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葉佳去世了 (1)
“是女的?”
魏緒低低地笑:“怎麽?吃醋了?”
“誰吃醋了。”
池柳不肯承認, 死鴨子嘴犟的說:“等你去出差了,我就自由了,正好雪曼要辦單身趴體。”
魏緒勾了勾她的鼻子:“別玩瘋了, 記得每天給我打電話。”
這個每天都打電話, 讓池柳心跟着顫了顫。
樓下季夏早已等候多時,有了之前的教訓, 她早就不敢自作主張,魏緒不讓她催,她就真的不敢打電話過去,哪怕距離飛機起飛就剩下一個半小時。
好不容易見了魏緒的身影,她剛踩着高跟鞋往前走了兩步,就看見魏緒一手拉着行李箱, 一手拉着池柳。
池柳完全是素顏狀态, 看起來要比平日裏要小很多的樣子, 乖乖巧巧的任由魏緒拉着, 随即揮了揮手。
池柳也看見了季夏。
和她想象中的那種秘書差不多。
池林武那些年, 其實也和一個秘書不清不楚過,大伯母一直不能生,那秘書還打了生孩子上位的主意。
好在池林武沒同意, 給了那秘書一大筆錢, 讓她離開了。
大伯母傷心不傷心的她不知道,她本能的對靠着男人上位的女人沒好感,也對管不住自己下本身的男人沒好感。
季夏給魏緒打開車門, 沖池柳點頭行李,才坐上副駕駛。
“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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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夏把路上的文件遞給魏緒,見魏緒的丹鳳眼尾帶着幾分柔和,想必是剛剛沖着他那夫人, 還沒有來得及散去的。
她心裏一陣嫉妒。
池柳躺在床上賴了一會兒,給王雪曼打電話:“用不用我去幫忙。”
王雪曼和陳盛譽的婚禮就辦在燕平最豪華的酒店,明天就開始舉行,王雪曼到最後倒成了不忙的那個人。
“你過來陪我呗,我在家裏做指甲呢。”
池柳說了聲好,又問:“我帶一個朋友過去啊。”
“誰啊?我認識嗎?”
王雪曼好奇,池柳這個人一向高傲,很少有能入了她的眼,主動提起的人。
“叫葉佳。”
她和葉佳熟稔起來,是真的比賽的後期,回了燕平之後也約了幾次,池柳很喜歡她。
她這個人處處是矛盾,就像是奔騰的岩漿被冷水熄滅,外面看着冷冷冰冰,內心也被凍住了。
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那我給天圓也打電話,這妮子一談戀愛人都找不到。”
挂了電話,池柳從床上爬起來,開始穿衣服打扮,又叫了葉佳,問她:“你去嗎?”
“好。”
葉佳也不問是去哪裏,竟然很輕易的就同意了。
讓池柳覺得有點怪異。
-
三個人幾天沒有見面,有說不完的話,葉佳加入進來,時不時聊幾句,倒也挺和諧。
只是晚上和天圓躺在床上,天圓終于忍不住說:“那個叫葉佳的,到底什麽來頭?”
池柳轉過去頭:“你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嗎?”
“嗯。”天圓說,“你有幾年不在國內,我也不願意參加那些聚會,可葉佳這個人,我還是見過的。”
天圓簡單說了說,“你可能想不到,她為了一個男人和家裏鬧翻,誰知道那男人也是個狠心的,只是想利用她而已,沒多久就因為各種擔保債務,讓她進了局裏。”
池柳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天圓有些感同身受,“可惜他們家裏嫌棄她丢人,早就不承認她是他們的女兒,斷絕了關系,這葉佳也是個要強的,就真的在那裏過了五年。”
整整五年!
“那她的腿?”
“據說當時她知道自己被利用的時候,開車出去找那男的算賬,出了車禍了。”
除了唏噓,池柳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在想,那個男的會是誰呢?
