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銀河號已經駛入茫茫宇宙之中。星船內部的大部分燈光已經關閉了, 表示着星船內部設定好的節律時正處于夜晚, 是該入睡的時間了。

只有會議室內依然亮着燈光,時禹,林和卡爾三人在巨大的屏幕前站得筆直,正在向帝國做出這次任務行動的彙報。

一開始範三也參與了這個會議, 只是他那邊的鏡頭晃得十分厲害, 像是在奔跑,偶爾還傳來幾聲怒罵。

“臭小子, 都跟你說了不要參與到這種事情裏來了!不聽話是吧!”鏡頭裏範三的手指狠狠地戳在了澤野的頭上。

“雌父我不幫你們,你們怎麽辦嘛!”澤野邊跟着範三氣喘籲籲地奔跑邊委屈地喊道。

“你小子,以為自己是英雄呢?多危險知不知道!!!”鏡頭只能找到範三下巴的幾層肉, 此刻正在劇烈地顫抖。

“還不是跟你學的, 你就是英雄!就是大英雄啊, 不是你救了我我早死了……”

軍方那邊忍無可忍地關掉了範三的視訊通道。

“他們是在逃命嗎。”卡爾默默問。

“應該是暴露了……”林有點心虛, 低頭看地,“呃, 忘記告訴他們趕緊撤退了。”

卡爾一掌拍在林的腦袋上。

會議室裏終于沉靜下來,只剩下銀河等人的彙報聲音。

不知持續了多久, 散發着瑩瑩藍光的巨大屏幕終于暗了下去, 林大大地打了個哈欠, 嘴巴都要合不攏。

“你剛剛說在任務中碰到的那個雌蟲,在哪?我怎麽沒看見。”林看向時禹,十分疑惑。

“他不想接受我們的安排把他送到某個民住星去, 他說自己反正沒幾天好活了, 想自由地走一走。”

時禹又回想起了那個漂亮的雌蟲, 大大的眼睛挂在消瘦的皮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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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自己虛弱得臉色蒼白, 在道別前仍然燦爛地沖時禹一笑, 說道:“我早就看出來你不是一般人,你可不像個俘虜,你像個戰士。”眼神裏流露出一絲遺憾,但也僅限于此了。

那支誘發劑已經在他體內發作十幾天了,時禹知道他身體內部肯定無時無刻不在疼痛,甚至站立都需要耗費極大的意志力。

那麽年少,卻即将與世永別。

林和卡爾都沉默了。

不管怎麽說,這次任務是順利完成了。

或者說……也沒有那麽順利。

黎辰迷迷糊糊地躺在被窩裏,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冷,睜開眼就是一片天旋地轉,甚至連肌肉都在酸痛,手臂上的傷口明明已經差不多愈合了,卻在渾身難受的狀态下仍然有種隐隐發痛的感覺。

一回到銀河號上就深感身體疲憊的黎辰,癱在沙發上愣是不願意去醫療艙。于是時禹只好去開會之前,小心翼翼地捧來一罐治療液,塗在黎辰的傷口上,臨走前還把黎辰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拿起來疊好放沙發上了。

這一動作又把黎辰逗笑了,卻笑得不是很有力氣,整個人蔫蔫的。

現在黎辰知道是為什麽了,也許是比泰星突然而至的寒天,也許是傷口被感染了,抑或是兩者都有,總之黎辰在半夜發起了高燒。

在黎辰的記憶裏,自己已經好多年沒有發過燒了。而上輩子最後一次發燒,是在十七歲。

實際上,上輩子的黎辰很早就體現出了對賽車的天賦和熱情。那時的他時不時就會約上幾個好友出去賽車,其中有幾個人也是富家子弟,彼此的家族都互相認識。

他那個惡心的爹,名叫傅才業,事業順風順水起來後,就把一半注意力放在了家庭上,前半輩子把家裏人的心都傷透了,後半輩子居然就開始指望能體會到一點家庭的溫馨。

期望在自己家裏面看到兄友弟恭的場面。

于是在某次黎辰約的賽車局上,黎辰就看到那私生子就跟着杜盛那家夥一起走進來了。

杜盛,杜家少爺。杜盛的父親是傅才業的合作夥伴之一,他倆沆瀣一氣黎辰也不意外。但不影響他臉色陰沉。杜盛走過來給黎辰打哈哈,說這都是他老爸的要求,要他把傅思博,也就是私生子,帶來跟各位熟悉一下,主要就是,跟你熟悉一下。

黎辰當時嗤笑了一聲,覺得傅才業腦子有病,還是那麽自以為是,一轉頭,對上了傅思博的眼神。

那私生子看到他,立馬慌張地笑了一下,然後走近兩步,似乎想要說什麽。黎辰冷着臉站了起來,一點面子也不給,讓他滾一邊兒去,嫌惡到了極點似的。

沒做停留,黎辰招呼上其他所有人,就繼續看他的寶貝賽車去了。

後來杜盛跟他說,那私生子當時的臉色非常難看。

黎辰根本沒在意,還對杜盛說:“怎麽?你同情他啊?可別小看他……”黎辰似笑非笑瞥了一眼杜盛,“小心有天他悄無聲息地把你掐死在夜裏。”

