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時間不是良藥
魏緒來的突然,所有人都被打的措手不及。
他站在門口,穿着剪裁得體的手工高定西裝,門外半下午的陽光從他的身邊透過剪影虛虛投射進來,把他的影子無限拉長。
池林文馬上讓蔣姨把他請進來,拉着他往待客廳走去。
趙惠儀也不哭了,低垂着頭坐在馮珍香身邊。
“伯父。”
池林文讓魏緒坐下,給他斟茶,問他:“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我聽說柳柳回來了,上門拜訪一下。”
柳柳?
池林文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能從魏緒嘴裏聽到這話。
他馬上讓蔣姨去叫池柳下來:“剛回來,在倒時差,我還說等她休息好了再去見你。”
蔣姨忙上樓去敲門,池柳正哭的傷心,不願意動彈。
蔣姨只好小聲湊在門外說:“三小姐,是魏少爺來了。”
誰?
池柳的哭聲也被打斷了,從床上坐起來,開開門問:“你說誰來了?”
“魏家三少,魏緒。”
池柳一臉驚恐,光着腳走到盡頭,從二樓的欄杆處往下看,魏緒正在和池林文交談,他似乎知道池柳會看他似的,特意擡了擡眸子,半眯着的丹鳳眼有銳利的光掃過,兩個人的視線就這樣在空中交彙。
僅僅幾秒之後,池柳就收回來視線,跑回屋子裏。
她的眼睛剛才哭的時候,有沒有腫起來?這身衣服太家常了,得換一身,還有妝,現在得馬上化。
她絕不允許自己一身狼狽地出現在魏緒面前,她得讓魏緒知道,她早就變成了風情萬種的大美女,娶她是不虧的。
一個小時之後,池柳打扮一新,從樓上姍姍下來。
她露着标準名媛笑,挑了最遠的沙發坐下。
“柳柳啊。”池林文對她的打扮很滿意,看着魏緒說:“這就是魏先生。說起來,你們之前也認識。”
池柳看過去,矜持地點點頭。
“你好。久仰大名。”
好像兩個人從來不認識一樣。
魏緒伸出一只手握了上去,一雙丹鳳眼垂眸看她,兩個人的指尖輕輕纏繞了一會兒,很快就松開。
池林文呵呵笑着,好像看不出他們兩個之間的生疏和暗潮湧動,“阿緒啊,你看柳柳也回國了,咱們找個時間安排一下?”
“但憑吩咐。”
這就是同意的意思,雖然知道魏緒肯定會同意,到這裏池林文一顆心才落下。
他站起來身來,連說好幾個好,把空間讓給兩個人,說:“你們聊。”
等他一走,宴客廳徹底安靜下來。
池柳百無聊賴地盯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看,打算改天去再換一個。那認真的模樣好像看的不是指甲,而是高考數學題。
她實在不知道該和魏緒說什麽。
好半天,魏緒才把眸子從池柳身上離開,擡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池柳的視線被吸引過去,魏緒的手指修長皙白,指尖溫熱,像是拿了藝術品在欣賞。
他身上的早年那些經歷,已經褪的幹幹淨淨,如果不是池柳知道,都會被他這一副清冷矜貴的模樣騙過去。
果然時間才是最好的良藥。
“想必你也知道我們要聯姻的事情。”
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把池柳的思緒扯了回來,她僵硬點點頭。
這不是廢話嗎?
她要是不知道,坐這裏跟着木頭人一樣是圖什麽?
“我希望盡快結婚。”
池柳:……
“咳咳。”
池柳一臉驚恐地看着魏緒,也不拿捏架子了,拿着紙巾邊擦嘴角邊問:“盡快是多快?”
“可以的話,下個月我們就辦婚禮。”
!
池柳差點沒有穩住。
一種植物在她的心裏升起。
按照她的理解,最起碼應該先訂婚,過個一兩年再結婚。
魏緒放下茶杯,漫不經心地問出了下一個問題:“你有意見?”
有,太有意見了。
她不想嫁過去,不想這麽快結婚。
結婚了也不想生孩子,也不想在家裏做全職太太……
池柳已經腦補了一大出婚後不幸生活的模樣。
她張了張嘴,見魏緒閑适坐在那裏,好像一切都被他掌握着似的。
池柳就不痛快了。
“意見倒是沒有,就是我要拟定一份婚前協議。”
誰怕誰啊。
魏緒輕曬了一下,一雙丹鳳眼裏盛滿幽深,阖了一下首。
“那明天我來接你去我家拜訪。”
池柳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昨天她剛下飛機,屁股還沒有坐熱,就已經到了見家長這個地步。
“他真是這麽說的?!”
“嗯。”池柳懶懶散散躺在床上,“怎麽辦啊?明天我見了他父母該說什麽啊?”
天圓也發愁,“我一會兒給你找一下見父母的攻略,你參考一下,至于別的事情,你就自求多福吧!”
池柳翻了個身,看到地上亂糟糟的頭發,心更塞。
“如果我明天不幸沒有回來,以後再也不送你香水了。”
“別啊。”天圓趕緊拍馬屁,“我一定在你死後給你按時上供,你就讓我繼承了你的香水和包包吧!”
池柳:“友盡吧.jpg”
還沒有聊完,馮珍香過來敲門。
她手裏拿着一盒子珠寶,是池柳的姥姥當年攢的,都是好東西。
池柳小時候特喜歡拿出來戴,後來玩過家家的時候摔壞了一個據說是明朝的老器件,這盒子就再也沒有見過。
“一轉眼你都這麽大了。”
馮珍香感觸良多,想伸手摸一下池柳的頭發,被她僵硬的給避了過來。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尴尬,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
好在趙惠儀很快就過來了。
她似乎只是來陪池柳說話,眼角的餘光卻一點也沒有離開那個盒子。
“媽,你在和柳柳說什麽?”