天圓搖搖頭:“你不會想知道的。”
“是方城。”
-
方城和魏緒關系不錯,當初魏緒結婚,還是請了他當伴郎。
高中的時候,方城偶爾還調侃她和魏緒,經常用胳膊捅魏緒:“快看,人家池小姐又來找你獻殷勤了,阿緒你也不要太過分了,早點接受吧。”
沒想到背後竟然有這樣的故事。
方家做煤炭行業的,那幾年賠了不少,公司資金流缺乏,葉佳就那麽撲了過來。
他那時候,是真的不喜歡葉佳,葉佳不像現在這麽瘦,也不像現在這麽沉靜,總是咋咋呼呼的,穿着大碼的衣服,也遮不住她臉上的圓潤。
他很看不上這樣的葉佳。
池柳翻來覆去睡不着,等魏緒打過來的電話的時候,就發現了她的異樣。
“怎麽了?”
池柳抿了一下唇,下意識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等到的魏緒低低的笑聲:“這麽快就想我了?”
池柳破天荒的沒有反駁。
葉佳的事,她就是再遲鈍也知道根本就沒有那麽簡單。
和魏緒聊了幾句,葉佳就發過來了信息。
【能和你聊聊嗎?】
沒頭沒尾的話,池柳想了想就答應了。
她也想知道葉佳怎麽說。
-
葉佳約她在一樓的咖啡廳見面,她自己推着輪椅過來,見池柳已經到了,有些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池柳笑了笑:“我也剛到。”
葉佳要了咖啡,開門見山和池柳說:“我的故事想必你也聽說了吧。”
見池柳怔了一下,她笑了起來:“我其實沒想到能和你接觸這麽久,魏緒那樣的脾氣,知道我找上了你,竟然也能忍着什麽都不說,讓你自己發現。”
頓了一下,她說:“魏緒是真的很喜歡你吧。”
池柳笑意從臉上消失了。
她沒想到這樣坦白的葉佳,更讓她招架不住。
“我其實早就知道你想參加比賽了,才去報名的。認識你也是我處心積慮的,就是想順利成章的回來這裏。”
她說完,自嘲笑了笑:“沒想到你真的把我當了朋友,倒是我覺得太不好意思了。”
“那些傳聞······”池柳問,“都是真的嗎?”
“你是說我和方城之間嗎?的确是真的。我這次回來,也是想見她的,不瞞你說,我在裏面身體虧空了很多,就是想了結一下。可是他不願意見我。”
不是不願意,是不敢吧。
方城心就算再狠,也會有那麽幾分愧對。
池柳抿唇:“用我幫你嗎?”
葉佳唇角的笑意又蕩了起來,笑直達眼底:“不用了,我和他的事,之前把你牽扯進來就已經很對不起了。”
池柳想了想,還是問:“你恨他嗎?”
“恨啊。”
葉佳回答的輕描淡寫,就像是不知道遠處有人在偷聽一樣。
怎麽可能不恨呢。
害的她锒铛入獄,害的她失去了腿,失去了家族······
-
池柳心情很沉重,葉佳像是下定決心不再理會她一樣,之後就再也聯系不上。
王雪曼的婚禮如期舉行,豪華的酒店裏,陳二公子牽着王雪曼的手從紅毯上走來,如果忽略兩個人都有些僵硬的表情的話,還是挺浪漫的橋段。
池柳看着看着,就想起來當初她和魏緒結婚的時候。
她突然就很想見魏緒。
這時候,他應該做什麽?那個秘書會不會做出來什麽不一樣的舉動?
池柳坐不住了。
她想了想,決定給魏緒一個驚喜,吩咐了保镖不要聲張,偷偷在婚禮第二天就買了機票飛往英國。
說起來,英國也算是她第二故鄉,當初在這裏上了好幾年學,對這裏一切都在很熟悉。
池柳下了飛機,英國那邊已經傍晚,空氣裏漂浮着熟悉的味道,讓她還是沒忍住停了下腳步。
在這裏幾年的時間,她其實也偷偷地來過機場這邊,想着要不幹脆就回國算了,為什麽她就要異國他鄉一個人,享受着這種寂寞的感覺。
但是一 機場,她還是退縮了。
魏緒會在幹什麽呢?
他會不會已經有了對象,會不會已經和大學裏的那個學姐在一起了,或者在家裏的安排下,聯姻了呢?
不管是哪一個,她都沒有做好準備去接受。
池柳吸了一口氣,不願意被這種情緒左右。
池柳先去了酒店,決定在這裏見見老朋友,萬一被魏緒發現也有理由。
她是來度假的,不是想見魏緒。
就這麽自我安慰着,池柳接到了魏緒的電話。
他的聲音裏難掩疲憊:“換酒店裏?”
