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次日沒什麽事,榮默讓岑歲和夏國梁都睡到了自然醒。
他自己睡意稀疏,很早就起來了,給趙明遠發了照片過去,又打電話大致說明了情況,讓他去安排字跡鑒定的事情。
這件事情比較好辦,也大概用不了多久。
等到字跡确定下來是今信之,這片柴瓷基本也就可以下定論了。
憑今信之在圈裏的地位,憑這個瓷片是他留下來的,就已經是權威定論了。
趙明遠聽到那片柴瓷和今信之有關,也忍不住感慨了一會。
大約提到今信之,古玩圈子裏知曉他事跡的人,都會這麽感慨一下。
榮默挂了電話出去吃早飯,回來的時候給岑歲和夏國梁一人帶了一份。
岑歲和夏國梁起得也不算太晚,可能是酒店睡不太踏實。
兩個人在一起吃早飯,一邊吃一邊商量還要不要再去哪裏玩玩。
兩人都沒那麽想玩,于是最後決定,直接訂機票回蘇安市。
奔波這麽幾天,都想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回去的走法和來時一樣,汽車轉飛機。
榮默提前定了飛機票,坐完汽車趕到飛機場的時候,時間上差不多。
岑歲來時在飛機上睡着了,回去換夏國梁睡着了。
岑歲和榮默并肩坐着,看看窗外的藍天白雲,沒事聊上幾句天。
榮默問岑歲:“那個柴窯碎片,你想好怎麽處理了嗎?”
岑歲轉頭看向他,腦袋靠在椅背上,“你不是說你會要嗎,那就給你呗。”
榮默看着她,“不走拍賣行?”
岑歲搖一下頭,“這一趟走下來,總覺得也不全是錢的事情了。比起高價給到不認識的人手裏,不知道它往後的命運會怎麽樣,我現在更想給信得過的人。”
說完又道:“你們從一開始也沒跟我提錢啊,鑒定工作這麽費勁,那麽多專家參與,又是翻記載又是測材質,還去了趟日本,現在又跑了這麽一趟,還要去平城鑒定字跡,整個花費算下來也不少吧?既然你們這麽喜歡并看重這片柴瓷,又這麽誠心誠意的,我也不能一點良心不講,你說是不是?”
榮默笑一下,“嗯,還算有點良心。”
岑歲故意眯起眼乜了榮默一下,“我良心可多了。”
……
飛機一個多小時候後落地,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預估回家都沒飯吃,所以三個人又找地方把晚飯解決了,随後才分開回家。
走的時候岑歲沖夏國梁揮手,笑着喊:“老頭,咱們有緣再見!”
老頭先冷着一張有脾氣的臉瞪她一眼,随後眉眼展開一笑,也沖她揮了揮手,“丫頭,再見!”
岑歲沒要榮默送自己回家,她自己打車回去的。
拖着箱子到家的時候差不多九點鐘,她進門換鞋還沒走上幾步,就被岑母看到了。
岑母看她風塵仆仆的樣子,好奇地上來問她:“怎麽拉個箱子回來?”
岑歲不想多做解釋,就敷衍道:“這不換季嘛,把學校的大衣棉衣什麽的,拖了幾件回來。”
岑母沒多懷疑,又問她:“吃晚飯了嗎?”
岑歲伸手抱一下岑母,松開後看着她說:“吃過了,我先上去了,想洗洗早點睡覺。”
看她面色累,岑母也便沒多留她再說話,放她上去洗漱去了。
岑歲上樓後立馬找了衣服去洗澡,随後便進房間沒出來。
出去折騰了四天超級累,她在床上沒玩一會手機,就閉眼睡着了過去。
自己的被子自己床,睡起來是最舒服的。
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一整夜連個夢都沒有,一睜開看手機,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
周六。
岑父岑母不在家,童晶晶倒是休息在家。
岑歲洗漱完直接下去吃午飯,童晶晶來餐廳坐下,拿起筷子陪着她一起吃。
童晶晶坐下後就問岑歲:“玩得開心嗎?”
岑歲愣了一下,一時間沒太回過神。
片刻想起自己出去前跟她說的話,便點了下頭,看着童晶晶說:“還挺開心的。”
童晶晶輕輕嘆口氣,“還是上學好,上班都沒時間玩了。”
說完了看岑歲沒接話,她又開口問:“歲歲你說要考研,複習得怎麽樣了啊?要不要我幫你輔導輔導什麽的?”
