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另一套在馬路邊,面積約一百五十平方,共有兩層。

第一層原是蘇父蘇母做藥材生意的,現在二老沒了,蘇海夫婦懶得打理店子,打算清走存貨和二樓一起出租。這套門面地段好,租金一年比一年貴還有大把人搶着租,夫妻倆游手好閑不愁吃穿,連孩子的學費都夠了。

按蘇氏夫婦的意思,這兩套房産是留給兒子蘇海的。

問題就出在第三套房,它座落郊區較冷清的地段,才七八十平方,适合人居住,做生意的話十有九賠。之前租給別人當倉庫,可惜那些店開個一兩年要麽關門,要麽另覓良址,因此常被丢空。

做生意不行,打工仔也不敢租。

因為附近的路燈常被人破壞,一壞就壞幾個月沒人修,晚上烏漆麻黑又多飚車黨,特吓人。

這一套就留給女兒蘇杏。

蘇氏夫婦是這麽想的,女兒學歷高,畢業以後不可能回家鄉落戶打工。可是女兒聰明而單純,他們怕她以後嫁人了,萬一遇人不淑怎麽辦?總得有個安身的地方。

住市區的家裏?二老怕兒媳有意見,日子長了恐怕連兒子都心生不滿。給太好的房子更不行了,怕惹兒子兒媳生氣,兄妹不和,不如把效區這一套給她。

雖然條件差了些,女兒不長住,不會計較這些得失。

如果女兒以後婚姻幸福,這套房她就用不着了,自然會把房子過戶給大哥或者侄子們。

蘇杏是個聰明的孩子,從小到大,蘇氏夫婦對她是疼到骨子裏的,大事小事都要替她盤算好。至于兒子,他讀書不行,勉強一個中專畢業就出來瞎混,不到一年就娶了媳婦。

小市民容易滿足,二老覺得家有店鋪,有房租,小兩口吃喝不愁就行了,不指望兒子有多大出息。在市區的繁榮地段,就算在四五線的城市,房子只會越來越吃香,足以供養兒子一家。

二老想得很美,卻低估了人類的貪婪之心,他們的兒子兒媳不僅想要最好,還想要全部。

對于蘇杏來說,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父母屍骨未寒,大哥大嫂就為了一套房子跟她撕扯,并且大動肝火,要她立刻随他去變更房産證上的名字。

大哥擅自作主把父母火化,害她來不及見二老最後一面,又擅自與肇事者私了,蘇杏本來就傷心憤怒。如今見大哥大嫂這副貪婪不講理的模樣,更是火冒三丈,誓死不肯改。

于是,兄妹二人在家裏争執起來,甚至驚動蘇氏族中的長輩。

長輩們平時對蘇杏贊譽有加,因為她聰明。村裏頭年年都出大學生,這麽年輕的是頭一個,都說十分難得。奈何一些規矩深入人心,關于蘇家的財産分配一心偏向蘇海。

因為他是蘇家長子,蘇家的産業不能落在女兒手上?女生外向,給了她,等于便宜不知哪個野男人。雖然蘇杏頗得長輩們贊揚,但在這一點上遭到族中長輩的共同指責,罵她不該癡心妄想。

見及此,蘇杏既委屈又失望,什麽叫癡心妄想?這不是父母給她的嗎?

于是,她脾氣犟起來死活不肯妥協。

此舉惹來蘇家叔伯長輩的不滿,紛紛指責她不懂事。有嬸伯娘的苦言相勸,有叔伯們的厲聲喝斥,說她沒規矩,讀那麽多書成了一個書呆子,說她對不起父母。

至于法律說的凡子女皆有繼承權,在他們眼裏只是一個笑話。

那段日子,大嫂明是勸架,實則話裏藏針,對丈夫火上添油,導致兄妹倆的沖突越演越烈,族人對蘇杏越來越不待見。

最後,大嫂慫恿剛過六歲生日的兒子蘇小峰去鬧,糾纏哭打小姑。

蘇杏拉開他閃到一邊時,不知怎的,侄子蘇小峰居然撲倒在地。

以為兒子被打,蘇海勃然大怒把自家妹子用力往邊上一推。蘇杏被摔倒,額頭恰好撞上尖銳的椅角導致頭破血流,以致昏迷不醒。

這就是她今天躺在醫院裏的原因。

睡兩天了,額頭上的傷被包紮得好,雖有隐痛,痛不過夢中的慘景。夢境太真實,臨死前的身上撕裂痛感猶在,她表面平靜,實則內心有些淩亂,更多的是疑惑不定,額頭上的傷反而沒那麽清晰了。

