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萬海歸山

池柳得了這答案,心裏難免七上八下,也沒有什麽心情看鑽石,推開陽臺的門,挑了露臺的椅子坐下。

暮色四合,深秋的味道濃烈,之前在海邊玩耍的人越來越少,到了現在,只剩下孤零零的燈塔矗立。

池柳忍不住想,魏緒能看得懂芭蕾劇嗎?

畢竟魏緒回魏家的時候,已經十幾歲的年紀,性格審美都已經形成。池柳被拒絕後很長時間,都不知道怎麽走出來,最後安慰自己說,是因為他的審美畸形。

這樣的自我安慰,對她出奇的有效。

不是她不好看,不是她不好,是魏緒根本不懂欣賞,說不定喜歡的是和她完全相反的類型,也難怪她怎麽捂也捂不熱他那顆心。

池柳搓了搓有些發涼的指尖,合上窗子進屋,打開衣櫃。

明天算是他們第一次約會吧?應該穿什麽?

池柳咬着指甲,有些犯難。

最後才定了一身粉色的仙女裙,外面套着大衣,頭發披散在腦後,既不會顯得她在意,也不會讓她丢了名媛的人設。

她拍了照發到群裏,【這一身怎麽樣?】

天圓:【好看。】

王雪曼:【不好看。】

連着試了四件,兩個人的審美總是無法統一,最後幹脆在群裏厮殺起來。

池柳合上手機,決定不和他們這群人混。

她咬着指尖,幹脆選了第一套,外面套上米白色的大衣,到了劇場可以脫下來,露出裏面有些小性感的腰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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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上七點,魏緒一身西裝革履,準時出現在池家的別墅門口。

“柳柳啊,快下來。”

馮珍香催她,池柳哦了一聲,最後檢查了一遍妝容,才從樓梯上下來。

就這樣,馮珍香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讓魏緒等了這麽久,你拿喬拿的太過了。”

也許是池家現在大不如從前,讓馮珍香總有一種池柳高攀魏緒的感覺,對魏緒難免多了幾分巴結。

池柳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她其實很明白這種感覺。

魏緒剛好推門出來,像是一眼就看透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上前兩步挽住了池柳的手。

“那伯母,我帶着柳柳先走了。”

池柳的手被他溫熱的手掌覆蓋,不知道為什麽,全身的血液也像是被加熱了一樣,急速地流動。

他脫下了外面的西裝,露出裏面白色的襯衣,領口依然敞開,袖口挽的高高的,臂彎處的袖口隔着她薄薄的衣料,像是在時時刻刻烙印着她。

馮珍香連忙挂着笑,祝他們兩個玩的愉快,和池林文站在一起要送他們。

魏緒走到門口,給池柳穿上外面的風衣,難得誇了一句:“真漂亮,果然等待是值得的。”

外面夜色已濃,月朗星稀,門廊的燈下已經沒有蚊蟲環繞,池柳卻覺得臉頰發燙。

馮珍香臉有一瞬間的不自在,幹巴巴笑了笑。

池柳穿好衣服,魏緒重新伸出手,看着池柳明豔帶霞的臉龐,等着她主動挽上來。

池柳表面上保持着淡定的微笑,內心卻慌亂如小鹿,最終握了上去。

魏緒的唇角在夜色的掩蓋下,似乎是不經意的往上提了一下,輕聲哂笑。

幸好他一直等待的那個人,并沒有走得太遠。

車上暖風開的正合适,池柳卻覺得臉頰像是要燒了起來一樣,猶豫了一下把窗戶打開了一條縫。

冷風吹進來,她總算冷靜了很多。

魏緒用眼角餘光瞥了她一眼,問:“餓不餓?”

池柳為了穿婚紗好看,最近一段時間都在節食,本來打算今天用和魏緒吃飯的名頭安慰一下自己,一看時間已經到了這個點。

哪怕是平日的時候,一過七點鐘她也是不吃東西的,現在馬上都要八點了,何況劇場快要開場了。

“還是不吃了。要遲到了。”

魏緒多看了她幾眼,“你确定?我都聽到你肚子叫了。”

“确定。”

池柳閉着眼睛,有被他戳穿的尴尬。

“我記得你以前很能吃。”

魏緒哪壺不開提哪壺,池柳側過來臉瞪了他一眼。

什麽叫她以前很能吃。

她以前在青春期,在長個子好不好?玖⑩光整理

魏緒眸子裏染了一層笑,卻沒有露出來,而是問她:“反正已經遲到了,我帶你去吃飯。”

這種話魏緒這種一直恪守時間的人嘴裏說出來,讓池柳總覺得有些奇怪。

“那吃什麽?”