“嗯。”
池柳有些心虛,問他:“你在哪裏啊?”
魏緒捏着眉心,看着酒店外面的大學校園,他曾經在這裏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從樓上看下去,正好可以看見校園裏的景色。
他會想象一下池柳在做什麽。
魏緒一沖動,拉開了窗簾給池柳看:“我住在這裏。”
池柳小小驚訝了一下,他們兩個竟然選擇了同一個酒店,幸好每一個房間的裝潢不一樣。
“這是幾樓啊?”
“五樓。”
池柳又吸了一口氣。
幸好她住在四樓。
暫時發現不了她。
“你一個人?”
魏緒臉上終于有了情緒的起伏:“怎麽?想查崗?”
池柳哼了一聲:“我查什麽查,你在英國天高皇帝遠的,就算你做了什麽我也不知道。”
魏緒低低笑了兩聲:“來,給你個機會,讓你看看。”
他把攝像頭打開,池柳猛然就看見躺在床上戴着金絲邊眼睛的他,那雙丹鳳眼在俯視的角度下,看起來更勾人。
她心裏猛然一跳。
“看看有沒有人?”
池柳忙假裝掃了幾眼說:“啧啧,看起來似乎是沒有。”
挂了電話,池柳一邊回憶一邊想,是應該沒有露出來什麽破綻吧。
她掩飾的很好,加上王雪曼恰好結婚,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想到這裏,她美滋滋的倒起了時差。
第二天,她去自助餐廳吃飯的時候,剛進門就看見了魏緒和她大學時期的學長 ,兩個人不知道在談論着什麽,流利的英語一個接一個說出來。
池柳心裏疑惑,卻又舍不得離開,戴上帽子找了地方坐下。
一聽才知道,他們竟然說的是商業上的事情。
池柳更迷惑了。
魏緒有什麽項目,要合作的對象是她師兄呢?
兩個人看起來,好像很熟稔的樣子?
舊時光整理
池柳滿肚子疑問,看着季夏拿了文件過來,路過她的時候,還看了好幾眼。
季夏的眼角餘光早就看到了池柳,可偏偏,她就沒有告訴背對着池柳的魏緒。
池柳這個女人,不僅對魏緒的工作沒有一點幫助不說,竟然還來偷偷查崗。
真是······
不知道天高地厚。
作為高材生畢業的季夏,自然看不上池柳這種金絲雀一般的人物,也不明白為什麽司呂要對她畢恭畢敬。
終于,魏緒和K談完了事情,兩個人站起來握了握手,K還拍了拍魏緒的肩膀,說了一句:“真有你的。”
嗯?
魏緒把手裏的資料遞給季夏,和K寒暄兩句,就這麽揚長而去了。
池柳:·····
她一時之間,愣在了原地。
車上,魏緒把臉上的笑容給收了起來,松了松領帶,目光冷冰冰的看着副駕駛上的季夏幾眼。
季夏被這樣的目光盯着,忍不住低下了頭,心裏一片慌亂。
魏緒是知道了什麽嗎?
為什麽要這樣看她?
“你跟在我身邊有幾年了?”
季夏聲音帶着哆嗦:“有五年了。我從畢了業就進了公司。”
“五年了。”
魏緒重複了一遍,“那你應該知道我做事的原則。”
他把目光移向車窗外,池柳正在路邊打車,手裏一邊拿着電話,不知道該給誰打。
“一會兒訂機票回國,回去之後你好好想想。”
季夏猛地把眼睛擡起來,頭一次反駁:“總裁,我走了英國這邊的事物怎麽辦?您······您要是覺得我哪裏做的不對,我會改的!”
“不用了。”魏緒把西服脫下來,打開車門:“我太太就一個,我是不會換的,但秘書有很多。”
季夏閉了眼睛,知道已經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
魏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做了什麽決定,都不會改變的。
他護犢子,但那個犢子,從來都不會是她。
季夏把目光投向車窗外,看着魏緒重新大步走向餐廳,很快身影就不見了。
那種迫不及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所以,她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失敗了。
季夏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淚流滿面的眼淚擦掉,淡定的對司機說:“送我去機場。”
她也有她的驕傲。
K走到池柳的桌子前,敲了敲她的桌子:“我說小師妹。”
池柳捂着自己的帽子,看着K笑的很燦爛:“沒想到啊,你結了婚竟然有這麽幼稚的一面,和我記憶裏不太一樣啊。”
“你怎麽認出來的?”