花了幾個小時确認眼前的才是真實場景,蘇杏心下稍安。

這時候,一名護士和醫生進來,護士過來給她換藥。

蘇杏擡眸望着醫生微笑道“……醫生,我要出院。”笑容淺柔,目光清澄,沒有半點自厭自棄的情緒。

住院費用是她出的,大哥用她的卡預付款。她的密碼是自己生日,很好記,全家人都知道。

短短兩日,恍如隔世。

下午時,她拖着虛弱的身子站在醫院門口,仰起頭來,看看這風和日麗的天空,看看眼前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頭,人來人往,和諧安樂,不由得感慨萬分。

如果那不是夢,多謝上蒼不殺之恩,讓她重返這個太平盛世。

如果那不是夢,如果一切皆是未來會發生的事……她會慎重考慮今後的人生,盡量避開自己即将遇到的渣人。

她不想活得憋屈,不想死得無奈,她要平安喜樂地活着。

為自己而活。

“咕~”肚子裏響起一陣悶鼓聲,提醒貪看世情的女生該吃中飯了。

蘇杏垂下眼睑,唇邊露出淺淺的笑意,摸摸餓扁的腹部。

哈,貌似好久沒吃飯了。

回想那幾天發生的事,感覺特別的不可思議。她一直是個文靜的美少女,性子頂多有些清高,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像個歇斯底裏的瘋婆子跟人争吵。

父母的去世,兄嫂的貪婪無情,刷新了她對自己的認知。

不過,再清高的人也要吃喝拉撒睡。

生活在天下太平的年代,最有愛的事情是餓了麽?想吃就吃,想吃什麽吃什麽。要擱夢裏,想吃頓肉得經歷千險萬難還不一定能找到。米飯更少,早被人搶光了。

而眼前的日常生活,簡直像活在天堂裏般舒坦。

但是……

擡眸看看天色,看看車水馬龍、泥塵翻騰的公路,蘇杏的眼神略顯茫然。

有些事她驗證過,有些事仍待證實。請浏覽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第3回

在夢裏,大嫂過來瞄一眼就走了,恰巧被醒來的蘇杏看見她離去的背影。當時她心存感激,以為嫂子是出去給她買吃的,結果一直等呀等,等到現在這個時辰,被餓個半死。

想起為了一間房子兄長翻臉無情,絲毫不顧念手足之情她就很心塞。

又聽病友們說兄嫂輪流過來瞄一眼便走了,連問都不問,更是心火盛,傷心失望之下她回到了g城,然後腦子犯抽做下一連串糊塗事……

沖動是魔鬼,被沖昏頭腦最容易壞事,所以她要冷靜……地回去印證一下夢裏的情形是否屬實。

梳理好情緒,蘇杏不再猶豫,伸手招來車子……

此時此刻,正在收拾病床的小護士忽然發現床邊的小鐵櫃上擺着一枝花,一枝鮮豔欲滴的郁金香,不禁眼前一亮。

“诶?今早有人來看她嗎?送她花了?誰?帥不帥?我以為她一個親人都沒有呢。人什麽時候來的?她男朋友?你們有沒看見?”小護士拿着那枝花一臉驚詫,很八卦地問其他病人。

女人嘛,對稍微相熟的同胞的另一半特別感興趣。

衆人一聽,紛紛搖頭,有的說沒看見,有的說根本沒人來探望她。

“沒有?這花從哪兒來的?”小護士愕然。

“會不會是哪個護士或者醫生看她可憐從哪兒摘來的?”一個病人玩笑似地說,腦補一出醫生與病人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不可能!我們醫院沒種郁金香。”小護士搖頭,“據我所知,有郁金香的店只有北京路對岸才有,誰那麽有心大老遠跑去給她買?”

