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因為氣血翻騰而流了半宿鼻血的嚴玖好不容易才睡着,但睡得并不安穩,夢裏他被一座大山壓着,明明屬性該是唐僧的他,此刻卻淪落成了被鎮壓的孫猴子,他伸出手,想要求救,但哼哼唧唧的,偏偏一句求助的話都叫不出來。

就在這樣憋屈的心情中,少年終于被電話聲吵醒。

“誰?”不屬于他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嚴玖揉揉眼,覺得有點不對勁。

等他發現架在自己肚子上的腿不屬于自己之後,他小心翼翼地摸上那條腿,就惹來一陣怒吼:“你摸我大腿幹嘛!”

嘤嘤嘤!這聲音是喬遠的!

嚴玖吓得手一抖,摸是不敢摸了,只能委委屈屈地挪動着身子,從他腿下面滾出來。

怎麽會變成這樣?

怎麽就會看着小電影都能睡着呢?

還是跟這個家夥一起睡在了沙發上?不過這家夥的沙發還真寬……“嗷!”滾過頭摔到地上的少年悶聲慘叫。

“你說什麽?”喬遠蹭地爬起來,臉色變得陰冷,“他走之前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幹,你們的特偵處都查不到的人,難道我就能找到了?……他?”他看向那個摸着屁股的少年,神色詭異,過了一會,才說:“把地址定位發我,我現在帶上他一起過去。”

挂上電話,喬遠抓起外套,催促嚴玖:“快洗把臉,我們馬上要去魏家山。”

他突變的神情肯定是出了什麽事,能把自己扯上,一定不會是輕松的情況。嚴玖急忙問怎麽了,對方眼神冰冷,隐隐帶着一股殺意:“喬夏在山裏失蹤了。”

嚴玖“啊”一聲,轉身就要沖進廁所的時候,突然又扭頭過來,想要問自己過去能幫上什麽忙?

不過喬遠神情冰冷的側臉讓他又把所有的不安吞進了肚子。

人命關天,他不得不上。

他真不明白,為什麽他不去找麻煩,麻煩現在卻是越來越愛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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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認識喬遠後,一切都變了樣。不看,不聽,裝傻,避讓,這些明哲保身的處事原則屢屢被破壞,他越來越深入另一個世界,再也沒法當一個捂着眼的孩子。

嚴玖看着鏡子裏被潑了一臉水的自己,有些茫然。

那張臉上已經開始褪去少年的青澀,一點點冒出的胡須讓他看起來瞬間老了幾歲,嚴玖忍不住摸了摸,紮手的感覺讓他吓了一跳。

他居然要開始剃胡須了。

因為從不需要剃胡須而被舍友嘲笑的自己,竟然……

在另一個浴室刷牙的喬遠被推門進來的嚴玖吓了一跳,他心裏正翻滾着一股陰火,但在聽到對方扭扭捏捏地問“有沒有剃須刀”後,瞬間滅了一半。

“你要剃胡子?”他咬着牙刷,挑起嘴角,抓着他的下巴,湊近了細看。

雖然不是太明顯,但比起之前光溜溜的嫩雞模樣,這一夜間出現的毛發還是讓他老氣了許多。

從櫃子裏抽出電動剃須刀,遞給他,喬遠一邊刷牙一邊那眼角去瞄那個一臉糾結的少年,立刻明白了:“你從沒剃過?”

嚴玖臉紅了。他不想承認,又必須求助。這把電動剃須刀看起來很智能,但是萬一剃不好,劃破了臉蛋,那才是真丢人的事情。

喬遠啧了一聲,快速地刷完牙,從櫃子裏又拿出剃須膏,把他拉近了,讓他對着鏡子,一邊塗一邊沒什麽耐心地教:“就這樣……然後這樣轉……自己試試……笨!你剃臉幹嘛!……豬啊你!壓下去點兒!……你緊張什麽!他又不會剃掉你嘴唇!”

浴室裏時不時冒出臭罵,過了幾分鐘,滿臉通紅的少年摸着光溜溜的臉蛋坐上了喬遠的JEEP。

盡管G城交通從來就沒有特別暢通過,喬遠硬是在城區公路上開出了九十碼的速度,坐在副駕駛的嚴玖吓得臉色蒼白,時不時抖着聲勸告這個脫肛的野馬:“慢,慢點兒……有監控頭……前面有車!”

