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大約是學了相聲的人對‘我是你爸爸’這樣的語句反應特別強烈，黎冠霆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下意識想罵過去，如果對方不是年近六十的老者，他或許就這麽幹了。
德雲社學藝之前先學做人，黎冠霆雖不是正式入科弟子，但論起禮節習慣都已經潛移默化了，哪
怕被人占了便宜也只能勉強笑笑，有些尴尬的道，“黃先生，我覺得您可能有些誤會……”
“沒有誤會，你就是我的親生兒子，”黃哲榮似乎有些激動，仔細端詳他的容貌，篤定的打斷他的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然，要想證實還得做鑒定，但現在我就能确定，你就是我兒子。”
這老人怕不是想兒子想瘋了，大馬路上随便拉一個長得像的就開始胡言亂語，黎冠霆覺得頭大，只能看向那個年輕人，好歹看着挺正常的，“先生，我真不是，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奈何那個年輕人也搖了搖頭，拿出手頭資料翻了翻，帶着一抹微笑，“黎先生您不要緊張，也不用急于反駁，根據居民登記記錄，您母親……抱歉，您戶口上登記的小姨，是黎悅女士，對嗎？”
這話頗有微妙之處，如果黎冠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必然會爽快的承認，但奇怪的是他特意強調了‘戶口上登記’這幾個字，顯然是知道內情的。
黎冠霆很快反應過來，神情變得有些警惕，不悅的看向他們，“我小姨是黎悅，但她的戶口很早就遷出北京了，還有，我心裏清楚我的父母是誰，不需要你們來提醒我的身份，現在我過得很好，而且已經成年，我小姨對我也沒有任何的撫養義務，希望你們不要打擾她的生活。”
見他态度急轉直下，那人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黃哲榮擡手攔住，帶着些安撫的意思，輕聲道，“好，我答應你，我不會打擾黎悅，我知道很多事情你很難接受，尤其你現在都這麽大了，但正因為你已經是成年人，才更應該告訴你真相，黎悅……她不是你小姨，是你的母親……”
“夠了！”黎冠霆聞言頓時冷了臉，原本勉強維持的尊敬與禮貌頃刻間崩塌，甚至有些厭惡，“黃先生，我不管您想做什麽，但我只想告訴您，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不想任何人來打擾我的生活，有關我父母的事情，我不想探究，也不想知道真相，更不需要他們的關注與所謂的疼愛，您也擁有您自己的家庭和家人，有些事情就這麽隐瞞下去對我們彼此雙方都好，我言盡于此，請不要再來找我了。”
說罷，他朝黃哲榮鞠了一躬，轉身頭也不回的跑進劇場。
“黃先生，這……”年輕人見狀有些遲疑，低頭看向黃哲榮。
黃哲榮臉上雖然無喜無怒，但眼神中透出深深的懊悔與傷感，半晌才道，“看來，他好像都知道了……”
“那……要不要我聯系黎悅女士……”
“不要，你沒聽到他說的嗎，他不喜歡我們打擾他母親，”黃哲榮果斷搖頭，不想節外生枝，
“我要認回的是他，不是他母親，再說他已經成年，早就不需要監護人同意他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只要他同意，即便是黎悅反對也沒用，不過這麽多年，突然讓他知道父親是誰，的确沖擊太大，沒關系，讓他慢慢消化，我相信他會明白有我這樣的父親是多麽光榮的一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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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老總既然這麽篤定，身為秘書也沒資格反對，兩人又在劇場門口等了一會，确定黎冠霆不會出來，才上車離開。
