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人湖9

9.困獸與井

雲霄抱着黑貓到了萬佛寺,萬萬沒有想到會遇上這個人。

伊水坐在大殿的臺階上,魇魔和那些惡鬼都已經消滅,整個寺院沐浴在晨光中,吹散了陰霾和鬼氣。

伊水雙手抱着膝蓋,将頭埋在腿上,擡起頭的瞬間,仿佛看見了神跡。

雲霄就那樣微笑着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長款白衣,黑色的長靴,懷裏抱着一只漂亮的大貓,水色的圍巾随風而散,飄飄渺渺的。這個孩子,他見過兩面。

“不忘初心,才能始終。你要是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就跟我走吧”。雲霄有些不好受,又是一個為情所傷的人。據她所見,伊水應該是一個極度驕傲的人,功成名就,一身潇灑。但是他擡頭的瞬間,雲霄覺得,他已經是一只困獸,他不怕失敗,但是他知道即使拼得頭破血流,也沒有成功的可能,他們不在一個世界。

就是這個極度失望,又飽含希望的眼神,讓雲霄心裏安慰,或許這個世上還是有愛的,生死相随。

看見雲霄的時候,他多麽希望回來的是小苑,她是愛自己的,她說自己是她的“親愛的”。伊水不傻,在這裏吹了一夜的冷風,早就想清楚了。這些年,是小苑一直守着自己,無聲無息,無怨無悔。

“好”。伊水起身,也許現在的他,只是需要一個指路的人而已。

雲霄并沒有回去,而是帶着伊水向後院而去。一路上都在和他說人與妖之間的事情,好像是在開導,又像是指引,伊水心裏感激不盡。

快跨進院子的時候,雲霄突然停住,轉過臉來看着他,十分認真的說道,“記住你今天的心情,不要辜負了自己和她的真心”。

伊水知道自己和小苑還是有可能的,心情也恢複了一些,不似剛才那般失魂落魄。當然那股貴公子的腔調也跟着不知不覺的流露出來了。靠着門框說道,“謝謝你給我們一個開始,我會負責她的以後。”

雲霄咧嘴一笑,露出幾顆小白牙,這人真是霸道。而蘇捍心裏也有些震撼,也許因為雲霄是超脫三界之外的吧,所以無亂是人是妖是鬼,對她來說都一樣,衆生平等。

妖是最辛苦的一個種族,想要化形,不僅要靠天生的靈力,還要靠後天将近百年千年的苦修,實屬難得。一旦作怪,不僅有人來收,冥界和鬼差也會介入,所以數量極少。

二人都不再說話,穿過陰冷的後院和狹窄的巷子,走到了一處荒廢的空地。

裏面有一口水井,四周什麽都沒有,連一棵枯草都沒有,更別說別的生物了,而且最奇怪的是,四周的土地是黃色的,而這裏是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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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霄蹲下抓起一把泥土,放在手裏撚了撚,竟然出現了一絲血色。而這血色不是人的鮮血,而是一只很小但很兇狠的蟲子——地獄蟲。

地獄蟲很小,只要是鬼魂出現的地方,它都會存在。他不是寄生,而是以鬼魂為食,尤其是沒什麽心智的低等惡鬼。

這時,蘇捍的心可不平靜,周身的空氣冷的像是下了霜,連伊水這個普通人都覺得這只貓有些陰森的過分。

身體突然臨空,蘇捍有些危險的眯了眯眼睛,看着雲霄有些刺眼的笑容。雲霄知道他別扭,還死要面子,就開口說道,“不要那麽嚴肅嘛,這裏始終是個禍害。大不了我這次幫你,你下次幫我”。

感覺雲霄在自己的身體上蹭了蹭,就将自己放了下來,回頭一看,好嘛,将泥土都抹在自己的毛上了。蘇捍心裏好笑,這人,真是不着調。

伊水伸着脖子往下看,竟然沒有看到盡頭。一般水井再深也不過十幾米,可是這口水井總給人一種沒有盡頭的感覺,就像一直通到了地底,或者地獄。

伸手将自己口袋裏平常練習的小球拿了出來,反正他是魔術師,身上藏着很多東西,誰也看不出來。雲霄好奇的看着他的動作。

伊水拿出三個小鐵球,然後不知道又從哪裏揪出來一截橡皮筋,手指靈巧的将三個小球捆在一起,沖着水井扔了下去。

雲霄心裏好笑,你這輩子別指着聽見回聲了。伊水也伸着脖子在哪兒聽呢,他用三個小球就是為了加快速度和重力,這樣他們可以聽的清楚些。

突然,肩膀處黑光一閃,蘇捍已經沒了影子,而伊水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受控制,不自覺的就想離那口井更近些,耳朵聽的更清楚些。

