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一夜過得“魂飛魄散”,喬琢言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手背搭着額頭,直勾勾地盯住天花板,賀城的模樣在眼前揮之不去,叫她發慌,而更讓她覺得詫異的是醒後腦子裏不斷閃現兩個字——“邏些。”
夢境的尾巴,像電影落幕一樣,這兩個字印在黑色背景下,在暗示着什麽。
喬琢言驚出一身汗,“邏些”是什麽意思?
忽然她想起什麽猛地起身下床,從床底拉出行李箱,一通猛翻後找出一個盒子,裏面放着前幾年走南闖北所有的票根。
一張張仔細查看,終于看到了期望中的那張車票,貴陽到鎮遠,硬座,3小時57分……票面有些磨損,邊緣的信息都看不清了,不僅是這張,連同其他票根都有或多或少磨損,一如褪色的從前。
捏着車票,再回想昨晚夢裏出現的那位叫“安林意”的老板娘,她是巧合出現?還是和明信片上的落款是同一個人?現實記憶混雜幻想,荒誕的夢境隔空攝取人心。
喬琢言莫名想起以前上學時讀到的“莊周夢蝶”,莊子他老人家提出一個哲學問題——人如何認識真實,如果夢足夠真實,人沒有任何能力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醒和夢既然都是一種境界,那她夢到的一切也是真實的嗎?
瘋子,瘋了!二十六歲的人還這麽不切實際,想的什麽亂七八糟……
把車票放回原位,行李箱推回床底,喬琢言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有辰庚的未讀信息。
她沒想到在辰庚說完去機場接賀城的第二天他就回來了,而辰庚大手一揮,說忙不開,讓喬琢言自己去接。
昨晚做了那樣“不堪”的夢,喬琢言本能想拒絕,而且賀城走的時候明明開了車,她再開一個車過去就多此一舉,但辰庚既然開口,還是得去,畢竟人情要還。
喬琢言覺得還是先不想“邏些”這一茬,越想心裏越沒譜。
……
為了這趟來之不易的“遠行”,喬琢言化了個“妖豔賤貨”妝,換上新買的風衣和高跟鞋,背上斜挎的小包出發。
事先沒跟賀城聯系,根據辰庚給的航班號,喬琢言準時出現在“到達”大廳,不像其他接機的人一樣蜂擁擠在一起,她只是遠遠站到旁邊,能識別到某人出來就行。
看着顯示屏上的航班落地信息,又過了大概二十分鐘,賀城終于走出來,他手推行李箱,穿着連帽衛衣,戴黑色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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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武裝有些嚴實,但喬琢言一眼就能認出來,因為他的獨特氣質自帶吸引力,喬琢言是凡人,躲不過。
賀城顯然沒看到接機的人,出來直奔出口。
喬琢言走過去,心跳聲如響鼓重錘不止,越想忘記昨晚的夢就越不自控地想起細節,尤其是床上,賀城的喘息聲猶在耳邊……
走到跟前,喬琢言一聲不響地和他并肩,賀城發現後轉過頭又轉回去,面色如常,“你怎麽來了?”
“沒想來,辰庚叫我接你。”
“怎麽來的?”
“坐地鐵。”
賀城沒再說什麽,手下的行李箱發出輕微的滑動聲,朝出口拐去。
……
明川今天依然是雨,喬琢言出發的時候還是小雨,眼下雨勢大了很多。
走出出口,一陣風刮過來,帶着春雨的清新味道。
兩人心照不宣地既沒在原地躲雨,也沒有借共享雨傘,而是照常往停車場走,賀城把帽子戴上,墨鏡摘下來挂在領口。
“要我幫你拿行李箱嗎?”
穿了五厘米高跟鞋的喬琢言差不多到賀城嘴唇的位置,她伸手過去,被賀城攔住,“不用。”
手揣回風衣口袋,深呼吸的瞬間喬琢言聞到賀城身上的味道,和雨水很像,又有些不同。
行李放入後備箱,喬琢言坐進副駕駛,關門後第一件事是系安全帶。
賀城看她一眼,笑得別有意味。
“要先去公司一趟。”,他說。
公司?
