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魏家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昨天聽說去魏緒家裏之後,她就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
魏緒的媽媽認真說起來,不是他的親生母親,而他的親生媽媽在他小時候,因為受不了他父親頻繁的出軌,選擇了帶着魏緒去自殺。
半路上,魏緒被拐賣走了。
魏緒是在上初中的時候才被找回來,彼時他已經在外面有将近七八年的時間。
燕平老牌豪門就那麽多,聯姻的聯姻,七拐八拐都能扯上關系,聚會的時候難免說八卦。
誰家新添了姨娘,誰家私生子找上門來,都瞞不過去。
魏家的事情這麽大,早就被大家在私底下議論了許久。
那時候魏父早就娶了現在的魏太太,這位魏太太,年紀輕輕就能打敗那麽多想上位的人成功登頂,可以說是個非常厲害的人。
這樣的人自然是不希望魏緒回來的。
但魏老太太在,并沒有阻攔成功。
池柳記不清以前的事情,只記得魏緒回來之後,她宛若驚鴻的一瞥。
少年眉眼戾氣重,那雙如墨丹鳳眼裏像是深潭一般,聽魏太太說,他在村裏沒少打架,以後少不得要犯事。
但是他長得太好看了,讓人很難從他身上離開視線,池柳一直被圈裏誇漂亮,難免拿着自己和魏緒比較。
越比她心情越不好,魏緒的鼻梁比她高,唇形比她好看,睫毛還比她長。
那時候非主流還盛行,她從各種文學雜志裏找到了一種描述,魏緒就像是堕落在人間的天使,那種黑衣服黑翅膀的惡魔天使,皮膚冷白,嘴角沾着血,眸子裏還是不屑一顧。
見多了圈裏的各種人,魏緒這樣的人像是帶着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一般,讓她忍不住去靠近。
池柳趁着大人不注意,跑到了魏緒身邊。
“我是池柳,你長的真好看,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小小年紀,天真無邪,池柳穿着公主裙,被人衆星捧月慣了,自以為魏緒肯定會和她做朋友。
魏緒卻像是個小大人一樣,淡淡瞥了她一眼,丹鳳眼裏果真都是嘲諷,連話都懶得和她說。
池柳被他那一眼盯的直接哭了出來。
因為這事,魏緒很久沒有出現在聚會上。後來池柳主動去問馮珍香,才知道因為她的緣故,魏太太誇大了數倍,說魏緒把池家跟着老太爺的千金給吓哭了。
池柳心裏不安,那是第一次覺得對不起一個人,想要把最好的玩具送給他,想要再次見到他。
後來,她變本加厲纏着魏緒,出現在他出現的每一個場合,百般讨好,哪怕魏緒一直冷冰冰。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新鮮,像逗弄小貓一樣,誰也沒想到,這份喜歡持續了那麽多年,直到她出國才戛然而止。
池柳就是因為想到魏太太,想起過去那麽多事,才一夜沒有睡好。
魏緒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傳到池柳的耳朵裏:“所以你待會兒可能要做好準備。”
“哦。”
池柳還是沒有把頭扭過來,心裏卻升起緊張的情緒。
她和宮鬥勝利者魏太太相比,大概都不夠她塞牙縫的。
魏緒訝異挑眉,丹鳳眼移了過來,聲音還是懶懶散散,“怎麽?怕了?”
“誰怕了。”
池柳不甘示弱,她橫了魏緒一眼,這才發現他眸子裏竟然含着笑。
含着笑?
池柳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個變态。
她都忘了,宮鬥能手魏太太,又怎麽能是太子魏緒的對手?這幾年盛京公司被魏緒全全接手,魏家上上下下,都早就是魏緒一個人說了算。
想到這裏,池柳心情也好了很多,不忘敲詐魏緒:“我只是覺得這筆買賣不太合适,只要是宮鬥都會有犧牲的。”
這次魏緒真的輕笑出聲,低低的聲音繞在池柳的耳邊,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撓癢癢:“你還會宮鬥?”