喬遠不愧是經常跟鬼神打交道的,膽子肥到嚴玖捂着眼不敢看的程度。

按理論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硬是被青年壓縮到了一個小時,這種速度恐怕只有淩晨公路沒車的時候才能做到,就連一直等在山下的沈郁陶都吓了一跳。

“山上沒有信號,我只能下山給你們打電話。特偵處的其他人也到了,查了一晚還沒頭緒,我就先讓你過來了。”沈郁陶說話的時候,時不時看向山上,神色裏難掩的疲倦和焦慮。這是嚴玖第一次看他這麽不鎮定的模樣,知道這人是真的急了,連忙把剛剛在半路買的漢堡遞給他:“別急,不會有事的……”這話相當的空洞無力,但他也只能幫到這點忙。

沈郁陶心不在焉地接過漢堡,并沒有吃,而是跟喬遠他們又仔細說了遍情況。

原來喬夏昨天給喬遠發的那張金剛杵的圖片,是在一個普通命案的兇手家中發現的,當時兇手妻子突然發狂,拿着這個金剛杵刺傷了辦案民警,民警沒受重傷卻一直昏迷。後來請了喬夏過來,才覺得這東西不對勁。

最後從重重的線索中喬夏追查到金剛杵是一個魏家村村民賣出來的,然而等找到這個村民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在幾天前死于一場車禍。這個金剛杵是他偶然從山上撿來的。

本來大家覺得封存這個金剛杵算了,這種撿來的東西很難查出什麽,但喬夏很快就發現,金剛杵尾部一個花紋跟之前在醫院發現的神牌底座上的花紋相當相似,于是當天就決定上山搜查。

G城被山環繞,負責城市靈異案件的特偵處經常要進山辦案,因而常年有一些不甘心被人類占據地盤的山妖鬼魅會下山作亂。

因為太熟悉,當喬夏和沈郁陶一起上山的時候,他們并沒有做太多的準備。

直到一場詭異的大霧将拿着金剛杵的喬夏和沈郁陶分開後,沈郁陶才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山上完全沒有信號,他們上山的時候是上午,可直到太陽快落山前,沈郁陶仍舊沒有找到喬夏。沈郁陶深知在這種詭異的地方呆一個夜晚絕對不是明智的選擇,思量再三,他還是決定下山等待,并且盡快聯系特偵處的人。

等特偵處的人趕到,已經是淩晨。即使帶了足夠的裝備,經過一夜的搜尋他們仍舊毫無頭緒。這種難纏的情況他們不是沒遇到過,只是喬夏被困還是第一次。沈郁陶想起之前喬遠發來的警告,猜測嚴玖會不會能感覺到什麽,就讓他大清早就把人帶來了。

嚴玖聽說自己要承擔如此大的期待,一時間變得緊張起來:“我……我……”他很想說我不一定做得到。但看沈郁陶憔悴的神态和喬遠冷峻的臉,向來脫口而出的猶豫又吞了回去。

“我試試……”這句話非常小聲,甚至一點底氣都沒有,沈郁陶還是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謝謝。”

嚴玖咬着下唇,難掩緊張。

這是少年第一次認識特殊偵查處的全體成員,整個特偵處包括喬夏也就六個人,除了沈郁陶,在場的還有一個漂亮高挑得相當出衆的女人,一對叽叽呱呱的紅發雙胞胎青年,一個高大壯得吓人的男人。

高個美女看到嚴玖的時候并沒什麽表示,但聽說嚴玖是看照片就看出問題的時候,她又詫異地看了過來,突然走近,抓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你的眼睛什麽都能看到?”

……美女姐姐你別靠太近了,胸!胸!別這麽彎腰!這個我能看得到!

嚴玖尴尬得滿臉通紅。

喬遠眉角一挑,卻什麽都沒說。

“芸芸,先讓他幹活。”沈郁陶無奈地提醒她。

“不差這一秒,我就問兩個問題,”方天芸松開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地問:“你看見過陰差嗎?現在還看不看得到?”