他們前腳一走，後腳劇場經理也從門口拐角處轉了回去，直接找到忐忑不安的黎冠霆，安慰道，“他們走了，放心吧。”
黎冠霆頓時松了口氣，“謝謝您了。”
“沒事兒，到底怎麽回事，那倆人是誰？”看他神情慌張，經理總是不放心，生怕他再發病，拍拍他肩膀道，“你別怕，有什麽難事就跟我說，再不濟跟孟兒他們商量，你現在是社裏的員工，孟兒不成還有郭老師和于老師他們，別一個人什麽都扛着，你是孩子，得會依靠大人，知道不？”
“我知道，真的謝謝您，”黎冠霆聞言感動極了，一個勁兒跟經理道謝，解釋道，“其實也沒什麽，那倆人好像是我家地産公司那邊的，可能有什麽手續有問題，來問我，我讓他們直接找房産
局了。”
“真的？”劇場經理看着不太像，但又說不出哪裏有問題，見他點頭只好道，“行，沒什麽事兒就好，先工作吧。”
“哎，”黎冠霆長舒口氣，轉身去工作了。
他這頭以為瞞的天衣無縫，殊不知經理轉頭就給孟鶴堂打了個電話，囑咐他多關心黎冠霆，還把外頭發生的事一字不漏的學了過去。
等下了班，孟鶴堂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跟他一起出了劇場上了車，忍到家門口才詢問，“你今天沒事兒吧？”
“我能有什麽事兒？”黎冠霆心裏一驚，強裝鎮定，進門摟住他肩膀，“除了想跟你在一起，我就沒別的盼頭了。”
“你正經點，”這就不是正常反應，孟鶴堂還不了解他嗎，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正人君子，即便現在他們開了葷，自己都覺得他是唐僧轉世，就愛吃素，平時想吃點葷的還得自己主動暗示他，要不是敵不過他的力氣，早就占據上風了，一扯他胳膊，“經理都跟我說了，什麽房産公司？借貸騷擾啊？不行咱就報警。”
看樣子，瞞是瞞不下去了，黎冠霆知道劇場經理是關心自己，怕自己出事，也沒辦法生氣，況且現在他也需要一個人幫忙纾解心中的苦悶，只得低頭，“不用報警，其實今天來的确實是我拆遷那片的房地産公司，只不過是他們的老總。”
“房地産老總找你？幹嘛，房子不都賣了嗎，錢都到賬了，這會兒還想要回去啊？”孟鶴堂眉頭都挑起來了，好像黎冠霆點頭自己就準備找對方幹架一樣，“無不無恥啊！”
“不是！”黎冠霆哭笑不得，趕緊解釋，“跟房産沒關系，是那個男的，突然對我說……他是我爸。”
“……啥玩意兒？”孟鶴堂吓得東北話都冒出來了，眼珠子瞪得老大，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遍，他是你啥東西？”
“他說他是我爸！”黎冠霆都快被他逗笑了，心裏的糾結跟着沖淡了不少，沒好氣兒的捏他臉，“你明明聽清楚了，裝什麽呢！”
“不是你等會兒，”孟鶴堂是聽懂了，可這幾個字組合起來怎麽就那麽讓人難以置信呢，“你
說，你家拆遷那麽大一片面積的房地産公司老板，自稱是你爸爸？”
“啊，”黎冠霆覺得他這重點好像不太對勁。
“……我靠，你還是個富二代啊？”孟鶴堂上下打量他，顯然在逗他，“你不會為了錢，認了吧？”
“想什麽呢！”黎冠霆到底忍不住了，白了他一眼，恨不得咬他一口解恨，“怎麽可能，空口無憑，再說，就算他真是，我也不想認他。”
“就是！美得他呢！這麽多年他養你了嗎，平白無故找一成年的大兒子，他配嗎他？！”孟鶴堂要的就是他這句話，立馬翻臉，伸手把他摟住，撇嘴道，“他費的心思還沒我多呢，你就是喊我一聲爸爸也比喊他強！”
“就是……呸！你這不是故意抄我便宜嗎！”黎冠霆下意識剛要答應，猛然反應過來，氣的捏他臉頰，憤憤不平的親了一口，“過分了啊！”
“本來就是，我可是從你十八就開始養活你了，”孟鶴堂抹抹嘴，強行占便宜，“不過話說回來，他不會是認錯人了吧，怎麽就确定你是他兒子，想兒子想瘋了吧？”