開玩笑。
池柳真的想冷笑幾下,作為宮鬥宅鬥豪門內鬥的愛好者,她已經把晉江上面的文文都看完了。
不過池柳還是假裝推脫了一下:“一般吧。”
有了這個緩和,車裏的氣氛好了很多。
很快就到了魏家老宅門口,下車的時候,魏緒突然握了一下她的手。
“不用怕。”
誰怕了。
魏緒的手掌很溫熱,池柳被這麽一安慰,心裏算是徹底放松了。
兩家離得其實并不是特別遠,魏家別墅也在這片,她以前經常路過。別墅門口有魏太太種着的藤蔓,枝繁葉茂,繞着門庭郁郁蔥蔥的往上爬。
魏緒下了車,繞到池柳這一側,給她開開門,一只修長皙白的手就這麽伸到了池柳的面前。
池柳擡眼看了一眼魏緒。
這是……還沒有進家門就要演上了?
“不了吧。”
“池柳。”
魏緒的聲音聽不出來什麽情緒,丹鳳眼低垂下來,只是固執地要拉她的手。
池柳僵持了一下,随即面上很從容的握上他的指尖,比她高了很多的溫度燙着她的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尖才停止。
兩個人并排站着,魏緒比她高很多,她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兩側,和微微凸起的喉結。
進了老宅的門,裏面彎彎曲曲的,通徑兩側種滿了各式的花,并不算名貴,卻勝在打理的好。
“你們可算是來了。”
柔柔的聲音出現在門廊下,一個穿着素色連衣裙的女人微笑着,頭發低低的挽在後面,耳朵上墜的是D家前幾天才出來的新款珍珠耳墜。
張晶給人的第一眼印象,永遠是素雅淡然,像是門口栽種的蘭花,溫溫柔柔,不争不搶。
池柳腦海中突然想到的卻是很多年的一場聚會,太太們無聊都會舉辦,恰好那天她身體不舒服,懶懶散散坐在沙發上,聽了一晚上的耳朵根。
那天說的最多的人就是張晶。
幾個太太一邊佩服她運氣好,一邊又暗自撇撇嘴,說她心機深重,靠的是那份淡然把衆多姨娘給擠了下去,成功上位。
“所以說,這女人厲不厲害,可不是在表面上。這種人才最可怕。”
池柳聽了心驚,更多的是對魏緒的擔心。
她跑去找魏緒,問他過的怎麽樣。
魏緒那時候正和某個兄弟說話,池柳只對那人有一點印象,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魏緒卻一反常态,對她冷淡的要命。
那雙丹鳳眼裏,像是布滿了冰霜。
池柳被魏緒趕了出來,對張晶這個名字徹底沒有了一點好印象。
此時她就站在門廊,神情雖淡雅,卻像是高高在上的女主人,宣誓着主權。
“路上堵車。”魏緒簡單點頭,并不和她多寒喧。
池柳露出得體的笑,叫了一聲伯母。
“柳柳啊,幾年不變又變漂亮了。”即便是客套話,她也說的不急不緩。
“是我哥回來了嗎?!”
一道細長尖細的聲音從房內透出來,魏靜然邊說邊跑,想往魏緒身上靠,被他輕飄飄給後退了兩步。
“你穩當點,你嫂子第一天來我們家,小心被你給吓到了。”
池柳一直保持着微笑,客套疏離,張晶本來還想說什麽,瞥見池柳臉上的表情,頓了一下。
随即她很快調整好,把人給迎了進來。
屋內坐着一圈穿西服的少爺老爺,魏父有些不悅看張晶:“怎麽接個人都要這麽久?”