如此有愛,必有隐情。

“不可能啊!我今兒一早痛醒沒睡着過,除了她嫂子進來站了兩秒鐘外,沒人拿花進來。”一個病人說,“真有心的話應該送吃的,可憐她兩天兩夜沒吃過東西……”

“那你說是怎麽回事?這花不會從天而降吧?反正她沒出去過我跟你講,就上了一趟洗手間……”另一個醒得早的病友反駁道。

同住一間病房也是有緣,對方父母雙亡,兄嫂看起來也不咋滴樣,摔倒撞破頭也是別人說的,誰曉得真相是什麽?她醒了之後不哭不鬧不多話,形只影單,怪可憐的。

大家怕她想不開,格外留意着。

“哎,”另一個年輕女病友笑了笑,“洗手間的門倒是貼着一張紙,上邊畫的也是郁金香,說不定她從上邊摘的。”

噗,這番話引起衆人的哄笑。純粹玩笑,不含惡意。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小護士雖心裏疑惑,三觀卻很正常,對怪異之說聽而不聞。

這些病人怪能苦中作樂的,要麽是看見有人送她花心裏發酸。嗯,對,今早肯定有男生來探望那個女生,不然花從哪兒來的?

好可惜,沒看到對方長什麽樣。

小護士自行腦補劇情,随手把花擱在一邊,快手快腳地換下那張舊床單……

此時的蘇家,一家三口正在吃午飯。

“吃飯玩什麽手機?放下,你聽見沒有?”兒子吃飯玩手機,一口飯想吃半年似的,蘇海忍不住罵道。

“你兇什麽兇?”他妻子王彩霞不滿意了,白他一眼,“玩手機怎麽了?你妹還拿你房子呢,有本事沖她吼,少拿我娘兒倆撒氣……”

她嗓門不大,但怨氣十足地唠叨,一邊溫聲哄兒子“小峰快吃,等會兒一起去看你姑。”

“不去!她欺負人。”已六歲的蘇小峰一把推開親媽遞到嘴邊的小勺子,語氣清脆稚嫩,“爸,我姑是不是快死了?她死了那房子就歸咱家了是嗎?”

“小峰閉嘴,快吃飯,聽話!”嫂子忙把手上的飯菜塞進兒子的嘴,可惜話已出口收不回來。

蘇海瞪她一眼,“你跟他胡說八道什麽了?還要臉不?”

若讓外人知道他為了錢把妹子打得住院,這輩子的名聲就全毀了。

那可是他親妹子!

假如她沒醒過來還好說,意外身亡沒什麽。關鍵是醫生說她沒事過幾天就醒了,妹子心軟,但小脾氣多,她不會主動對外說自己親哥什麽。

但是,如果她聽見家人在外邊胡說八道,那就難說了。

對蘇海而言,妹子受傷完全是自找的,但外人不這麽想。為了她毀掉自己名聲不值得,太冤了。

“我沒說什麽,那天我弟妹過來替咱們抱不平發發牢騷,可能被他聽到了。哎,童言無忌,有什麽關系?”王彩霞不以為然,“話說回來,你妹要是死活不肯把房子還給咱們,我在外邊咒死她……”

敞開的大門邊,站着回來探聽虛實的蘇杏,目光坦然,略有些失落。

唉,這就是她一向敬重的大哥和大嫂,這就是她一向最疼愛有加的小侄子。談論她生死的口吻輕描淡寫,面不改色,就像街邊死了一只貓一只狗般輕松。

原來小侄子從小對她就沒好印象,難怪長大以後姑侄倆感情一直淡淡的,雖然她幫了他很多。她偶爾失落,但從不計較,直到大難臨頭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廂情願。

夢裏的那個她好傻,一直以為切肉不離皮,打斷骨頭連着筋。

結合未來與今生的情形,其實爹媽一走,她就應該打斷骨頭扯斷筋。

在夢裏,她一時氣憤跑回g市,沒想到,兄嫂趁她住院期間,偷偷把她的身份證、戶口本拿走了。而她的地契和房産證什麽的全在父母的遺物裏,自然落在兄嫂手裏。

她心寒之極,沒想到一棟房子能看出親情的重量。其實,如果兄嫂表現得不那麽勢利,等過一段時間再跟她好好商量的話,房産證寫誰的名字又有什麽關系?