岑歲搖搖頭,“不用了,你好好上班吧。”
童晶晶吃幾口飯,又說:“其實我覺得你沒必要費勁考研啊,還要看書複習考試,反正你有錢,不如直接出國好了,回來就鍍一身金了。”
岑歲聽得懂童晶晶的意思,花錢出國鍍金。
這種出國沒什麽意思,不少富二代都會出國,很多在外面多半也還是玩。
她沖童晶晶搖頭,“不想出國。”
童晶晶本來想和岑歲多聊幾句的,但看岑歲每句都回得簡短,也就沒再尬問了。
在她看來,岑歲大概也沒複習,連輔導都不用,下面也沒必要再多問。
岑歲是覺得自己和童晶晶說不上什麽話,所以懶得多說。
她也沒覺得童晶晶有什麽明顯不好,相反她在她家還一直挺有分寸的,招她爸媽喜歡,就是有時候,她莫名就會覺得她怪怪的,說不出原因,總之就是哪裏怪怪的。
岑歲沒有時間和心思往童晶晶身上放,平時自然懶得多管她。
她想着童晶晶大概就是這樣的性格,心思比較敏感,人又自卑,所以偶爾看起來就是藏一肚子話不說那種。
跟這種人相處起來會比較累。
岑歲不想跟她相處,就拿她當個普通親戚。
吃完午飯岑歲就又回自己房間去了。
她打算這兩天好好在家休息一下,也便沒往珍寶齋去看書。
周六在家宅一天,周日這天仍然不打算出去。
周日中午剛吃完午飯不久,岑歲收到了賬戶到賬提醒——榮默給她的賬戶彙了兩千萬過來。
她收到信息後,仔細數了數那一串零。
數完沒有什麽問題,她嘴角含笑打開微信給榮默發了信息:【老板,錢已收到!】
一會後榮默回了信息:【趙教授想請你吃飯,去不去?】
岑歲想了想:【什麽時候啊?】
榮默:【今晚】
岑歲拿着手機又想了一會,想想這件事跟了這麽久,也該收個尾的。
而且人家那是很有地位的教授,主動請她吃飯,她應該要給個面子才合适。
于是她捏着手機回:【可以啊】
榮默:【下午五點我在店裏等你,我們一起過去】
岑歲:【OK,傍晚見】
……
下午出發之前,岑歲在家裏好好捯饬了一番。
為了看起來正式一點,她找皮筋把頭發紮了起來,然後背心內搭外穿西裝外套,外套是寬松休閑款,倒也沒有過分正式。
收拾好了背上包包。
她和唐阿姨打聲招呼說不回家吃飯了,随後開車去了承古路。
她下車到珍寶齋的時候,榮默已經在店裏了。
看起來也是下午才過來的,正在把走前收起來的古董往架子上放。
岑歲和他打了招呼放下包包,幫他一起把古董放回架子上。
放的時候她和榮默聊天,問他:“那個教授,為什麽親自請我吃飯啊?”
榮默放穩手裏的玉佛,簡單道:“因為你是大功臣。”
岑歲笑一下,又問:“這個教授怎麽樣?地位這麽高,是不是比夏國梁架子更大,別嘴上說着我是大功臣,要請我吃飯,結果見了面又看不起我。”
榮默笑笑,“那不會,趙教授很和藹。”
岑歲放心了一點,“那就好,要不然我要跟一整個專家組吵架,那肯定吵不過。”
榮默直接笑起來了,“要是吵起來,還真不一定。”
想起來剛見面那一天,夏國梁被她氣得不知道黑了多少次臉,翹了多少次胡子,雖然他沒留胡子。
岑歲不否認,還有點自得道:“反正我不是能吃虧的主。”
榮默手裏捧着一個貔貅像,有點無意識的,往架子上擺的時候說:“你這個性格,怎麽會在感情裏吃那麽多虧,栽那麽大個跟頭?”
岑歲聽到這話愣住了。
她看向榮默,目光疑惑,片刻出聲:“你調查我?”
聽到岑歲的話,榮默也愣了一下。
然後他放好貔貅像看向她,不慌不忙道:“不用調查,随便問問就知道了。”
岑歲盯着他看一會,随後收回繼續拿古董,之後便沒再說話了。
自從和陳禹分手以後,她基本不怎麽提陳禹,已經把這個人當空氣了。她也沒想讓榮默知道這件事,現在知道了也不想多說,所以就不吱聲了。
榮默當然能看出來她不想聊這個事。
他也不是什麽八卦的人,上頭那句話還是無意說出來的,現在自然也就當沒提過。
他和岑歲一起收拾好店鋪,差不多五點半。
時間上差不多,正好關門去開車,往趙明遠定好的飯店裏去。
兩個人上車後又沉默了一陣,氣氛總歸有點不對。
然後岑歲突然低聲說了句:“我那時候年齡小,談戀愛沒帶腦子,後來腦子找回來了,幡然醒悟了,就把他給踹了。”
榮默意外地看她一眼,沒想到她會跟他說這件事。
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路況,問了句:“那你還喜歡他嗎?”