池柳垂死掙紮,想知道她失敗在哪裏?
“從你一進來就知道了。”
K 好笑,“你們夫妻幹什麽呢?魏緒那麽喜歡你,你還不放心啊?”
“嗯?你什麽時候和魏緒認識的?”
池柳越來越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好像有什麽事情就要在眼前呼之欲出一樣。
K 也沒有瞞着池柳:“說起來,你們那個戀愛這麽多年最終結婚,我還是挺欣慰的,又讓我相信了愛情。”
池柳:??
“什麽戀愛這麽多年?”
K聳了聳肩:“難道不是嗎?我在上大二的時候,就見到了魏總,你們當時不就在一起了嗎?”
池柳整個人都愣住了。
在大二的時候,魏緒怎麽可能過來?
那時候,他還沒有接管盛京吧?
這個答案,是池柳萬萬沒有想到的。
K 見吃池柳這個樣子,跟着吓了一大跳,“不是吧,你不知道嗎?當時你們家魏總,還說是來找你的,是你男朋友,我私底下還說你怎麽能瞞這麽好,那時候唐睿想找你表白,還是我攔住的呢。”
怪不得她整個大學時代都沒有一朵桃花。
池柳暗暗在心裏磨牙,終于擠出笑來,拿出手機給魏緒打電話:“你在哪裏呢?”
魏緒輕笑:“你回頭。”
池柳拿着手機往後看,赫然看見魏緒在身後的身影。
“你什麽時候來的?”
池柳朝魏緒走去,嘴裏帶着抱怨和嘟囔:“魏緒,你給我解釋一下!”
魏緒把池柳的手攥住:“我還沒有問你,你悄悄跟過來是幹什麽?”
池柳噎了一下:“那個我,那個我就是過來看看。”
魏緒也不拆穿她:“既然過來了,那就陪我出差吧。”
他拉住她的手,往酒店裏帶,“昨天就知道你住在這裏了。”
他輕笑:“太太,我也很想你。”
池柳捂住她通紅的臉頰,把頭埋在魏緒的懷裏:“K 說的是真的嗎?”
“你指什麽?”
“你還有什麽瞞着我的?你為什麽那時候過來英國。”
魏緒把下巴擱在池柳的頭頂上,無奈嘆氣:“大概是因為,我想見你想見你吧。”
很想很想見到你。
山海是擋不住彼此的。
池柳眼淚滿滿逸了出來,在他的胸前浸透,她小聲說:“魏緒,我也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你。”
-
池柳陪着魏緒在歐洲出完差,回到燕平的時候,已經快要過年了。
他們兩個關系突飛猛進,彼此之間都像是連體嬰一樣,黏膩的狀态讓天圓直說他們虐狗。
三十那天,魏浩也回了老宅。
他比之前相比,要胖了很多。
池柳看着魏浩是真的開心,而不是因為要被送到哪裏去,心內動了一下,問他:“你在那邊過的好嗎?”
魏浩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還可以,吃的很好,住的地方也不錯,還能去上學。”
對于在福利院長大的孩子來說,似乎這樣就已經非常好了。
池柳不知道在哪裏看過,說福利院的孩子因為吃不飽,很多孩子都非常有心機,勾心鬥角的程度一點也不亞于成人。
可看魏浩這樣,她又覺得什麽都是太片面了,那些在福利院的孩子,哪一個說起來都是可憐的,誰不想在自己家裏啊。
她摸了摸魏浩的腦袋:“那你要好好的,以後有什麽事情可以和你哥哥說。”
見池柳提起魏緒,魏浩詫異了一下,很快他就一副了然的樣子:“姐姐,那個哥哥很喜歡你對不對?我只見他對你笑過。”
池柳臉倏地紅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個孩子解釋,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我和你哥哥是夫妻,他自然對我很好。”
“叫嫂子。”
魏緒戴着金絲邊眼鏡,冷冰冰開口。
魏浩沒有再說話,等池柳一離開,之前的天真褪去了大半。
他知道魏緒不喜歡他,因為那個鬧出來那麽多的事情,換一個人也會不喜歡他的吧。
在這邊住了一段時間,各種事情都是雞飛狗跳的,他也見識了各種算計,又想利用他去針對魏緒的,又撺掇他去争家産的。
可魏浩心裏面明白一件事情,不管那些人怎麽說,是魏緒把他從福利院帶出來的,讓他有了如今的新生活。
他還小,還在上學,對那些公司的事情不感興趣,也沒有要去争,如果真的要站隊的話,他一定是站在魏緒這邊的。
張晶悶悶的一個人,站在窗戶前看着池柳和魏浩閑聊,眉眼一片陰鸷,冷冰冰的雙手握在一起,合着滿天的冰雪一樣,都讓人難受。
見池柳進來,她又重新挂起了笑容,親切地拉過來她的手:“柳柳啊,我看你和魏浩那個孩子挺投緣的,很喜歡他?”