在她心裏,父母兄弟是她最可靠的親人。

對她而言,自願給的,和被強搶的意義完全不同。

被兄嫂的嘴臉鬧得心灰意冷,她最終回來辦了過戶手續,拿回自己的身份證和戶口本并揚言跟大哥斷絕關系。

當然,大家都知道那不過是氣話。

事實上,不到一年時間,兄妹倆就和好了。她依舊敬重兄嫂,依舊疼那侄子小峰如己出。侄子長大後去g市上大學是她找人幫的忙,工作分配也是她幫的。請浏覽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第4回

因為蘇杏自己混得不錯,而夫家後來在g市也小有名氣,資産屬于中上水平,給侄子找份工作簡直輕而易舉。

後來侄子找了女朋友,對方家境不錯。蘇家家境一般,但其父母見蘇小峰的姑姑家境與自家相當,那姑姑又疼他,便爽快地答應婚事。

娶了一名白富美,又有小姑扶持,蘇小峰和他的弟弟們的人生如同坐火箭般扶搖直上。

可他們後來是怎麽待她的?

在炮火連天,環境無比惡劣的年代,他們把回來求助的她抛在危機四伏的廢墟裏自生自滅,最後死在一場混亂中……

回想夢中的情形,蘇杏不禁自嘲一笑,很多女人都有些犯賤,她也一樣。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更改房産證名字的一年後,那套房子落在嫂子兄弟的手中,沒給蘇海一分錢。

因為嫂子說,那套房子就算出租也賺不了幾個錢,恰好她兄弟娶了媳婦,不如給他二人開門做個小生意。以後蘇海的事就是她娘家人的事,大家互相扶助。

當時吃穿不愁,整天跟人打麻将到處閑逛的蘇海大手一揮,準了。

一年一年過去,不知怎的,那套房的房産證名字就改成了嫂子兄弟的名字。直到蘇海去世,蘇杏才從侄子們口中得知此事。

也難怪,她其實跟大哥都一副德性,不愁吃穿時,錢財成了身外之物,給了就給了,并不追究。也無法追究,因為嫂子還活着,她有權支配亡夫的財産。

大哥蘇海只活到五十八歲,在鄉下,不到六十歲就死的人算不得善終。也不是橫死,他是在自己床上不知不覺地走了,沒毛病。

門邊,臉色蒼白的蘇杏思量一番,然後出現在門口,擡腳進了門。

“哥,大嫂,我回來了。”

回來了,從醫院回到家裏,從夢境回到現實,從未來戰亂的末世回到今天的太平盛世。未來的世界充滿硝煙戰火,充滿血腥與暴力,道德淪喪,百毒興旺。

你弱你有理不再橫行于世,适者生存的殘酷不再是游戲,人吃人也不再是歷史或者小說才有的情節。為一餐溫飽出賣所有,包括自身的人格尊嚴等行為到處可見。

而這一切,尚未發生。

她還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所以,父母給的房子她決不放手。

蘇杏的出現吓了屋裏人一跳,同時又有幾分心虛,不知對方聽了多少。

真是晚上不能說鬼,白天不能說人,說曹操曹操就來了。

見妹子還能站着回來,想必身體無礙。

本來忐忑不安的蘇海放下心頭大石,換回一臉冷漠的神色,瞅她一眼,不說話,繼續吃他的飯。

“啊哈,你回來了,怎麽突然出院了?醫院也不通知一聲,真是的……”嫂子的臉色轉變快,原本的一臉怨氣瞬間堆滿笑容,虛僞的面孔讓人好笑之餘還有點惡心。

“我讓醫院不必通知的,你來去匆匆,想必很忙,不必勞煩了。”蘇杏笑着,慢慢進屋來并随手關門拴上,“我回來收拾幾件衣服就走了。”

聽說她要離開,蘇海夫妻倆不禁愕然。

“你要走?”嫂子心喜,但表情不明顯,很客套地說,“你不是請了一個月的假麽?不如在家休息幾天再回去?”

經導師推薦,蘇杏畢業後在一間文學工作室幫忙。工作室是導師跟其他人合作開的,待遇不錯,就是比較忙,連考研的複習都是她一邊工作一邊做準備。

倒是蘇海夠直接,扔下筷子,沉着臉瞟她一眼。

“走之前先把房産證的名字改了。”

蘇杏撇他一眼,仍溫聲細語“爸媽給了我,那就是我的。哥,你若不服咱們可以打官司,如果判我輸,房子給你絕不二話。”

“蘇杏!你這是要跟你親哥斷絕關系?!別忘了我和你哥平時怎麽待你……”嫂子尖叫起來,滿眼的不可思議。

“怎麽待我?”蘇杏好笑了,“你不提我倒忘了。好像我每次放假回來都大包小包給你一家三口買禮物,嫂子,你妹去g市玩時,所有費用都是我出,你忘了?我長這麽大,你倆送過我一件禮物嗎?替我煮過一頓飯?哪怕這次住院花的也是我的錢……你倒是說說待我哪裏好了?讓我感動一下下。”

嫂子氣結,蘇海也被妹子氣得眼睛冒火。

“所以你要跟我搶房子?忘恩負義的東西,真是一頭白眼狼,爸媽白養你了……”他開始四下張望,“我今天就送你去見他們,讓他們再管教管教你!”

