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姚遠在值班室裏閉目養神,他閉着眼睛都能猜到本來兇神惡煞般的大媽的女婿,為什麽見到陸寧川的瞬間,氣勢一秒鐘頹了,轉身走前那頗具意味的一眼,也肯定是在警告陸寧川不要在自己老婆面前胡說。哼,倒是不挑食!這男的看起來怎麽也三十出頭了。他自己是怎麽認識陸寧川的本身就是個很好的例子,所以他也從沒想過陸寧川會是個潔身自好的人,但這才第二次見面,就當場又遇到一個,姚遠覺得自己被深深的惡心了一下。那男人大概跟陸寧川睡過,他也糊裏糊塗跟陸寧川睡過,于是怎麽想,都甩不開自己跟那男人躺過一張床的肮髒感!

姚遠有點後悔自己的心軟,他都已經走了,不知道為什麽又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陸寧川那麽高的個子,被紅裙大姐連推帶搡連說帶罵,陸寧川卻基本沒有還手之力,還留戀的看着自己……姚遠一時心軟回去幫了他一下,卻沒想到又撞見這麽一出……

他從來不歧視同性戀,他姐就是一個已經出櫃的同性戀,在這世界上要問他對誰最死心塌地,那除了他媽就是他姐了。雖然跟陸寧川睡了一晚,但姚遠毫不懷疑自己仍然是直的,可此刻他有一個想法,就算自己彎了,成了一個同性戀,他絕對也不是陸寧川那樣的同性戀。他只能接受一對一的感情,也只能接受好好談戀愛這一種方式。約炮、419這種事情,離他太遠了……

值班室的門被周全從外面打開,進來看到姚遠,随口問:“還沒走呢。”

“嗯。”姚遠懶懶的問一聲,“完事兒了?”

“完事兒了,老太太醒了,收到心內住院了,小徐他們送過去了。”

“哦。”姚遠又問,“警察呢?”他還在這兒等着協助調查呢。

“走了,老太太說了是自己摔的。”周全拉開抽屜想找點吃的,邊翻邊對姚遠說,“老太太閨女那叫一厲害,也邪門兒了,她女婿接了個電話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就老實了!诶,鴨脖子你要嗎?”

“不要,我回家了。”姚遠站起來。

“行啊小遠遠,今天胸前的紅領巾更鮮豔了!”周全伸手襲胸,笑着對姚遠說,“送老太太來的那小子特感謝你吧!”

話音未落,值班室的門就被敲響了,陸寧川在外面邊敲邊叫:“姚遠?姚遠!”

姚遠迅速的按住要開門的周全,用口型告訴他:“說我不在!”

周全滿眼的不解。

姚遠加重了一下眼神,再強調一遍,“說!我!不!在!”

周全以為他是怕應酬麻煩,點點頭,姚遠閃到門後他才打開門。

“內個,姚醫生呢?”陸寧川滿臉期待的往裏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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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遠啊,他走了。”

“走了?”陸寧川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失望。

“嗯,今天不是他的班兒。”周全是個自來熟,看着陸寧川那麽失望,勸了一句,“你是想謝謝姚遠吧,嘿,這事兒我們這兒常見,也不算什麽大事,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哦。”陸寧川點點頭,卻仍然站在原地沒動,他又不傻,姚遠車還在外面,人肯定沒走,但不願意見他了。

周全看陸寧川站着不動的樣子,又覺得不太像失望,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陸寧川深色的腱子肉,五官又那麽陽剛的人,跟他臉上小孩子一樣傷心的表情十二萬分的違和,讓周全一時有點于心不忍,哎呀這人一看就沒惡意,特想感謝姚遠而已,怎麽就這麽不給機會啊!他嘴欠道:“要不我把姚遠電話給你,你給他打個電話?”

門後的姚遠看不到陸寧川此刻的可憐樣子,只恨不能伸出腿來把周全踹飛!什麽啊你就要替我給電話。然而下一秒他跟周全一起意外的聽到陸寧川平靜的回答:“不用了,謝謝周醫生,我還是改天再來找他當面謝謝他!”