池柳把眼睛眯了起來。
不管她說喜歡還是不喜歡,其實都不太好,張晶這種人說話都從肚子裏不知道想了怎麽想的。
見那邊已經有人看了過來,魏靜然生怕別人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大聲地說:“那當然了,我這個嫂子自然是喜歡她的弟弟妹妹們的,是吧?”
池柳頓了一下,看着魏靜然沒有吭聲。
張晶下一句就已經搭上了:“這麽喜歡的話,我看你和阿緒結婚這麽久,要個孩子也是不錯的。”
這個話說完,廳堂安靜了幾秒鐘,魏老爺子這輩子女人無數,孩子只有眼前幾個,本來就不喜歡孩子,對孫子也勉勉強強。
但既然張晶提了出來,這就是大事了。
他看了看魏緒的神色,緩緩說:“這事雖然急不得,但你們也得有個打算,別覺得生了孩子就不能過二人世界了,沒有問題的。”
池柳在心裏默默的吐槽了兩句,對潇灑風流了一輩子的魏老爺子來說,可不就是生了孩子和不生沒有區別嗎。
魏緒把視線從平板上移開,看了幾眼大家的視線挑了挑眉:“柳柳還小,你們不用操心了。”
魏靜然憋不住:“還小什麽啊,不想生就不想生,她天天打扮的和孔雀似的,肯定不想生。”
說這話的時候,她微微挺了挺肚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已經懷了孕。
魏緒啪的一聲把平板放下,吓得魏靜然一跳,魏緒已經開了口:“她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反正有我寵着,我又不是讓她來生孩子的。”
池柳的心裏猛地一跳。
她又想起那個夢,自然而然的臉頰就紅了起來,心髒碰碰的,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因為這句話,池柳這頓年夜飯吃的很是舒服,就連要在老宅過一夜都覺得沒有那麽難受了。
魏緒坐在她的旁邊,對她的喜好摸的一清二楚,那些油膩的硬菜知道她吃不下去,給她夾的都是清單容易消化的青菜。
魏靜然瞧的心裏酸溜溜的,比之前魏緒說完那句話之後還要酸。
漂亮的話誰都會說,哪怕魏緒不是一個油嘴滑舌的人,魏靜然也只是稍微嫉妒了一會兒,但這種吃飯都要處處顧及着池柳的,連她喝的茶都要提前摸一摸是不是正好的溫度,讓她沒由來的酸澀。
喜不喜歡一個人,都是從小細節看出來的。
吃完飯,魏靜然見大家都去那邊消食說話,魏緒不知道接誰的電話去了,看池柳身邊沒有人,連忙坐了過去,似是而非說了一通。
“我還記得,有一年過年的時候,那時候是我三哥好像要上高三了,大半夜的出去了,也不知道去見了誰。”
魏靜然敢說出來,就是因為她知道那一天魏緒并沒有和池柳在一起,而且魏緒回來之後很失落。
池柳果然愣了一下,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那年過年,她的确給魏緒發了信息,但是魏緒沒有去。
“你說你哥還去看過演唱會?”
