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擔心那位傅家小姐?
裴獻卿出了賽馬場,元修已經按他的吩咐查看回來了。
他跟在裴獻卿的身邊,低聲道:“将軍,屬下看過了,那處地上有幾個小小的馬刺,是我們在北境時敵方慣用的伎倆,烈雪躲開了。”
裴獻卿目不斜視,面上神色未變,翻身上馬後只吩咐了一句什麽,元修應了聲“是”。
這邊廂,賽馬場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傅修齊帶着傅恩錦回府,一路上不住的數落她:“一個人便敢跑到這麽遠的賽馬場來,回去定要讓爹娘好好好說你一次,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傅恩錦朝哥哥做了個鬼臉,一溜煙爬上了馬車,把簾子放下來擋住了他的絮絮叨叨。
傅修齊看着她閃進馬車的背影笑着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認命的騎馬在旁邊跟着。
馬車緩緩朝京都城內駛去。
進了城,周圍便漸漸熱鬧了起來,傅恩錦鬧着要吃一品居的脆皮乳鴿,非讓她哥去買,傅修齊拗不過她,只好讓馬車先回府,自己去排隊。
傅恩錦調皮的撩開馬車的窗簾,看着傅修齊走進一品居的背影笑的花枝亂顫的。
金梨瞧着自家小姐又沒心沒肺的模樣,心裏卻不住的有點擔心起來。
“小姐,你說剛剛嘉禾縣主是誠心給我們道歉的嗎?”
“當然不是。”傅恩錦放下簾子,一臉驚奇的看着金梨,“這還用問?她能是那樣的性子?”
金梨不理會她的嘲笑,兀自道:“那小姐今日贏了她,她會不會記仇啊?”
“嗯,會。”傅恩錦點頭。
“那小姐,我們怎麽辦?”
“我們看着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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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梨:“……”
行吧,當她白問!
傅恩錦倒也沒有多擔心,雖然嘉禾縣主心眼又小又記仇又跋扈,但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大家的背景彼此清楚,誰也不比誰高貴多少,她也沒必要怕。
回了府,傅恩錦懶洋洋的躺了幾日,每日看話本看得醉生夢死,直為故事裏的人長籲短嘆。
還要時不時問問金梨裴獻卿的動向,覺得自己每日甚是充實。
還好裴獻卿那日回府後似乎又進入了無止境的會客模式,除了偶爾出府去軍機大營巡視一番,倒也沒再有什麽過激的活動。
這日,傅恩錦終于覺得待在府裏待乏了,便約上了楊苓蓁和陳琅去青藍街聽戲。
她重生以來,先是因為裴将軍總不安分以至于身子時常不适,後來又是想着法子跟将軍套近乎盯着他,又是為入宮做準備,已經許久沒有跟姐妹們約出來玩耍了。
給兩人遞了帖子約了時間,傅恩錦便在院裏收拾了一番,待到了時辰,就帶着金梨和雙全出門了。
三個小姐妹一路相攜,在街上左逛右看,又去了戲園裏好生聽了一出戲,吃了一壺茶,話了一會八卦,簡直好不快活。
眼瞧着日暮西沉了,三人出了戲園子,也未馬上坐上馬車,而是慢慢走着,嘴裏還叽叽喳喳的讨論。
經過玄武街時,傅恩錦瞧見前邊嘩啦啦圍着一圈人,她心下好奇,拉着楊苓蓁和陳琅的手就往那處走。
幾個小厮丫鬟們護着主子在人群裏看過去,只見被圍着的是一男一女。
兩人跪在地上,男人面容英朗,身姿挺拔寬厚,看起來忠武可靠,女人年輕一些,身姿窈窕,一張臉清秀文雅,瞧着很是沉靜。
他們面前的地上攤着白色的布帛,上面寫着四個大字:賣身葬父。
傅恩錦:……
總覺得這四個字與他們兩人,格格不入呢。
元淮和元香兩人低垂着頭,看着面前那四個大字,面無表情。
在今天之前,若是誰跟他們說有一天他們要賣身葬父,一定會被套麻袋打一頓并大罵有病。
可誰讓這是主子吩咐的呢……
因着兩人外貌都十分出衆,身上穿的雖是粗布衣裳,倒也十分整潔,有不少人猜測兩人定是因為家道中落才到了這般地步,紛紛出價想要買下兩人。
誰知這兩人還要求頗多。
“公子見諒,家父生前叮囑我們賣身錢少于一百兩不賣。”
“小姐見諒,家父生前叮囑我們東家若是府上離朱雀街太遠,會沖了我倆的運勢,不賣。”
“夫人見諒,家父生前叮囑我們東家府上若是女孩兒太多于我倆不利,不賣。”
衆人:……
這兩人不是來賣身是來找打的吧?!
元淮和元香硬着頭皮按照主子說的一本正經找借口,心理只盼望等的人快點來。
說好的已經從戲園子出來了,馬上就要到了呢,怎的還沒見着人?
傅恩錦在旁邊聽了一會,整個人笑的倒在楊苓蓁身上直不起腰來。
“哈哈哈哈哈,蓁蓁,琅琅你們聽着了麽,這兩人還頗有脾性呢!”