陸寧川禮貌道別,轉身走了,周全不疑有他,撂爪就忘的啃起了他的鴨脖子,姚遠脫了白袍取車回家,一路上都在想,陸寧川這小子什麽意思?擺明了想勾搭,周全要給他自己的電話時,他卻不要了。什麽人啊,勾三搭四、朝三暮四!去他媽的,自己幹嘛要為這種人想這麽多,以後走大街上別說他扶大媽,他就是把擎天柱扶起來,自己也絕不多看一眼!

陸寧川回家規規矩矩等了三天。這三天裏,他首先不斷查姚遠車號的違章,查到後又去了一趟醫院,在急診科轉了一圈,确定姚遠第二天下午休息,第二天中午11點就趕到醫院等姚遠下班。

姚遠當時正跟自己帶的進修生交待事情,一擡頭看到陸寧川吓了一跳,表情馬上有點不自然,他謹慎的看了一眼陸寧川,陸寧川知道這一眼是不想讓任何知道他倆有任何關系的意思,馬上乖乖轉身退到候診大廳門外。

等了片刻,姚遠走出來,瞪着他問:“找我?咱倆還有什麽沒了的事嗎?”

陸寧川聽姚遠語氣不善,他也沒太拿捏好來姚遠單位找人算不算過分,本來那天稍稍緩和的關系,現在一下子又幾乎變成了仇人模式,這讓他頭疼不已。他知道肯定是那天偶遇前炮友被姚遠看出來了,媽的,都賴前炮友演技太差,七情上面,臉色轉變那麽明顯,傻子都看出來了何況姚遠這麽聰明!

陸寧川咬牙迎難而上:“姚遠,你下午休息,咱倆去趟交管所,把你違章的分給扣了,再把罰款交了。”

姚遠沒想到他會用這個借口來找自己,想也不想就拒絕:“不用!”說着擡腿就走。

陸寧川跟在後面,誠懇的繼續說,“別啊,咱當時說好的,都算我的,我駕照都帶來了。”

此時正午,醫院裏醫生、護士、患者的人流分別交彙向幾個餐廳的方向,姚遠心有顧忌的站住,看了看陸寧川:“200。”他冷冷的說。

“啊?”

“違章的罰款,你給我。”

陸寧川趕緊掏出200塊錢遞給姚遠。

“分就不用你扣了,”姚遠一本正經,“我開的車,扣你的分,那是知法違法。再見。”

姚遠轉身要走,陸寧川快走兩步攔住他,“我還想請你吃飯,也是那天說好的。”

“誰跟你說好的!”姚遠怒了,“沒完了是不是!陸寧川你看不出來嗎?自己感覺不到?咱倆不是一種人!”

姚遠轉身就走,陸寧川原地傻眼。相識以來,姚遠對他态度一直不怎麽太好,但在他糊裏糊塗就把人給上了的前提下,不管姚遠揍他還是罵他,他都覺得是應該的。他也并不真的覺得姚遠讨厭他,只是沒法一下子接受他而已。但是今天姚遠的這兩句話,沒有一個髒字,卻深刻的把他刺痛了。

“咱倆不是一種人。”

這話裏嫌棄和鄙視的味道,陸寧川深深的感受到了。

他臉上熱辣辣的,仿佛被當面甩了一耳光,開車灰溜溜的走了。

姚遠夜班前休息的下午,一般都要睡一覺,為晚上養精蓄銳,這天卻說什麽也睡不着,空調開着還是悶出了一身汗,心裏很煩。

中午話說重了。

不管怎麽說,陸寧川态度那麽誠懇的來給他扣分、交罰款,就算之前有些不愉快——想到這兒姚遠更煩了,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對陸寧川生氣的成分裏,之前不愉快的成分小了,那天被惡心了一下才是更大的原因!