“是啊。”魏靜然心裏舒了一口氣,總算看見池柳吃癟了。
池柳心裏卻亂成一鍋粥,在她上學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歌手,基本上所有的歌都會唱,那年來燕平開演唱會,池柳怎麽可能會不去。
她那時候托人買了幾張票,拿給天圓幾張,剩兩張挨着的票,興沖沖的跑去找魏緒。
魏緒這個人平日裏很冷,在學校裏幾乎沒有什麽人和他來往,都知道他家裏有錢脾氣不好,誰也不會上趕着找事。
只不過池柳這種小公主一般的人,見天和跟屁蟲一樣,讓不少人都背的裏打趣池柳。
池柳拿着票過來,魏緒正和人打籃球,他額前的碎發濕漉漉的,黑漆漆的眸子似乎是往她這邊掃了一眼,随即就收回了視線。
池柳說了一堆之後,問他:“你去嗎?”
魏緒頭也不擡:“不去。”
“他唱歌特別好聽的,你可以去試試,你一定會喜歡的。”
池柳沒有那麽容易放棄,再三的拿着票過來。
魏緒終于煩了。
他把東西放下,把池柳拉倒沒有人的地方,俯下身子說:“你有完沒完,我說了不會去的,你到底黏我到什麽時候。”
池柳垂下眸子,“你就那麽讨厭我嗎?我都已經為之前說的話道歉了,你就別生氣了,我就想和你一起看個演唱會。”
魏緒眸子黑漆漆一片,他盯着池柳有些委屈的眸子看了一會兒,最後什麽都沒有說,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那個嘆氣,落在當時的池柳耳朵裏,是對她固執的嘆氣。
老宅外面不知道是哪裏已經開放煙花,倒計時的聲音也開始,池柳看着窗戶前的魏緒,長身而立,眉眼安寧。
頓時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
她心裏酸酸漲漲的,不知道是因為想到了從前的事情,還是因為什麽別的,特別想上去抱抱魏緒。
這麽想的,她也就這麽做了,魏緒的背先是僵硬了一下,随機他用英語說了幾句什麽,挂了電話,回身看池柳。
“怎麽了?”
“沒事,就是你還沒有給我紅包。”
魏緒唇角提了提,“你想要紅包啊?”
客廳那邊喧嚣不止,魏緒扯了池柳就往樓上走,一進門就把她按在了門上,在她眉眼處吻了一下。
“這個新年禮物喜不喜歡?”
-
夜裏,池柳翻來覆去想,終于憋不住,爬到魏緒的胸口問:“那年你也去看演唱會了是不是?”
魏緒丹鳳眼微微一眯,愣了一下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
都已經好幾年的事情了。
“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沒什麽,就是突然聽說你也去了那個演唱會,那你當時為什麽不答應?”
想起這個,池柳就傷心難過不舒服。
那時候她可是傷心了好長時間。
魏緒把池柳摟住,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在那漫長的歲月裏,他也像她一樣深愛。
只是愛卻不能去擁有,不能讓魏家任何人看出來這個苗頭。
魏緒這幾天沒有去上班,窩在家裏陪池柳。
這是他們過的第一個年,大年初一一片白雪茫茫,池柳窩在魏緒的懷裏,另一只手把拉着手機回複信息。
葉佳的信息也混合在裏面,池柳點進去看她的朋友圈,她罕見的曬了一張在陽光下坐着輪椅的樣子,旁邊的邊邊角角露出來男人的西裝。
池柳沒由來的一陣難受。
昨天夜裏,魏緒抱着她沉沉睡去的時候,她還在想,不能承認她還心動,不能讓自己喜歡上魏緒,那是失敗的,是對不起那幾年的潰不成軍。
可沒沒看到葉佳的消息,總是讓她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不管是從哪裏看,她都不如葉佳。
哪怕和魏緒重新在一起,她都沒有那份勇氣。
可惜她認識葉佳太晚,葉佳又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
池柳悵然的嘆氣,魏緒輕蹙了一下眉頭,目光定格在手機上的朋友圈。
他心下一片了然。
池柳這樣的情緒并沒有沉溺太久,熱熱鬧鬧的廳堂裏傳來的說話聲就把她拉回了現實。
葉佳有葉佳的路要走,她有她的路要走,每個人的一生都是注定的,誰也不能替代。
池柳這樣的情緒落在魏靜然的眼裏,就是昨晚那番話起了作用,指不定回頭和魏緒生了隔閡。
她說話越發起勁,好似往年都沒有的熱鬧,一個接一個的來。
到了下午,魏緒就帶着池柳要告辭,魏老爺子還有點不舍得,再三想要他們留下。
對魏緒,到底是有點不一樣的情愫。
魏緒神色仍舊淡淡的,看着魏浩拉着池柳的手不放,略微有些不悅,說:“還是不了。”
上了車,池柳終于癱倒在副駕駛上,問魏緒:“我們去哪裏?”