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抱着一種安慰自己的僥幸,偶爾也應該去放肆一次。

“我帶你去。”

池柳不知道要去哪裏,要如此故作神秘。

她雖然出國幾年,但是在之前可是一直在燕平長大,大體上她還是都知道位置是哪裏。

魏緒開的這條路,越走越冷清,壓根就不是什麽步行街娛樂場所。

池柳此時已經完全不臉紅,她把車窗關上,無聊的把車上的鏡子移過來,想要再補補妝。

魏緒那句挺好看的,讓她心情又美滋滋起來。

“到了。”

車子很快穩穩的停下來,池柳把視線移向外面,濃重的黑色裏,一排明亮的燈閃爍着,幾個大字藍綠紅幾個顏色來回變化。

這是?

她回頭看魏緒,“這不是我學校門口嗎?”

魏緒淡淡嗯了一聲,“下車。”

池柳緊了緊風衣,跟着下了車。

這裏确切地說,是她和魏緒上高中時的學校,她高一的時候,魏緒高三。

池柳那時候已經轟轟烈烈喜歡上魏緒,鬧的人盡皆知,一副勢必要把他追到手的架勢。

池柳站在這家炸串店感嘆了一會兒,生意還是這麽興隆。

那家炸串店,在上學的時候池柳特別喜歡吃,但是馮珍香認為不健康,不衛生,一直對此管的很嚴。

池柳想吃吃不着,為此發了很大的愁。

有次上體育課,跑八百米的時候,她心不在焉,恰好看到魏緒在打籃球,想偷跑着過去和他說幾句話,問他周末有沒有時間,結果把腳給崴了。

疼是真的疼,池柳還沒有後來這麽獨立,當時眼淚就掉了下來。

魏緒無奈嘆氣,走過來握着她的腳踝看了看,背着她去了醫務室。

包紮好了,池柳眼眶還是泛着紅,泫然欲泣的樣子讓魏緒皺了眉頭。

“還疼?”

池柳搖搖頭:“不疼了。”

“那還哭什麽?”

“我想吃炸串。”

池柳只顧着擦眼淚,沒有注意到魏緒扯了一下唇角。

“想吃就吃,我帶你過去。”

“真的?”

池柳眼睛亮了一下,想到馮珍香又低下頭:“我媽讓司機看着我,放了學肯定不能吃。”

“那就現在去。”

借着崴腳的理由,魏緒輕輕松松把她帶了出來,池柳進炸串店的時候,差點感動又哭了。

“有那麽好吃嗎?”

池柳把手裏的串遞給魏緒:“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嘗嘗 。”

魏緒一臉嫌棄,終究是抵不過池柳的猛烈攻勢,淺淺咬了一小口。

味道還真的不錯。

“我吃了很多家店,只有學校門口的最好吃,醬是老板自己做的,獨一份。”

池柳說的時候,還有點小驕傲,随即嘆氣:“我真想把這家店給盤下來,以後做成全國連鎖的。”

魏緒沒有吭聲,走的時候嫌棄她嘴角沾着醬汁,特意停下來腳步,用紙巾給她擦了擦。

那是兩個人在上高中時候,距離最近的一次。

近到池柳都能聞到魏緒身上幹淨泠冽的味道,像是夏天的檸檬碎碎冰。

如果再近一點的話,兩個人的鼻尖就可以相碰,就可以唇齒相依。

池柳心跳的砰砰的,忍不住想惦記腳尖,猶豫要不要吻上去。

她喜歡魏緒好多年了,跟在他屁·股後面也好多年了。

可惜魏緒一直對她不冷不淡,若即若離,讓她不确定起來。

如果吻上去的話,魏緒會不會更讨厭她。

因為那一瞬間的猶豫,池柳最終沒有能如願。

後來出國在外的時候,她還做夢夢到過這個情景。

不同的是,在那家店裏,她踮起腳尖吻上了魏緒的唇。

和她想象的一樣,冰涼,帶着淡淡的冰雪味道,就像是碎碎冰一樣。

她把思緒扯回,自從上一次夢到魏緒過生日,她親他被拒絕之後,池柳再一次回憶到被魏緒拒絕的時光。

她幻想了一整個青春期的吻,從來沒有發生過。

難免,看旁邊的男人就有些氣不順。

她看了一眼魏緒伸出來的手,絲毫不理會,示意他先進去。

魏緒摸不清她的想法,只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幫她打開車門,腳步一轉,往店裏走去。

池柳盯着他的背影,當初那個帶着陰鸷笑容的少年,漸漸和現在冷峻剛毅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沒有誰是會停留在原地的。

池柳的眼睛一熱,幾年前的自己肯定想不到,有一天還真的要和魏緒結婚了。

店裏重新裝修過,裝潢還很新,老板早就換成了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裏面熙熙攘攘,都是放學不回家的學生。

魏緒單手放在兜裏,一出現就讓幾個穿着校服的女生紅了臉,說話都磕磕巴巴的。

他長得很帥,走到哪裏都是焦點一般的人物。

其中一個女生大着膽子問:“你是明星嗎?”