下午本來就沒睡成,這天的夜班又特別累,接連處置了幾個患者,一口水沒喝就10點多了,姚遠剛喘口氣兒想休息一會兒,診室裏又進來一個人。

陸寧川笑着站在門口,手裏提着一袋東西。

姚遠心頭一震,故作平靜的刷新了一下電腦分診頁面,淡淡道:“你幹嘛的?我這兒沒未處理的新患者了,你挂號了嗎?”說着也不看陸寧川,低頭假裝看電腦,心跳卻逐漸快了起來。

“說好的,我請你吃飯。”陸寧川笑着走進來,把袋子放在姚遠桌子上,裏面都是餐盒。

“誰跟你說好的。”這話中午姚遠說過一次,但這一遍說的軟多了,簡直就是默許了。

“咱倆說好的啊,”陸寧川把餐盒拿出來,“小龍蝦,烤串兒,涼皮兒……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都瞎買的,诶,你吃辣的嗎?”

“趕緊收起來!”姚遠雖然拒絕着,但語氣緩和多了,“我值班呢,不能吃東西。”

“偷着吃點呗,那天我都看見周醫生吃鴨脖子了!”

“那是值班室,這裏有監控的!”姚遠指指診室的監控。

陸寧川一伸舌頭,“真不能吃?”他可憐巴巴的看着姚遠。

姚遠看着他,臉上表情沒變,但眼睛裏慢慢有了笑意,用下巴微微朝窗戶那個方向點了點。

陸寧川馬上會意,利落的收拾好餐盒,出了診室從急診樓外面繞到姚遠的窗外,他到了後,姚遠撩起白袍,手撐着窗臺,一躍跳到了外面。

雖然姚遠比陸寧川略矮個兩厘米,但對他們這種身高的人,跳個窗戶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是極簡單的一躍,但姚遠豹子一樣敏捷的動作,在陸寧川眼裏還是帥得不得了……

他們倆在黑暗中并肩坐在診室窗外的水泥臺階上,陸寧川擺着餐盒,一樣一樣說都是什麽吃的,掏出易拉罐時,姚遠趕緊說:“值班不能喝酒!”

“我知道。”陸寧川笑,把冰涼的鋁罐塞到他手裏,“可樂。”

冰鎮汽水入喉的那一瞬間,姚遠覺得一下午的焦躁之氣都慢慢散掉了,這個忙碌辛苦的晚上開始有了夏日夜晚獨有的那種味道,他在餐盒裏挑挑揀揀找自己喜歡吃的,一口一口喝着可樂,偶爾擡頭看看天。

陸寧川幾乎是目不轉睛的看着姚遠,又開始沒出息的在心裏感謝前炮友。那天沒吃成的飯,終于不再是遺憾。此刻太過美好,值得一切艱難。即便那天他倆去宵夜了,也就是面對面坐在大排檔上,喝着紮啤,泛泛聊聊。可現在,他跟姚遠肩并肩坐着,姚遠的左腿就靠着他的右腿,他都能感受到姚遠的體溫。他能聞到姚遠身上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想必姚遠也一定聞到了他身上的煙味,在鼓起勇氣來醫院前,他抽了一下午的煙……而那一地溫柔的月光,就如他們初識的那晚,他和姚遠也是這樣并肩坐在夜色裏,姚遠的黑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此刻那對黑眼睛,就一閃一閃的離他不到30厘米。

姚遠被他炙熱的目光盯的有些難堪,還好天黑讓臉紅也比較容易隐藏,他掩飾着說:“你不吃啊?”

“哦。”陸寧川敷衍着也吃了些東西。

“你怎麽知道我晚上值班?”

“我來好幾趟了,”陸寧川坦率的說,“問你們急診的小護士來着。”

姚遠能想象得到,陸寧川這種身材相貌的男人,對小護士們的殺傷力,也難怪她們出賣自己了,“你倒不嫌費事。”

“不費事。”陸寧川高高興興的說,掏出自己手機遞給姚遠,“但你要能給我個電話,肯定就更省事了!”

姚遠一愣,費解的看着他,“你——”

“怎麽?”

“你沒有我電話?”姚遠不明白為什麽那天周全主動要告訴他,他卻不要。

“我跟你說實話姚遠,”陸寧川認真的說,“我想知道你電話挺容易的,可以問很多人,但我知道你不想給我。”他握着手機的手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我不想問別人,我就等你自己願意告訴我。”

姚遠凝神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接過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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