魏緒有幾秒鐘沒有說話,就在池柳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他突然說:“你陪我去看看我媽嗎?”
池柳愣了幾秒,這是魏緒第一次當着她的面提起他的媽媽。
她的印象裏,魏緒的媽媽是很模糊的,張晶後來上位成功之後,圈裏連提她的人都沒有了。
車內的空氣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在開口說話。
魏緒不知道怎麽和池柳解釋他的媽媽的事情,所有人都覺得他會恨他的媽媽,他所有的苦難的源頭都是因為他媽媽。
但就像他父親會挂着那個風鈴懷念一樣,他的記憶裏那個模糊的人,總有一個模糊的身影抱着他唱歌,一遍一遍抱着他。
如果不是病了,她也會很愛他吧。
畢竟到最後一刻,跳河死的時候,她還是沒有舍得帶着他。
池柳把臉側過去,手慢慢附上魏緒那雙骨節分明的指尖,冰涼的觸覺讓魏緒一下子回身,就見池柳沖他淺淺笑了笑,說了聲:“好。”
不管她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她現在是他的妻子,她都願意陪他去做。
大抵,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好與壞,美與醜,能一直分享下去的,就只有他們兩個了。
魏緒的媽媽被葬在了燕平最有名的公墓這邊,四下山上環繞,周圍種着很多花花草草,據說在生前,她就很喜歡養花弄草。
兩個人手交纏在一起,魏緒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說話,眉眼沉沉,眸子裏平靜像是一灘深水,池柳很難看透。
這天的半下午,并沒有在下雪,難得的是還漏了一絲陽光出來,襯得雪地裏的光景
池柳站在墓前,看着上面的照片,大概有三十多歲的年紀,烏黑的頭發長長披在腦後,唇邊一酒窩若隐若現,很美的一個女子。
那時候,應該是魏緒還沒有出生的時候。
魏緒把手裏的花放下,迎風搖曳着,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拉着池柳的手緊了緊,語氣像是從遠處飄渺而來。
他說,這是我妻子,我帶她來見見您。
回應他的,是輕柔的風,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吹在身上柔柔的,暖暖的。
池柳垂下眸子,緊緊回握住魏緒鵝手,說:“媽媽,您好。”
這聲媽媽,她叫的心甘情願。
自從那天和魏緒一起上過墓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徹底平淡下來,夜裏也不在時時刻刻黏糊在一起,讓池柳有了很好的機會想事情。
那天,她和天圓雪曼一起約了時間,去看了葉佳。
她身體不好,每天的清醒時刻越來越少,每次醒來都要難受很久,倒不如昏睡的時候,還有片刻的休息。
去的時候,方城也在。
圈子也就那麽大點,池柳沖他點了點頭,兩個人并沒有交談。
好像在這樣脆弱美麗的女孩面前,開玩笑都是亵渎了她。
葉佳醒過來的時候,看見這麽多的人,輕輕淺淺地笑了,沖着方城說:“都是你請過來的嗎?”
笑的很勉強,也很溫柔,他蹲下來,給她掖了掖被角,說:“不是,他們是自己想來看你的。”
葉佳又一次笑了。
池柳和她關系最近,她也只和池柳熟識一些,伸出手讓池柳推着她往陽光下走,說:“我想去曬曬太陽。”
池柳應了好,在這樣的人面前,誰也說不出個不字。
“你覺得我值得嗎?最後時刻竟然同意他留在我身邊。”
池柳搖搖頭。
她不知道怎麽說。
也沒有自個說。
葉佳并沒有失望,挂了一個淺淺的微笑:“我永遠不會原諒他的,也不會再愛他,可我現在只能從他身上吸取點溫暖。如果我能回到十年前,我一定告訴自己,離他越遠越好。”
現在哪怕恨,她都沒有了精神。
陽光是那麽端短暫,沒多時方城就過來推葉佳,其他人就靜靜地看着他們,方城的臉上雖然有疲憊,眼神裏卻難得帶着安寧。
他說:“佳佳別睡,我還希望你能陪我久久的,那怕你一直恨我。”
不聞世事,到地老天荒。
可誰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葉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