正在這時,一聲凄厲的貓叫響了起來,自己也稍微回神,吓了一大跳,大半個身子竟然已經傾斜,多虧了雲霄在後拉着自己的胳膊。

一團黑氣落在了伊水的腳邊,那是剛才蘇捍一爪子撓下來的,這家夥比飛刀什麽的好用多了。

雲霄也不奚落伊水了,和蘇捍一左一右的看那團黑氣。在照到陽光的瞬間,或者說是見到光明的瞬間,化成了一截枯骨。雲霄抱着蘇捍趕緊躲,風一過,這東西就沒了蹤跡,化成了塵土。

伊水心有餘悸,感覺自己從鬼門關繞了一圈。雲霄指了指他的脖子,示意上面有東西。

又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來一面清晰異常的小化妝鏡,伊水清晰的看見自己的脖子上有些青紫色的掐痕,看形狀就是一只手的樣子,左一右四。

“阿捍,你就是從這裏爬出來的”?雲霄有些好奇的看着蘇捍。

蘇捍點頭,一雙貓眼緊緊的盯着雲霄。

“阿捍,放心啊,不會再把你扔進去的啊”。雲霄此時有些得意,笑意盈盈的說着冷笑話,倒像是一只偷了腥的貓崽。

“雲霄,這裏是什麽”?伊水見自己的傷情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就覺得也許不是什麽大問題,可是這次他可是錯了,不過一人一貓都沒有說,任他誤會。

雲霄已經到了車裏,将剛剛收拾好的那一推東西又翻了個底朝天,忙活的不可開交,不過對于伊水還是有問必答,“曾經輪回門開了一次,那時跑出來很多惡鬼。已經積累了很多年,最起碼有十萬只惡鬼等着爬出來,不過時機未到,他們還要再等等。”

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雲霄提着往前走,蘇捍一躍上了車頂,俯瞰二人,一副貓王的樣子。心裏清楚的很,輪回門不按常理開的那一次,就是死神和雲霄死的那次。

死神不生活在三界,而是在三界之外,只管理生死,不幹預世事。而且手下有神差,很少親自動手,所以也就沒人知道他們的本事。死神死的那次,震驚了三界,因為在将雲霄送到異界的時候,憑借彌留之際的能力就打開了穿界門。

不過,當時太過混亂,即使他們進了輪回門,也會被混亂的氣流殺死。這倒是讓三界的高層們松了口氣,這麽大的威脅,留着可不是好兆頭。

“魇魔只是偶爾發現了這裏,讓一些惡鬼附在了廟裏的主持和沙尼身上,為非作歹,今天正好是極陽之日,他們的力量最弱,咱們就給他來個火燒聯營”。

伊水聽的一個頭兩個大,這裏是輪回道,那麽從這裏爬出來的豈不是鬼,那只黑貓,難道是?

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伊水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兒來的,趕緊不再胡思亂想——我只要小苑,至于你們是人是鬼和我無關啊,和我無關。

雲霄嘆了口氣,自己這麽拼命究竟是為了誰呢。

拿過小刀,雲霄就想自己放點血。光憑這些汽油和助燃劑,是不會将這十萬惡鬼一起消滅的。可是用自己的血可以,也不用多,可是想想怎麽也得500CC,雲霄又有些心疼,這得吃多少肉才能補回來啊。