張晶柔柔的聲音傳來:“在門口寒暄了幾句。”
魏父閉了嘴,魏緒拉着池柳的手,上前叫了一聲:“爸。”
“好好,柳柳還和以前一樣漂亮,真是沒想到啊。”
沒想到當初那個跟在魏緒後面的姑娘,真的嫁給了他。
魏父的神色還算和藹,其他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魏緒并不放在心上,他眼眸平靜,拉着池柳給她介紹。
“大伯父。”
“魏鑫。”
“魏滕。”
……
一圈下來,池柳覺得臉都快笑僵硬了。
直到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她和魏緒真的就要綁在一起了。
兩姓之好,琴瑟和鳴。
池柳來不及看魏緒,就被一道帶着不屑的聲音打斷。
“沒想到真有一天能叫你弟妹,當初你跟在瘋……魏緒後面跑的時候,我們就經常打賭你會堅持多久。”
魏鑫這話說的不客氣,池柳掃了其他人幾眼,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這人看來也不聰明,明擺着是被人挑唆了當靶子用。
她不等魏緒開口,晃着酒杯說:“那看來你一定沒有贏過,不然也不會……”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只用眼神上上下下打量魏鑫。
魏鑫是魏伯父的老大,長子一般被捧着長大,可惜太蠢,不管做什麽生意,都是賠的低朝天。
池柳這副模樣落在魏緒眼裏,就多了幾分可愛。
魏鑫顯然被氣到了,騰地站起來,想要說什麽。
魏緒直接橫了過去,那雙丹鳳眼裏一片寒霜。
魏鑫冷汗瞬間下來。
這時候,他才知道被人當了槍使。
魏緒這個瘋子從來不按常理出牌,得罪他沒有什麽好下場。
更何況池柳的背景,當年也是圈裏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花。
魏鑫深吸一口氣,坐下之後看隔壁的魏然。
兄弟幾個,有一個算一個,個個都有心機手段,誰也不服誰。
“大哥看我做什麽?”魏然絲毫不怕他,坐的懶懶散散,一副好面孔上都是挑釁。
池柳突然記起幾年前那次去找魏緒,在屋裏看到的就是魏然。
有池柳這幾句話,其他人也知道她不是好惹的,池柳也樂的自在。
吃飯的時候,氣氛就更尴尬了。
張晶從池柳進屋子就開始變成了悶嘴的葫蘆,輕易不開口。其他兄弟害怕魏緒,有魏鑫打頭,其他人更是沒人說話。
只有魏靜然叽叽喳喳,開口第一句就是:“你以後就是我嫂子了嗎?我哥為什麽要娶你?”
池柳:……
魏緒把叉子放在桌子上,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特別響。
魏父打圓場,說了幾句場面話,到了魏緒這裏,他只淡淡開口,警告魏靜然:“少說話。”
這下子飯桌上就連唯一開口的魏靜然也閉了嘴。
池柳這一頓吃的終于明白了什麽叫飯不語。
吃完飯,池柳去後廊下透氣。
“嫂子。”魏靜然又跟了過來,“你吃好了嗎?”
池柳早就發現她有話要對她說,不給她這個機會,她一直會纏上來,池柳也很好奇她會說什麽。
“吃的不錯,你呢?”
魏靜然笑了笑:“我記得嫂子還沒有出國的時候,在圈裏也是風雲人物,誰提起池家的小女兒不豎起大拇指,退避三舍,就怕沖撞了嫂子。”
池柳斜睨了她一下:“說的好像我現在出門不是這個排場了似的。你別忘了,以後我不僅有池家這個娘家,還有你哥做靠山。”
魏靜然沉默了一會兒,露出一個笑容:“嫂子,你知道我哥為什麽娶你嗎?”
池柳不上她的當:“當然知道,難道不是因為我人美心善身材好,哦對了,我們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池柳說完不經意撩了撩頭發,露出手腕上通瑩潤玉的祖母綠镯子。
魏靜然一眼就看出來這镯子的價值,拍賣會上壓箱底的東西,有價無市,全燕平敢這麽随意戴出來的沒幾個。
都說池家底蘊豐盈,不是新晉豪門可以比的,就算現在錢財沒有那麽多,随手拿出來一件東西,也的确是讓他們望而卻步。
魏靜然咬了下唇,不甘心地走了。
池柳覺得沒意思,正想往屋裏去,一轉身才發現魏緒正站在廊下。
男人嘴角竟然罕見的挂了一抹笑。
“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魏緒上前邁了兩步,脫了西服給她披上,“從你說我們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時候來的。”
池柳:……
池柳尴尬把頭發攏到耳朵後面,不經意碰到發紅的耳尖。
“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青梅竹馬他們算不上,最多就是她的一廂情願。
“哦?”魏緒戲谑聲音響起,他故意在池柳身上停頓了幾秒,“我以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