他肯正經談，黎冠霆還挺慶幸的，否則鬧起來就沒完了，想到黃哲榮篤定黎悅是自己的母親，不由得嘆了口氣，“……應該是真的，畢竟……他知道我媽的名字……”
孟鶴堂不疑有他，以為他說的是逝者，點點頭附和，“也對，你母親那種情況，也不可能有別人……那，你怎麽想的？”
黎冠霆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大姨，可黎悅是自己母親這種話，事到如今更難說明，倒不如一直瞞着，有些為難的搓了搓手，“我沒怎麽想，我跟他說了，我現在是成年人，不需要監護人，更不需要一個父親，況且，他自己也是有家室的，根本沒必要在這種時候來找我認祖歸宗。”
“啥！你爸還有家室！！”孟鶴堂知道身世問題是黎冠霆的忌諱，哪怕一直一知半解都沒仔細詢問過，再說他母親過世，知不知道事實對他們都無所謂，可現在知道他父親竟然是渣男，就是另外一說了，“這種人理他幹嘛！他要有良心，早怎麽不來找你呢，現在老了是想有個兒子養老送終吧！你別理他！”
看他激動的都站起來，只差沒指天罵街，黎冠霆就忍俊不禁，剛剛心裏的苦悶都随着他的反應煙消雲散了，伸手拉過他重新坐下，“我也是這麽想的，他是不是老總，有沒有錢，都跟我沒關系，再說我現在又不是小孩，有工作有工資，夠吃夠用的，不需要他救濟，只希望他不要打擾我的生活就好。”
“反正你只要主意定了，不管怎麽選擇我都支持你，”孟鶴堂聞言知道他是不想跟生父過多糾纏，這麽想也對，他生父有家室，黎冠霆就等于是私生子，名聲不好聽，跟他生父的子女也會産生繼承問題，回頭真鬧起來，他們都是普通的平頭百姓，哪比得過人家家大業大，有權有勢的，搞不好錢沒撈着還沾一身腥，這年頭，明哲保身才更重要。
“嗯，我知道，”黎冠霆看着他微微一笑，把他摟在懷裏，不免有些擔心。
希望自己這些家事不會牽扯到孟鶴堂，否則別說什麽生父生母，就是天王老子，他也死磕到底。
話說開了，黎冠霆心裏也舒服，趁着孟鶴堂去炒菜做飯，心裏倒是盤算起黃哲榮話裏幾分真實，唯一知道自己生父的只有黎悅，他想了半天，看着手機通訊錄裏黎悅的名字，猶豫半晌，到底還是放棄了。
既然不打算認，詢問黎悅也沒有意義，還會讓她陷入痛苦的回憶，再說，真想知道黃哲榮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親，做個親子鑒定就行，沒必要這麽麻煩。
人哪有不在乎自己父母的，黎冠霆即便痛恨父親，寒心母親，他們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不來往是自己的決定，但知道真相卻是另一種感覺。
可轉念一想，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有什麽意義呢？
無非就是黎悅無意間做了別人的第三者，甚至無知的生下了私生子，而那個渣男，反倒成了及時回頭的好父親，好丈夫。
歸根結底，他們母子仍舊是惡人，既然用姨甥關系掩蓋了真相，揭開傷口只會鮮血淋漓。
黎冠霆看了一眼廚房，不由得嘆口氣，按滅了手機屏幕。
他已經有了想要珍惜的人，糾結父母家人，根本是多此一舉。
因為孟鶴堂就是他的家人。
德雲社就是他的家。
這裏有他的長輩，叔伯，愛人，兄弟。
将來還會有侄子侄女。
甚至是幹兒子，幹女兒。
這麽多家人，他哪顧得上一個只有血緣關系，毫無感情的所謂父親。
不值當。
想到這裏，他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起身走向廚房。
“孟孟，我來給你打下手。”
“啊？都要好了你給我打下手？你故意的吧！告訴你啊，晚上你洗碗！！”
“……咳，好吧……”
誰說他沒有家。
這才是他的家。
作者有話要說： 爸爸：我想認你
霆霆：沒必要，真沒必要
爸爸：我有的是錢
堂堂：好像有必要你再考慮考慮？
霆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