“沒什麽。”馮珍香打開盒子,珠光寶氣在室內泛出耀眼的光芒。
這都是上了年頭的好東西,随便拿出去一個價值都得往七八位數去,和那些新貴相比,這也是他們這麽老牌豪門的底氣所在。
趙惠儀臉上的震驚掩飾都掩飾不住。
平日裏她已經覺得家裏特別有錢了,去哪裏也是被捧着,各種的秀展她也看過了,都沒有這一盒子裏的東西帶來的震驚大。
“這是你們姥姥給我的,以後也會給你們。”
“媽,你真好。”
趙惠儀已經抱住了池柳的胳膊,把頭歪在她的肩膀上。
“那媽,有我二姐的嗎?”
池柳的問題,讓抱着秀母女情的兩個人身體僵硬了一下。
池杉,池柳的二姐,那個被抱錯的孩子。有很多年的時間裏,池柳和池杉兩個人關系好到所有的秘密都會分享。
但是一切都在趙惠儀回來之後被打破了。
池杉雖然還是表面上的池家人,但是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當然沒有。”
趙惠儀替馮珍香回答:“她又不是我們家的人,你要是想給她,可以拿你自己的那一份給她啊。”
說完,她仰着頭看着馮珍香:“是吧媽媽?”
馮珍香果真點了點頭。
當時她對池杉有感情,不同意把她送回到原來的家庭,但這一決定讓她和趙惠儀之間有了很深的心結。
好在後來慢慢解開了。
這些東西,趙惠儀不喜歡,那她也就不給了。
池柳抱着膝蓋冷笑了一下。
有了這樣的事情,似乎明天去見魏緒父母,都沒有那麽可怕了。
夜裏池柳睡的不安穩,半夜突然坐起來,開始挑明天要穿的衣服。
這次回來帶的東西不多,好在家裏的衣帽間裏總是滿滿當當的,當季的新款從來不缺。
她挑來挑去,都不知道該穿什麽。
紅色的太豔了,白色不夠莊重,黑色的像是去奔喪,墨綠色的不顯她身材……每一個她都能挑出來毛病。
床上已經堆滿了衣服,池柳換衣服累的也夠嗆。
在這一刻,她無比痛恨自己的選擇困難症,然後閉眼随手指了一件,是之前被她嫌棄不顯身材的墨綠色。
fine.
池柳總算是能躺下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鬧鐘一響起來,池柳就從被窩裏鑽出來,特意給自己沖了一杯黑咖,坐在陽臺上靜靜欣賞海面上的風景。
直到這時候,她才感覺自己是真的回來了。
一杯咖啡喝完,她開始不慌不忙的梳洗打扮,兩個小時之後,才出現在二樓的扶欄處。
趙惠儀在一樓餐廳心不在焉地吃飯,眼角餘光瞥見池柳打扮的像是王妃出街一樣,塗着豆蔻的手指扶着欄杆,踩着高跟鞋慢慢走下來。
她心裏升起一種難以抑制的嫉妒。
昨天熱搜上的圖還沒有讓她覺得怎麽樣,今天池柳這幅打扮卻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
她要是真的和魏緒結了婚,恐怕天天會打扮的像只孔雀,日日開屏。
就連一向吝啬評價的池林文,都點了點頭,誇了一句:“不錯。”
池柳笑了笑,坐在了趙惠儀身邊。
“這是你自己搭配的嗎?”馮珍香問。
“嗯。”
馮珍香不說話了,但是眼神中帶着贊許和羨慕。
她突然想起來,池柳在國外的這幾年,好像學的就是設計。
“包包很不錯。”最後馮珍香還是沒有忍住誇了一句。
沒有哪一個女人能抵住對奢飾品的喜愛。
池柳早就深有體會。
魏緒很準時在九點出現在,和昨天一樣穿着西裝,肌肉勻稱的雙腿包裹在西裝褲裏,袖口出露着一枚高定款式的袖口。
池柳微微有些愣神。
那雙漆黑如墨的丹鳳眼裏,罕見露出一絲輕笑。
池林文忙把人迎進去,魏緒讓秘書放下禮物,和池柳并排站在一起。
窗外的旭日從東窗格投來,給兩個人的身上都度上一層光影。
“真是般配。”
“是啊。”池林文感嘆,“我還記得柳柳那時候天天就跟在魏緒身後,想要嫁給她。老天爺真是愛和人開玩笑。”
池柳微擡頭,正對上魏緒那雙斜睨過來的丹鳳眼。
她想到很久知道,她也曾經和魏緒站在一起,驕傲擡着下巴,說:“總有一天我會以新娘的身份站在這裏。”
這一天突然到來,打的她措手不及,像是湖心裏投擲來的石子,一圈圈蕩着。
池柳低下頭,往前走了兩步,推開門廊的門,看着院子裏的鋪滿一地的枯葉。
“走吧。”
兩個人坐上車,說了今天見面的第一句話。
車內空間并不狹小,池柳靠挨着最左側的門,和魏緒中間能隔着幾十厘米遠。
車前排除了司機,就是他用了多年的特助,客氣有禮沖她點點頭,叫了一聲:“池小姐。”
“你好。”
池柳面帶微笑,內心彷徨。
她怕魏緒說什麽,寒喧完立刻扭轉頭,盯着窗戶外面的景致看。
她秉承着只要不看魏緒,魏緒就會注意不到她,兩個人各自安好。
顯然是她想多了。
魏緒西裝褲子包裹下的大長腿先是伸展了一下,接着整個人的身子靠在椅背上,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
“池柳,你還記得我父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