人氣起來,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上次就是例子,她額頭的傷還痛着呢。

蘇杏不敢托大地以為大哥會顧念骨肉親情,利益之争,往往将人性的肮髒一面表露無遺。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先下手為強,趁兩人不察時揪住侄子蘇小峰的衣領,再順手在餐桌上拿了一個碗,然後退到門邊,臉上依舊挂着笑。

沒辦法,有些事一旦想通,有些東西一旦被舍棄,她恨人恨不過三秒鐘,擺不出吓人的表情來。

生氣有什麽用?反正房子不能白給人,她需要錢。大哥不相讓,她就想個法子把證件取回來。

擺臉色沒用,想辦法應對才是正經。

她也不想打官司,因為麻煩,每天還要面對族親們的譴責勸說等。那些人的八卦模樣,苦口婆心的“為她好”的誅心話,無論在現實還是在夢裏都聽得太多。

既然反感惡心,何必浪費時間?

大哥蘇海是個窩裏橫,對父母家人很大男人主義,對外卻是一枚軟蛋,而且喜歡裝大方灑脫,揮金如土。

別人把他當凱子揩油水,他卻以為結交了一幫義氣兄弟,可笑至極。

所以她要速戰速決,可惜傷未好,又餓了一天精神一般般,只能挑軟杮子下手了。雖然那是一場夢,但夢裏的遭遇給蘇杏帶來很大影響,什麽小孩子是無辜的屁話全被抛之腦後。

何況這小孩長大以後,對她更無情。

“蘇杏!你幹什麽?!把小峰放開!”兒子被控制,嫂子吓得想沖過來搶奪。

蘇小峰才幾歲大,被這突發狀況吓得哇哇大哭,手腳亂踢亂打。

蘇杏立即捏住他的下巴,稍微用力。請浏覽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第5回

“閉嘴,再哭我捏碎你的牙。”蘇杏語氣溫柔,手中卻力度加重。眼角餘光瞥到大哥蘇海想要沖上來,馬上把小侄子往前一擋,把瓷碗對準侄子的小腦袋,

“哥,別逼我。爸媽走了,這世上我就你一個最親的家人。我不想傷害你們,如果你非要逼我,同歸于盡或許是個好辦法……”蘇杏的眼裏一片冷漠。

骨肉親情,自相殘殺,眼前這些情形害得她一時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處夢境,還是在現實當中。

親情薄弱,未來讓人惶恐,仔細想想,其實死亡并不可怕。

一向溫順的親妹鬼上身似的,整個人都變了!變得異常冷靜淡漠,一股異樣的情緒劃過心底,蘇海心裏寒了下。

她不争不吵了,可是,過分冷靜的姿态更吓人。

見這對夫妻眼睛溜溜轉,仍打着搶人的主意。

蘇杏心一橫,甩手把那瓷碗往牆上砸碎,只拿一片尖銳的瓷片對準蘇小峰肥嫩的臉頰,頓時把兄嫂吓得魂飛魄散連忙後退。

“蘇杏,你冷靜一下。他是你親侄子,我們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你別沖動。”蘇海忙好言相勸,希望用親情來軟化她的憤怒。

嫂子尖叫“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拼命!”

蘇杏不吃這一套,“少廢話,把我的房産證、地契、戶口本和身份證拿出來!”目光落在嫂子身上,“嫂子放心,只要你們不亂來我自然不傷他。若敢耍花樣就別怪我無情。”