魏緒一身西服,和這裏的氣氛格格不入。

她四處張望,想看看有沒有攝像頭。

魏緒卻一直冷着一副臉,連視線都沒有移過來,讓小女孩有些下不來臺。

不過很快她就被推門進來的女生給吸引住了。

米白色的風衣,高挑的身材,披散在腦後的頭發,巴掌大的臉頰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太好看了。

和剛剛的那個男人一樣,一看就是一對。

“要什麽?”魏緒皺着的眉孰的松開,等着她點單。

池柳的口味其實很好猜,她要的東西來來回回都是那幾樣。

“多放醬,不要辣。”

最後她笑着點點頭。

魏緒似乎是無意中提了一句:“以前不是挺能吃辣的?”

“哦,後來不喜歡吃了。”

魏緒垂下眼眸,沒有再問。

那幾個女學生就坐在他們的隔壁桌,叽叽喳喳的偷偷看着他們。

“聲音好好聽。”

“那個女生皮膚好好啊。”

“沒想到有錢人也會來這裏吃。”

“而且還好深情,別人說話他都不理會的。”

池柳聽的有意思,翹着腿晃悠悠四處打量。

大概是真的高興,池柳竭力克制自己,也吃了個七分飽。

果然和她記憶裏的味道絲毫不差。

魏緒點的東西和池柳的一樣,兩個人都慢條斯理的吃,好像全然忘了還有要開演的芭蕾劇。

深秋已然冷,街邊小巷行人步履匆匆,卷着落葉的風呼嘯而過,和熱氣騰騰的店裏形成強烈的反差。

池柳裹緊白色的風衣,快步從店裏出來,一股作氣鑽進車裏。

吃了美食快·感慢慢褪下,池柳沒多久就開始捂着肚子,隐隐後悔起來。

怎麽小肚子上摸着有肉了?她就多吃了這一頓,明天會不會多長兩斤?

她今天為什麽要偏偏穿一個露着腰線的打底,一會兒會不會脫下來的時候把魏緒給吓到?

郁悶到,一路上都無精打采。

她本來對芭蕾劇這種東西就不是多麽感興趣,之前為了維持她高高在上的人設,有時候是為了讨好馮珍香,也會在朋友圈哪裏曬幾張照片。

王雪曼一向喜歡和她比來比去,知道她喜歡什麽東西,一定要和她一樣,圈裏那幾年着實時興了一陣子去看這種劇。

他們走的是vvip通道,馮珍香定的票,自然是vip區,視線最好的那兩個位置。

兩個人找了位置坐下,池柳把目光移向魏緒,好奇看了他一眼。

他一進來就把西裝脫掉了,此時搭在臂彎上,整個人懶散靠在座椅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池柳之前的想法又湧了出來。

魏緒應該看不懂,也不喜歡的吧。

魏緒收到她的視線,往她這邊懶懶擡了眼,問,“怎麽了?”

“沒事,就是要不我們回去吧,拍張照片就可以了。”頓了頓,她補充了一句,“我看你挺累的。”

魏緒撐着頭的手僵了一下,随即輕曬了一下。

“你這是在關心你老公嗎?”

池柳:……

沒有不是,你誤會了。

還有什麽老公。

他們還沒有結婚,之前一切都可能有變數。

“陪你看完吧,這是俄羅斯首席阿夫傑耶夫娜難得的巡演。”

池柳再次驚訝看向魏緒。

剛剛從他嘴裏蹦出來的是什麽?

這玩意魏緒真的能看懂?

她想起天圓評價魏緒的話,紳士和魔鬼。

“很奇怪嗎?”

魏緒挪動了一下坐姿,離池柳更近,“這幾年沒事的時候,我也喜歡來看。”

喜歡來這裏坐着,想象池柳是以一種什麽心情來看這種表演。

如果她在身邊的話,他應該和她聊什麽?

在那漫長的沒有她存在的時間裏,這是他很難得放肆自己去想她的機會。

他相信他們總會相逢的,就像星辰日月,萬海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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