楊苓蓁無奈的将她扶正,低聲道:“站好站好,你一個大家閨秀的笑成這樣像什麽樣子。”
傅恩錦笑眯眯的,捏了捏自己的面紗:“有什麽關系,我戴着面紗呢,別人瞧不見的。”
陳琅其實也覺得有趣,又往裏瞧了瞧:“這兩人容貌氣質倒是出色,若是真的賣身葬父,我倒想買回府了,應該是兩個能幹人。”
這時圍觀的人聽見那兩人拒絕這個拒絕那個的,覺得他們就是在拿人開涮,也沒了興致,紛紛走了。
待人少一些,傅恩錦三人便饒有興味的走上前去仔細瞧了瞧。
元淮和元香看見迎面走來三個小姐,看模樣氣質定都是出自名門的貴女,又瞧見中間那位撲閃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心下一喜,整個人都直了起來。
來了來了,等的人終于來了。
傅恩錦瞧見他們精神狀态都變了,心下有些好笑,好奇的問了一句:“你們認識我們嘛?”
兩人趕緊搖頭,元香微微笑了笑,溫聲道:“只是覺得與小姐有緣。”
傅恩錦笑了,又問:“你們是什麽關系呀?”
“我們是兄妹。”
“這樣啊。”傅恩錦也笑了,拉了拉陳琅的手示意:“你們真的想要賣身葬父嘛?我的這位小姐妹家境好,住的離朱雀街也近,家中女孩兒也不多,剛好符合你們的要求呢!”
元淮和元香大驚:壞了,傅小姐沒看上他們!
正當兩人低垂着頭不知如何是好時,只聽傅恩錦又道:“可是我覺得你們兩人甚是有趣,也想買你們兩個呢。”
元淮和元香:松了口氣,人生真是跌宕起伏。
陳琅聽傅恩錦這麽說,連忙笑着擺擺手:“绾绾喜歡這兩人便買去好了,我就随口說說,身邊也不缺人的。”
元淮和元香心中點頭:嗯,快把我們買了吧!
卻聽傅恩錦又推辭起來:“我說笑的,是琅琅先看上的,我不要啦。”
元淮和元香:??累了,倦了,只想離開這裏,趕緊回去領罰……
傅恩錦見這兩人就看着自己和陳琅讓來讓去也不出聲,就是表情有些生無可戀,當下又要笑出聲來。
她總覺得這兩人瞧着是好的,但不知為什麽心事重重的樣子。
想了想前陣子母親因為她身子老不好,也同艾嬷嬷說過再物色兩個伶俐可靠的下人放在她身邊,又确認了陳琅确實也不是真的要買,傅恩錦直接掏了一百兩銀子,還真把兩人買下了。
收了兩人的賣身契,傅恩錦終于正了神色:“你們父親的安葬事宜我不過問,但只有明天一天的時間,我收了你們的契,明天過後,你們就是我的人了。”
元淮和元香點了點頭,應了是,看起來畢恭畢敬的,傅恩錦便也沒有多說,帶着兩人回府了。
彼時離着街口不遠的一座茶樓裏,二樓雅間的窗戶開着,窗邊坐着兩個男人。
看着傅恩錦帶着那兩人漸漸走遠,桃花眼的男人笑着搖扇,好整以暇的調侃對面:“獻卿,我這徒弟跟在我身邊五年,放在你身邊也有兩年了,雖說不是全數得了我的真傳,也是八九不離十,就這樣被你‘賣身葬父’了,這個人情,你可得欠着我。”
坐在他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裴獻卿。
他今日依舊一襲黑衣,慢慢品着茶,修長的指尖拂過茶盞,沉聲道:“謝了,改日若有機會,定當還你。”
桃花眼的男人也未當真,以兩人交情,真計較起來倒是傷感情了。
他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何故要将元淮和元香兩人放到那位小姐身邊?除了元修,這兩人也算是你身邊用慣的人了。”
裴獻卿看着窗外,面色有些冷沉,聲音卻很淡:“那日在賽馬場嘉禾縣主使了些手段想害她,是烈雪機靈避過了。嘉禾不是心胸寬廣的人,有一就會有二。”
“你擔心那位傅家小姐?”玉檀秋漂亮的眼睛眯起來,他這位好友在戰場上殺伐果決,倒還從未為一個姑娘傷過神。
“嗯。”
裴獻卿沒有否認。
他這次被調回京,已然是入了局,之前傅府未答應将軍府的提親,他也就未能将傅府納入将軍府的羽翼下保護。
偏小姑娘最近似乎又總喜歡盯着他,還派人盯到将軍府來了,她若與他走得過近,難免要被人盯上,他身上有許多要事纏身,怕不能時時護着她。
“元淮是你的暗衛裏身手能排上前五的,元香又得我悉心教導,醫毒均是高手,這兩人若是調離,你身邊怎麽辦。”玉檀秋有些擔心。
“現如今的局勢,皇上未讓我交出兵權,京都裏還無人敢動我,更何況暗衛裏還有的是人。”
兩人商談了一會便起身離開了茶樓,秋日的風裹挾着一絲涼意拂過,連帶着窗外的天都陰沉了幾分。
這京都,總瞧着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