手臂搖了搖,愁雲慘淡的為背黑鍋的李大夫求情:“娘,您就不要怪李大夫了,之前禦醫來不也沒診出個所以然嘛,李大夫醫術很好的,您看祖母不就被調理的康健了許多。哎,說到底,可能都是女兒的命不好。”
“盡胡說,快拍三下嘴,下次可不許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了。”
季氏在床邊坐下,只能讓流着虛汗的李大夫走了。
傅閣老、老夫人、傅家大伯大伯母、小叔小嬸嬸、幾個表兄弟又挨個來将傅恩錦探視了個遍,這也記不清是第幾遭了。
在被告知沒哪兒不适,就是臉上莫名起了疹子時,大家不約而同想到了兩日後,就是她要進宮的日子了。
傅文月站在人群外,看了兩眼後放下心來,悄悄帶着丫鬟走了。
待一衆探視的人都走了,床邊,還剩下老夫人摸着傅恩錦的頭,心疼道:“我可憐的绾绾,也不知這疹子什麽時候能好,若是兩日後實在出不得門,那也只能回了宮裏了。”
彼時傅恩錦已經瞧見了傅文月離開的背影,她一翹嘴角,撲進老夫人懷裏:“祖母,我不礙事兒的,兩日後呀肯定能好!”
老夫人看着她轉眼就明媚潋滟的小臉,心下狐疑。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她拍了拍傅恩錦的小腦袋,輕聲道:“又胡鬧!”
傅恩錦蹭在祖母的懷裏撒嬌:“祖母,我可不是胡鬧,有人不想我進宮呢,我這不是做一出戲,讓她放心放心嘛。”
說着她便把上午螺子黛的事兒說了,隐去了昨夜的種種,也沒說出是傅文月所為,一是她沒有證據,二個嘛,她也想看看傅文月還能作什麽妖?
不過她祖母是何人,後宅風風雨雨幾十年,料想随便一猜也能猜到了。
就這般風平浪靜過了兩日。
傅恩錦每天就在院子裏矜矜業業往臉上畫紅點,扮演一個愁雲慘淡的病人。
心裏其實早就已經将進宮那日傅文月看見她光潔臉蛋時的表情描繪了千八百遍。
忙活一場以為功成卻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心情,可不要太糟糕哦。
到了進宮這日。
一大早傅恩錦便醒了,雄赳赳氣昂昂的讓金梨給自己化最好看的妝,戴最美的發飾,穿最好看的新衣裳。
傅文月嫉妒她這張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上一世便是如此,這次選這麽個法子阻攔她進宮怕不是想一箭雙雕。
那她就偏不讓她如願。
沒過多久,傅恩錦嬌俏明豔的出現在了前廳。
離進宮的時辰尚早,她是故意出來晃悠的。
老夫人還在梳妝整理,傅簡之夫婦看着女兒明媚潋滟的小臉,驚訝了。
“绾绾,你這臉可是全好了?娘瞧着是看不出什麽痕跡了。”
“好啦好啦,娘,你看看,我都只薄薄的敷了一層粉呢。”
傅恩錦湊近季氏讓她看自己的臉,白裏透紅的小臉像朵嬌豔的芙蓉。
不一會兒,前來給老夫人請安的一大家子小輩便到了。
趁着老夫人還未出來,大家都拉着傅恩錦啧啧稱奇,說她這奇怪的病症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沒兩天便好全了。
像全然沒出過疹子似的了。
傅恩錦笑眯眯的,那可不全然沒出過麽,都是蒙傅文月的。
被傅恩錦心裏念叨的傅文月走在最後一個,不負她的重望,看到傅恩錦完好的臉,她乖巧嬌柔的表情一個沒繃住,扭曲起來,傅恩錦在心裏滿意的給她表上“天崩地裂”四個大字。
“三妹妹,你,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