昨天在事務所,喬琢言有問過辰庚“賀城是做什麽的?”,他把話題岔開了,現在想想,可能辰庚是不想說。
“……”,今天冒然接機,喬琢言肯定不能再打擾賀城的計劃,“那一會兒進市區你找個方便的地方把我放下吧。”
“今天有事嗎?”,賀城把車鑰匙插/進去,啓動車子。
“沒事。”
“一起去吧。”
喬琢言不知道賀城要見的是誰,竟然帶上她,“不太好……”
“吧”字還沒說出口就被賀城頂回去,“沒事。”
……
明川市群益開發新區,離機場差不多半個小時車程,兩人一路無話,車裏只有雨刷來回擺動的聲音。
賀城說“到了”的時候喬琢言歪頭看向窗外,視線裏是一家溫泉度假酒店,喬琢言沒聽過酒店名字,也沒見過。
不過這一片離市中心還有段距離,周圍建築不多,顯得空曠,明川市這兩年大力發展周邊新區,房價也跟着漲起來,剛才過來的時候喬琢言有留意附近有以這家酒店名字命名的公寓和別墅群。
車子在酒店門前停車場停下,喬琢言打量外觀主體,不同于其他酒店建築的中規中矩,這家在設計方面明顯很用心,樓層不高,但占地面積很大,樓體呈不規則形狀,正門空地還有幾件抽象派藝術建築物,加分不少。
下車後,酒店門口一個保安模樣的高個兒男人小跑過來,到賀城跟前叫了聲“賀總您好!”
喬琢言仰頭望着酒店名字,難不成他是這的老板?
賀城打開後備箱,對保安說:“把這箱搬到前臺給人資部趙總。”
保安看着很壯的樣子,一下搬起那一大箱,小跑折回去。
鎖車,賀城跟在保安後面,身後則是喬琢言,三人成一條直線。
雨已經停了,西邊天空露出一半太陽,光線穿透雲層,像耶/稣光,喬琢言最喜歡看雨後初晴的天空,也許是其中透着溫暖和希望吧。
剛走進酒店大堂,撲鼻而來一陣香水味,不同于其他酒店那種濃烈,這個味道喬琢言竟然覺得還不錯。
門口站着四位迎賓,清一水的長腿漂亮姑娘。
“賀總好!”,聲音甜美,整齊響亮。
喬琢言腳下的高跟鞋差點踩不穩……
“賀總您回來啦!”
兩個身穿黑色西服裙裝的女人從前臺那邊走過來,微笑着跟賀城問好,但眼睛一直盯着喬琢言,滿眼八卦小星星亂飛。
其中一位将手裏的東西遞給賀城,說:“賀總,這是您的房卡,衣服熨好了在衣櫃裏,有什麽需要您再給前臺打電話,今天大堂我值班。”
賀城點了下頭,徑直往裏走,喬琢言繼續跟,無視盯着她看的那兩位。
從大堂左轉過去,右手邊是餐廳,盡頭左手邊是電梯,上到四樓,從電梯出來後喬琢言跟着賀城東拐西拐,來到盡頭一處客房。
房門打開,賀城推行李進去,喬琢言卻愣住了。
她之所以停住腳是因為又想起了昨晚的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
不過只是自己想想罷了,一個有過前科的女人yy賀城這種極品,不僅想入非非,還有點癡心妄想的意思。
“要我請你嗎?”,賀城沒露臉,話從裏面傳出來。
喬琢言盯着門框上賀城的手,深吸一口氣走進去。
這間房是套房,很大,賀城指着沙發讓喬琢言随便坐,自己則去洗澡了。
沒錯,洗澡……
喬琢言聽着浴室嘩啦嘩啦的水聲,莫名想抽支煙冷靜一下。
情勢有點暧昧,不,是非常暧昧。
她環視房內的擺件轉移注意力,看一圈後視線不自覺落在浴室門上。
好在最後還算清醒,或者喬琢言心裏清楚,現實裏的賀城絕不會像夢裏那樣,說把她睡了就睡了……
果然賀城洗完澡出來,只□□圍着浴巾的他毫不避諱屋裏還有個剛認識沒說過幾句話的女人,這是沒把她當女人看的意思吧。
阿嘉曾給喬琢言講過一個網上的段子,說有人問“女人會饞男人的身子嗎?”,其中一個網友的回答是:“特別饞,但是我們特別能裝你知道吧。”
喬琢言聽後嘴上只是笑,可心裏的聲音卻充分認同。
“我去二樓開個會,很快,開完再回家。”
本以為賀城會讓喬琢言在房間等,沒想到他又說:“我助理有事不在,你頂替一下。”
“?!”,喬琢言眼睛都瞪大了,excuse me?