再後來,傅才業依然時不時叫別家少爺帶上傅思博出來,到黎辰所在的局上。黎辰知道這也不僅是為了讓傅思博跟自己打好關系,還有就是想讓傅思博融入這個圈子,為他以後鋪路罷了。

可惜兩樣事情都沒有做成。

黎辰不屑欺負他,盡管是在自己的地盤,但也從來沒有理過他,連帶着其他人也很少理會他。但是傅思博不在乎,每次只盯着黎辰看。這個人也實在是沒有眼色,像是不知道“知難而退”四個字怎麽寫一樣。

這麽多次的會面,他們之間倒也不是毫無沖突。有一次傅思博不知好歹端着一杯香槟來給黎辰敬酒,黎辰面無表情把那杯香槟全倒他頭上了。

傅思博終于也不裝了,閉了閉眼睛轉身就走。

那天晚上回去,黎辰就莫名奇妙上吐下瀉發起了燒,他自己躺在家裏一天一夜,家裏沒有一個人發現。

黎辰當時躺在床上,一點力氣也沒有,竟也不再想給自己做任何處理。不想下樓拿藥然後看着他們故作驚訝和疼惜的模樣,也不想吃東西。他第一次發現,身體無時無刻傳來的痛苦和哀鳴,竟然能讓心裏感覺好受一些。

能抗就抗,不能抗住就算了,黎辰頂着這樣的心思,就這樣硬生生扛了兩天一夜,沒怎麽睡覺,睜着眼睛。

不知為何想起來那麽多往事,黎辰裹緊了被子,渾身又酸又痛,十分煩躁,思緒又不自覺飄遠了。

傅思博,那是個十分偏執冷漠的人,黎辰想。

初中的時候,他們被安排在了一個學校,生物實驗課是兩個班合并上,他們碰巧在同一個班。老師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只小青蛙,讓大家嘗試剝離青蛙的神經。

十二三歲的小孩兒,正是意識到了生命的概念極其意義,而又沒有經歷太多的年紀,第一次面臨這種親手殺掉動物的事情,班裏幾乎所有的同學一開始都不敢動手。

只有傅思博面無表情地抓住了那只還在掙紮的青蛙,按照老師所說的步驟,一手拿金屬探針|刺進了青蛙的枕骨大孔,左右攪動起來,沒有流露一絲尋常的情緒。

他不在乎任何同學驚詫的眼光,完全沉浸于挑起青蛙的神經。生物老師驚訝地走了下來,那是個戴着眼鏡的高大男性,想看看這位勇敢的孩子怎麽做的實驗,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

就那一下,傅思博的針偏了,蛙神經一下子被挑斷了。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誰也沒想到傅思博的下一個動作是一針紮到老師的肩膀上,把生物老師推到在地上,猛踹起來。

即使是十二歲男孩的力氣,使出全力來,也是非常大的。他被碰了一下,卻像是真的想讓老師死。

黎辰看到了全程。

這件事後來被傅才業擺平了,壓了下去。黎辰早就知道,他那個擁有一半血緣關系的弟弟,不是什麽好東西。

只是沒想到後來會報複在了他的頭上。

黎辰只是不願意去回想,但實際上他依然沒有忘記,自己被推下懸崖後傅思博猙獰扭曲的臉。

“傅思博……”黎辰念出了聲,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名字真難聽,他想,那人一開始好像不叫這名來着,以前跟他媽姓,叫什麽來着……容什麽……?

容扶拽起桑今的頭發,如同世間最溫柔的情人般,輕柔地抹了抹他的嘴角,布料散落在地上,其中一件上面繪制着某種特殊的圖騰,一根尖刺狀物橫穿于整個圖騰之上,彰顯着其勢不可擋的意味。

如果銀河的人看到這個圖騰,定然能夠串聯起一些令人困惑不解的事情。

“所以你說他們肯定會來找你的?”容扶輕聲道,手指輕輕挑起繩索,冰涼一片,足以見得雌蟲身上的溫度有多高。

他們換了個位置。

“是……是的,我已經……已經問過屬下了。給時禹打的那支誘發劑,他們并未來得及,嗯,給出消解劑。”

淺灰色長發并不是很安份地搭在桑今的肩頭,發絲晃來晃去。

出于某種考慮,對于雌蟲這類拍品,他們拍賣場都會提前打上誘發劑,若有賓客願意拍下他們,在拍賣會結束後他們自然會送上對應的消解劑,能消解掉雌蟲身體內的誘發劑成分。

只可惜銀河那些人并沒有這個耐心等到拍賣會結束。

“畢竟……拿了我星閣的東西,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桑今似乎很熱,額間的汗流下,彙成一滴水挂在他尖尖的下巴上。

容扶就喜歡看他這個樣子。

只能說銀河那些蟲大概也想不到,這個誘發劑不但只是誘發信息素腺體大量釋放信息素吧,這其中還含有一種毒素,會不斷侵蝕雌蟲的腺體神經,讓信息素腺體功能持續紊亂,直至信息素失控導致蟲體狂化而亡。

“做得很好。”容扶摸了摸桑今的發,唇邊的笑容漸盛。

桑今讨好地笑了下,湊上去吻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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