岑歲開口就是,“喜歡個屁……”
榮默微微笑了一下,“以後找男朋友可要擦亮眼睛。”
岑歲語氣松散道:“我是不想再找了,沒意思。”
榮默又轉頭看她一眼,便沒再和她說這個了。
……
榮默帶着岑歲到飯店的時候,趙明遠帶着專家組另幾個人已經在了。
二樓一個裝潢古色古香的大包廂,連圓桌都是雕花純實木的。
榮默帶着岑歲進門,先和趙明遠幾個人打了招呼,随後便向在座的各位,挨個介紹了一下岑歲。當然也把這些人,全部都介紹給了岑歲。
在這些長輩和專家面前,岑歲表現得比較穩重。
她微笑着和他們一個個打了招呼,對其他人都是單純的客氣,到夏國梁的時候便流露出了自然的熟絡。
認識過了,一桌子人坐下來吃飯。
開了口聊天,其他人都在圍着趙明遠說話。
岑歲看得出來,這個教授确實像榮默說的那樣,說話很溫和,慈眉善目的。
和這些年齡相差太多的人在一起,岑歲一開始就故意端着。
後來跟着他們喝了點酒,桌子上的氣氛放松起來了,她也就慢慢沒那麽端着了。
夏國梁和榮默說話會特意帶着她,不讓她被忽視。
趙明遠看起來也還挺喜歡她,她又喝了點酒,後來就有點輕飄飄的,覺得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夏國梁說到她要考研的事。
趙明遠笑着說:“小岑,你要是真來我們考古系,我一定親自帶你。”
岑歲有點不好意思道:“謝謝趙教授,真是太擡舉我了。”
趙明遠笑呵呵的,“可不是擡舉,柴瓷是你發現的,夏老師回來也說了點你的事情,一直誇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就算不來我們學院,那我也會想辦法,讓你加入我們鑒古協會。”
岑歲真的要被這些人誇得要飄起來了,忙端起酒杯來,對趙明遠說:“趙教授我敬您,考研我想考地質,鑒古協會我倒是可以進,只要您不嫌棄我的話。”
趙明遠拖着聲音開了道:“我怎麽會嫌棄你哦,小榮我拉不進來,你啊,我一定要拉進來。”
岑歲陪趙明遠喝了酒,好奇地看向旁邊的榮默,“你為什麽不進啊?”
榮默這邊還沒說話,趙明遠就替他說了,“他啊,當代陶淵明,只愛‘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你要是給他一塊地,他巴不得回鄉下種田去。”
榮默笑起來道:“趙老師你誇張了。”
趙明遠擺擺手,“我是一點也沒誇張,你就這性子。”
岑歲笑笑地看着榮默,小聲道:“這麽淡泊名利嘛……”
榮默看着她笑,“沒這麽誇張。”
這邊兩個人小聲說了兩句話。
桌子上鬧鬧嚷嚷的,突然趙明遠站起來,擡手頓在半空道:“差點就忘了正事了,我帶了東西來,得當面交給我們小岑同志。”
岑歲聽了這話好奇,轉頭看一眼榮默,問他:“什麽東西?”
榮默猜測了一下,“應該是證書。”
岑歲沒反應過來是什麽證書,然後趙明遠就把證書拿過來了。
他打開了給岑歲看,看着她說:“感謝小岑同志對國家考古事業的支持,這個文物捐贈證書,現在正式頒發給你。”
岑歲聽完趙明遠的話,再看完證書上的字,瞬間就懵住了。
腦子裏頓時一團漿糊——什麽文物捐贈證書?她根本沒捐啊,榮默明明給她彙了兩千萬。
她還沒捋清楚,趙明遠又拿出一張銀行卡過來說:“這張卡裏有五萬塊錢,是小岑為了我們的鑒定工作,自己掏的錢,現在呢,我就把它一起給你,都拿着。”
岑歲一臉懵地轉頭看向旁邊的榮默,根本不敢站起身。
榮默卻還是那副一切都了然于心,淡定又從容的樣子,給她底氣般對她溫聲說:“拿着。”
岑歲吱唔一下,“可是……”
榮默打斷她的話,沒讓她說出下面的話,只道:“小岑同志,別可是了,站起來領獎。”
岑歲腦子裏全是漿糊,稀裏糊塗被起哄着站起來。
然後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領下了那張捐贈證書還有銀行卡。
長這麽大從來沒被冠以這麽大的榮譽過,岑歲稀裏糊塗的簡直要飄上天了。
但她到底還保存了一絲理智,在領完證書沒多一會,就擡手抓上榮默的手腕,硬拉着他出了包廂。
出了包廂後,找了個沒人的角落。
岑歲臉蛋因為喝酒而紅撲撲的,然後她就頂着這副微醺的表情,伸手往牆上一拍,撐着胳膊半困榮默,一副社會人的架勢,仰頭問他:“說,到底什麽情況?”
榮默被她咚在牆邊,後背微微貼着牆,看着她這五分醉的模樣,忍不住嘴角的弧度。
片刻,他開口說:“都是我們大功臣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