賀城說着從背包裏拿出個蘋果的筆記本,扔到她腿上,“做會議記錄,和各部門工作成果反饋,很簡單。”
當然簡單,這是實習生就能幹的話,喬琢言看着面前的白色浴巾走來走去,晃得她雙眼失神。
手指放在電腦上輕彈幾下,“OK。”
她沒拒絕,從各個角度開始還人情。
喬琢言抱着電腦站起身,“在哪開會?”
“二樓。”
她點頭,“你先穿衣服,我去外面抽根煙。”
抽哪門子煙,她入獄後就把煙給戒了,只不過想找借口出去透透氣。
……
酒店門口,剛才幫忙搬東西的保安看見喬琢言出來趕忙幫她拉門。
喬琢言說了聲“謝謝”後沒再往前走,只是站在保安身旁,給他弄得不知所措,眼睛時不時瞥過來。
“退伍軍人嗎?”,喬琢言第一眼見他就這麽想。
保安有點驚訝,“你怎麽知道啊?”
喬琢言指着他,從頭到腳,意思很明顯。
保安笑笑,“我以前在西藏當過兵。”
喬琢言這邊無話,只是看着路上的車流。
“我也問你個問題吧。”
嗯?喬琢言看他,這事兒還需要搞什麽禮尚往來?
“你是賀總女朋友嗎?”
“我像嗎?”,喬琢言反問。
保安憨厚一笑,“不是像不像,酒店剛開業我就在這上班了。”
他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從沒見賀總帶女人過來,也沒見他車裏坐過女人吶。”
喬琢言不以為然,只是點頭,她本想跟保安借支煙抽,眼下又不想了。
許是怕喬琢言不信,保安又補充說,“更沒聽別人說賀總有女朋友,啊,我想起來之前有一個女的經常來找賀總,長得還特漂亮,叫什麽慈,我忘了,但絕對不是女朋友,賀總看她眼神不對。”
見保安那一本正經分析的樣子,喬琢言打破他的幻想,“我不是他女朋友。”
“這樣啊。”,保安撓撓頭,貌似有點兒失望。
喬琢言拿出手機搜索酒店名字——斯堡來度假酒店,發現它和周圍的公寓還有別墅區都隸屬同一家“骞遠集團。”
“你們酒店是連鎖的嗎?”
保安一副“別鬧”的表情,“這麽大産業要是連鎖得多有錢的人來注資啊!占地幾萬平,明川市只此一家,最大股東是賀總,其餘股東我就不太清楚了,大領導們高深莫測,聽說之前賀總不是最大股東,去年年底的時候有一個股東過來,鬧得挺兇,賀總也沒理他,最後怎麽擺平的不知道,反正那之後基本就賀總說得算了。”
提到本公司業務,保安答得非常利索,就是人有點實在,連股東的八卦也能随便聊,大概無心吧,畢竟喬琢言是賀城帶過來的。
“賀…你們公司在拉薩有業務往來嗎?”
喬琢言覺得這個問題會得到回答,如果他知道的話。
果然套出了話,保安說:“業務嘛不太清楚,但是賀總去過拉薩幾次,剛才我搬的那箱東西就是賀總從拉薩帶回來的特産,每次回來都給我們買吃的。”
說到忘情處他似乎忘記剛才還在說喬琢言是女朋友的事……
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保安抿了抿嘴,“不好意思,我這人滿嘴跑火車,都是道聽途說,你別介意啊!”
喬琢言回他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轉身進去了。
離開是因為等下開會,她還要短暫“賣身”給賀城,當搬磚小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