溫溫柔柔的一番話,既招人恨,又招人怕。

當然,這些話都是吓唬人的。

為這些人犯罪并付出一生的自由不值得,所以她一進屋就把門拴上了。

想要回那些證件,跟財迷心竅的兄嫂講道理根本行不通。

只能比狠,不然,她的命運将重蹈覆轍。

這屋的門口很寬大,鄰居家未必能聽見這邊的動靜。就算聽見他們也不會多管閑事,這是大部分華夏人的共同特點。誰家沒點兒糟心事?大家都怕惹麻煩上身。

聽說,以前有戶鄰居的兒子兒媳追打家中老人出路口,還塞老人吃狗糞也沒見旁人插手。因路人說老人年輕時太作,活該,其他想勸架的人聽了立馬歇了心思,都在一旁看熱鬧。

直到老人另一個兒子過來勸阻,鬧劇方止。

人心就是這樣,災禍不落到自己頭上,永遠是路人。

就算有人敲門相問,她完全可以推說兄嫂為了遺産欲加害于她,迫不得已用小侄子擋着才來到門口。

額頭上的傷能替她作證,到時候兄嫂水洗不清,有口難辯。

為了利益,大哥可以把妹子廢了,她也可以。

要知道,夢裏的未來不是天堂,而是地獄。能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人,沒一個善茬,沒一個是幹淨人……

事實證明,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蘇海讓妻子去拿蘇杏的證件,自己在客廳重提兒時趣事,希望能挑起妹子的兄妹之情放開他兒子。

看着神情焦灼的親哥,蘇杏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兄妹倆小時候的溫馨過往。那時候父母健在,對他倆疼愛有加,兄妹倆從未吵過架。

誰能想到,今天父母屍骨未寒,兄妹倆已吵翻天,讓人感慨無限。

“你一副打死我的姿态,怨不得我。”蘇杏微喟,“都是錢惹的禍,以前一直以為只有別人家才會這樣,沒想到咱們家也是。我回來之前有做過準備,如果我出事,哥,你逃不了責任。”

大哥處在弱勢的時候才聽得進人話。

蘇杏說罷,松手放開侄子,任憑大哥竄過來把孩子摟回身邊。而她視若無睹地從旁邊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中那塊瓷片銷毀證據,然後随手扔到一邊。

能把脾氣火爆又沖動的大哥唬住,計劃等于成功了一半。

見她神色如常,蘇海火氣又來了,“那房子本來就是我的!”看她的眼神像盯着一個陌生人。

“那是爸媽的,他們給了我。”蘇杏不以為然,“要麽打官司,要麽打一場。你有家有室,我沒有。有你們一家陪我,我知足了。”

“你……拿着你的東西給我滾!”蘇海顧不得安慰受驚的兒子,惱怒萬分,指着門口怒喝,“以後你我不再是兄妹,以後敢回來我打斷你的狗腿!”

嗤,蘇杏忍不住笑了。

這臺詞原本該她說的,如今換過來了。

沒一會兒,嫂子把她的所有證件全拿來了,心裏既驚且怕。當發現兒子已經安全,而小姑手上沒了兇器,所有驚吓一掃而空,馬上又牛氣起來,雙手揪着那些證件,冷笑道

“天打雷劈的賤人,想要房子,做夢!我撕了也不……”

“彩霞,給她!”

“憑什麽?!”她回頭瞪了丈夫一眼。

趁這間隙,蘇杏迅速上前搶過自己的證件。動作有點快,嫂子都沒看清楚手上的證件就全沒了。

待看清楚時,嫂子不甘心,欲撒潑搶,被蘇海拉住喝止。

今天的妹子有些反常,她的威脅他聽進去了。

“憑你家的東西比我多。”蘇杏好心替大哥解釋,然後檢查證件是否齊全,“你撕我證件,我燒你全家戶口本,肯定是你們吃虧。”

“你,你不是人,老天爺早晚收拾你!你個賤精……”嫂子氣得不行,當着兒子的面指着小姑污言穢語一通罵。

确認證件齊全了,蘇杏微微一笑,“彼此彼此吧。”不再多話,轉身上樓收拾自己的衣物。

這兒已不是她的家,不必多留,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阿海,你就眼睜睜看着她把咱的房子拿走?”小姑弱不禁風的背影,看得嫂子眼疼,氣得肝疼。

憑他們一家三口,連個骨瘦如柴的毛丫頭都鬥不過?