嚴玖不明白她問題的含義,又怕撒謊會被揭穿,只好乖乖點頭。

方天芸本是随口一問,沒想到對方給出肯定的答案,驚得又抓着他的臉蛋仔細觀察,越看眉頭越緊:“你這家夥,野生的陰陽眼啊……”

所有人都看向了嚴玖,視線不能亂放的少年恨不得鑽進地裏去。

“你爸媽叫什麽名字?”方天芸忍不住追問。

“……嚴玲,陳旭濤。”嚴玖也有些奇怪了,但都誠實地一一作答。

“不姓方……”方天芸更是奇怪,“那你家裏的三代親屬,有沒有姓方的?”

“有,有啊,我的外婆,姓方。”嚴玖覺得她越問越奇怪,自己也緊張了。

“方?!真的姓方?!”方天芸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我的乖乖,你外婆不會是那位私奔的英雄吧?”

嚴玖呆了。

私奔?

英雄?

什麽情況?!

眼看嚴玖越來越呆,沈郁陶終于出聲打斷他:“這跟這件事沒關系的話,我們下回再研究,現在關鍵是把喬夏找出來。”

方天芸終于退開,頗感興趣地看着嚴玖:“事情結束後,跟我去一趟方家。跟方天晴這個大傻逼比一比誰的陰陽眼更厲害,能讓他認輸我就請你吃飯。”

“……”跟大傻逼比,比贏了也不值得驕傲吧?

沈郁陶嘆了口氣,另一邊,算卦的雙胞胎終于怒吼道:“媽的!算不出來!沈哥,要不我們進山吧?現在天也亮了,直接把搞鬼的東西找出來!”

沉默的大個子男人也點頭贊同。

沈郁陶垂下眼眸思考了一會,點頭:“東西帶齊,上山,不要分散行動。”又看向嚴玖,和一直在觀察四周的喬遠,“小遠,你帶他吧。有情況立刻發射信號彈,我猜你的靈紙鶴也飛不過來。”

喬遠懶懶地應了,他早就料到自己負責這個拖油瓶。

往山上的道路只有一條,但這只是普通村民使用的道路,像喬夏他們當時上山的時候,為了盡快找到那個羅盤發生奇怪反應的區域,還是抄了沒人走過的近路。

當沈郁陶帶着衆人走到喬夏失蹤的區域時,一陣詭異的霧氣又升了起來。早有準備的衆人立刻拿出照靈燈,點亮。

這一照,差點把嚴玖吓哭。

這哪裏是什麽霧,根本就是一堆鬼魂被打碎了三魂六魄剩下的怨氣,偶爾能看到扭曲的人臉在霧氣中浮現。這些霧氣如果沾染久了,普通人甚至會生病。

嚴玖立刻丢掉了骨氣,緊緊抱着喬遠的胳膊跟在屁股後面,打死他都不能在這種地方跟喬遠走散。

“松手!”對方一點都沒有同情心。

嚴玖不情願地松開手,改為死死抓着他的衣袖。

“荒山野嶺的,哪來這麽多怨氣?”方天芸冷笑,掏出羅盤,宛如美少女戰士一樣,帥氣地朝羅盤指示的方向丢出幾張咒符,濃厚的霧氣立刻散去許多。

“沈哥,卦象有解了!”雙胞胎同時開口,“夏哥還活着!”

沈郁陶眉頭松了些許:“他從來命大,這個不算什麽消息。”

一行人沿着霧氣散開的方向繼續走。

突然一陣尖銳的叫聲劃破寧靜。

一群山魈竟然從濃霧中沖出來,撲向衆人!

喬遠短刀出鞘,一刀就插入了撲向自己的山魈的太陽穴,動作利落狠準,與其說是個修道者,更像個殺手。

十幾只山魈将他們團團圍困,一時竟将衆人沖散了。

一直抓着喬遠衣袖的少年在山魈出現的時候,本來還貼喬遠貼得死緊,然而不遠處突然隐現的一個身影奪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那不是喬夏麽?

嚴玖松開喬遠的袖子,剛想走過去一點叫喬夏的名字,結果手剛松開,就被山魈從背後抱住,捂住他的嘴巴後向另一個方向狂奔。

“嗚嗚嗚嗚……”一失足成千古恨!狗屁的2.0視力!少年瞪圓了眼,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離喬遠越來越遠,忙着戰鬥的人們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綁架案,很快,濃霧将嚴玖團團包圍,再也看不到他的救命稻草。

山魈奔跑的速度據說比豹子還快,嚴玖感受着因為奔跑而刮到臉上的山風,淚流滿面。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

他撕心裂肺地伸出手……

可是特碼的他一個字都喊不出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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