其實,她忘了,她其實可以不吃飯的,只是已經習慣了而已,對于美味,拒絕的肯定是傻子。

還沒有碰到自己的手腕,就感覺腕子一涼,蘇捍已經跳到了井沿上,兩只爪子搭着自己的手腕。

“你想來啊,那就你來吧,反正我也下不去手,不過你有傳染病沒有,弓形蟲什麽的,那個可不好治哦”。

雲霄臉上一副大義淩然,跟要死了似的。其實心裏有些悲哀,對于那些惡鬼,自己的血致命,可是對于這些有些靈力,進化的不錯的物種來說,可是大補。

蘇捍沒有想那麽多,他只是不想讓那冰冷的刀具刻進她的肌膚,沾上她的鮮血。一口咬下,直到嘴裏有些甘甜,蘇捍才松了口,雲霄也有些讪讪的将血遞進油桶裏。

舔舔嘴角,她的血是甜的,很好喝,這是蘇捍的第一感覺。要是以往,無論是誰,他都會将這個人的血吸幹淨,但是現在,對着雲霄,他沒有任何貪念,心裏很平靜。

雲霄也不再矯情,也不管還在流血的傷口,将手裏的東西一股腦的倒進了井裏,然後将打火機點燃扔了進去。

伊水很是好奇,裏面什麽都沒有,要怎樣燃燒,燒什麽,難道鬼也怕火。

雲霄沒有理會,不代表蘇捍會視而不見。伸手拿過雲霄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邊細心的舔了舔。溫熱的舌頭碰上有些冰冷的皮膚,像是化學反應,二人心裏都是一震,酥酥麻麻的。

蘇捍沒有吸食她的鮮血,而是輕輕的吻着,肌膚相親有些溫熱,他像是要将手腕弄得和剛才一樣。雲霄那句傻子還沒說出口,蘇捍已經離開了,再看手腕,那兩個小小的牙洞也不見了,完好如初。

感覺是自己小人之心了,雲霄趕緊蹲下親了親他 鼻子,“真厲害”。

蘇捍心裏一個機靈,感覺四個爪子一起麻了。

放松之後,一人一貓,臉色都不是很好,剛才的談笑風生感覺就像是一個幻想,轉眼沒了蹤跡。伊水也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詭異,不過他是聰明人,這個時候選擇沉默比較好。

探頭向裏面望去,倏地,瞪大了眼睛。不到一米的地方,竟然都是掙紮着,扭曲的黑影兒。他們努力向上爬,卻怎麽也夠不到外面的天空。

一團一團,攪在一起,又各自努力,但無奈火勢太大,逃不出去。伊水仿佛聽見了嚎叫的聲音,被烈火炙烤的靈魂,身心都是一顫。這口井就像是十八層地獄,裏面都是“生不如死”的惡鬼。

火勢很大,呈現一種白中帶綠的詭異,夾雜着像海藻一樣掙紮的靈魂,或者說是惡鬼,即使在這青天白日,也讓人一陣陣的發寒。

伊水趕緊退了出來,站在離他們不遠的空地上,這場景,比生化危機還要刺激,那些好歹還有個人樣兒,而這些,很難想象竟然是人死後的樣子。

一人一貓都是一臉冷漠,滿眼寒霜的看着井中掙紮的惡鬼,直到日頭偏西。

T市沿海靠南,所以氣候起伏不是很大,但不知為什麽,今天的天,有些冷。

對于雲霄和蘇捍來說,伊水和他們不是一路。同樣的,對于伊水來說,他們的世界也太過殘酷。不知小苑過得又是哪樣的生活。

日近西歸,車怠馬煩,三人一路平靜的回到了市裏。伊水的房子是不能住了,所以暫住在雲霄這裏,不過鑒于情面,伊水主動請纓當廚師,解決了他們的生活問題。

剛一進門,雲霄就被一股大力拉了進來,一個趔趄差點來了個狗啃泥。雲霄剛要發火,一看是妹喜,就老實的踢了鞋子,悶悶的走到沙發上,摟着紅姬不說話。

白訛也知道出事了,趕緊跑出去将雲霄的鞋子撿進來,摟住她另一條胳膊。

妹喜站在三人身前,雖然心裏看着她們的樣子,縮在一起有些可憐,但是還是面色嚴肅的說道,“你又自己冒險,要是讓人知道你的能力,你有多大的麻煩你想過沒有。我們保護你,你自己怎麽就這樣不知輕重”。

……

說罷,也不理會幾小,氣呼呼的摔門而出。

蘇捍眼神微怒,這老女人怎麽可以罵雲霄。但心裏恍然大悟,雲霄這樣做,就等于告訴那些鬼怪,她在這裏,這個風險誰都承擔不起。

伊水自覺的回車上搬東西準備晚飯,看來家事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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