“不然你想怎樣?你要兒子還是要房子?”蘇海萬分氣餒,心頭惱恨。

正如死丫頭說的,他家大業大,跟她鬥狠會虧大本。

“不行,你快打電話讓叔伯他們來評評理。”嫂子推搡着蘇海。

蘇海一想也對,只要族中長輩不松口,憑她一個黃毛丫頭能做什麽?要知道,郊區那套房子的左鄰右舍住的全是族中長輩和親戚,一人一句能把人說得生不如死。

她一個大姑娘家,清高,臉皮薄,如今又沒有父母兄長撐腰,諒她不敢悖逆尊長。請浏覽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第5回

既沒臉住又得罪人,何必呢?不如識相地把房子還給他,以後大家還是一家人。

蘇海越想越有理,于是趕緊拿起電話……

不大一會兒,蘇杏拖着一大一小兩個行李箱下來。

她這次回得匆忙,除了包包,其他衣物家裏有不必帶,兩個行李箱是她讀大學留宿時買的。她每次放假都給家人帶很多東西,然後懶得帶上去。

除了房裏的兩個,其餘的被父母送給別人用了。

這個家裏,凡是有紀念價值的她全帶走,譬如相冊相架和一部分書籍,朋友寄給她的信件等等。

剩餘的空間用來裝衣物和日用品,父母給她置辦的全部帶上,除了棉胎。一些衣服和瑣碎物品帶不走,沒辦法,行李箱裝不下,而且她一個人帶不了那麽多。

都是些不重要的東西,扔就扔了。

等她收拾好下來時,發現廳裏來了幾位叔伯長輩,大哥和嫂子坐一邊死死盯着她,想吃人似的。

也難怪,那房子雖小,少說也值數十萬。今年一直在漲,明年更不止這個數了,因為機場年底建成,附近的路将得到全面的開發,房價日漸水漲船高直過百萬底線。

他們的不甘,蘇杏很理解但不認同。

因為房子是她的。

蘇杏禮貌地向族中長輩逐一打了招呼,然後搶先說話

“二伯,四叔,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麽。可那套房子是父母留給我的,不管你們說什麽我都不會讓,除非你們誰用錢買。”

“哎喲,杏子,看看你讀書讀成啥樣兒了?”坐在旁邊的伯娘一拍大腿,面容嚴肅,“自古以來兒子才是當家作主的人,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你跟親哥争家産就不怕隔壁鄰居笑話?唉,都怪你爸媽,以前我常說他們會把你寵壞,他們偏不信,看吧,看吧……”

辛辛苦苦養出來的女兒敢跟兒子鬥,造孽啊!

“別以為你是大學生就可以不顧祖宗規矩。你看隔壁村的春花,人家是名牌學校的大學生,不比你差!兄弟一結婚她即刻搬出家門,除了每個月給家裏寄生活費,過年過節還回來探望父母兄弟和侄子,那才是聰明人,懂得人情世故。”

“就是,娘家是咱們女人的唯一靠山,以後婆家為難,除了自家兄弟你能找誰幫?又有誰肯幫?你今天把後路堵死了,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可不是,咱老蘇家的臉都被你丢盡了。”

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勸,男人們不吱聲,一個個陰沉着臉,氣氛凝重。

對此,蘇杏早有心理準備。

她們的嘴舌功夫早在住院前就領教過了,在夢裏也是……眼前的一幕幕,如同昨日發生過。

“別人說什麽我管不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雖然不太耐煩,仍然保持禮貌與微笑,“老實說吧,那房子我不住,打算賣了它。眼看這房價有升無降,我那房子少說也得一百萬以上了。跟親人我不計較那麽多,抹掉零頭湊個整數,誰出得起價錢那房子就歸誰。”

卧槽!意思是一百萬?!

“不要臉,你咋不去搶?!”

她的話一出口,蘇海夫婦率先跳将起來罵人。

衆長輩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個沒良心的東西!跟親哥搶已經喪心病狂,你父母屍骨未寒,竟然還要賣掉那房子?!蘇杏,你要敢賣,以後別認是我蘇家的人!”四叔氣得跳腳,甩下重話來。

呵,蘇杏微嘲,說什麽以後?

未來的她替族人的子孫找過n份工作,替四叔的孫子還過錢,替大伯那受盡婆家欺負的女兒撐過腰,替幾位做生意的堂兄弟拉過關系……自家的更不用說,結果如何?

逢年過節,她回來探親,族人向兒孫是這樣介紹她的哈哈,這位是咱們蘇家很有才華的小姑媽,小姨媽,小姑奶……就是沒人說過她的名字,一衆稱呼不過是她的代名詞。

有什麽意義?

當然,她不圖那虛名,而且不認就不認,反正她是女兒家,沒資格上族譜,所以四叔那句話毫無威脅性。

“造孽啊!我那可憐的老三,看看你常常挂在嘴邊的好閨女,我蘇家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禍害……”二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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