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管奕深思考了許久,方永新究竟會用什麽手段對付安雅。
二十分鐘後,他就回了二樓,當然,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出了這檔子事,依方永新小心謹慎的性格,是斷然不會再在邱家與他過從甚密的了。
管奕深沒見着人,只收到一條短信,說一切已經安排到位,明天自然會解決。
這一晚,方永新留宿邱家,順便吃了個晚飯。
餐桌上,管奕深捧着碗三五不時看過去。
對面人神色如常,偶爾還和邱翰林彙報一下工作近況,完全不見半點慌張。
他有理由相信,這家夥之所不走,就是為了确保明天能一次性把危機鏟除。
食不知味地夾了塊排骨送入口中,忍不住擔憂。
難道方永新真要買.兇.殺.人?
無怪管奕深瞎想,實在是因為,這世上沒有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存在。
唯有徹底堵上安雅的嘴巴,才能保證他們兩人的關系不會曝光。
他當然也不願意被姚金芝得逞,但……事涉一條人命的話,終究做不到無動于衷。
可方永新對他最大的要求就是順從,如果為了安雅跟對方抗議,說不準兩人剛熱絡起來的關系又要轉冷了。
他更不願意。
又或許,方永新只是打算把人關起來,用武力威脅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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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奕深左思右想,糾結得不行,一夜都沒睡好。
然而事實證明,他庸人自擾了。
因為方永新這一回的操作,委實令人大跌眼鏡。
第二天清晨,管奕深下樓吃早飯,還沒走到餐廳,便看見洛光行色匆匆地穿行而過。
他好奇地喊住:“出什麽事了?”
洛光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有個傭人偷了老爺的古玩,被人揭發了,老爺知道後,氣得吃不下飯,讓我趕快處理好這件事。”
說着面露難堪之色,畢竟邱家是一流豪門,他身為管家,多年來負責打理上下事宜,從沒出過這等醜事。
管奕深心裏咯噔一下,瞬間福至心靈,佯作随口問:“這個傭人叫什麽名字?”
“安雅,平常就是個偷奸耍滑的,沒想到膽大包天,連主人家的東西都敢偷了。”
他聽出洛光話語中濃濃的不滿,張了張嘴,好險沒笑出聲來。
等人走遠了,才在廳中慢踱兩步,暗暗反思,自己怎麽就沒想出這招呢?
在方永新眼裏,對付安雅這種層次的對手,根本無須大費周章。
只不過,這個法子也有風險。
若不能把人徹底打倒,只要稍借東風,安雅便有機會死灰複燃,反咬一口。
方永新憑什麽覺得他能百分百成事?
管奕深愈發好奇起來,決定一探究竟,于是也朝着洛光離開的方向走去。
傭人的住處在偏西一隅。
整條走廊上都是并排的小房間,大多房門緊閉,只有一扇敞着。
門外聚集了三三兩兩偷偷來看熱鬧的傭人,隔得老遠,一道氣急敗壞的女聲便清晰地傳入耳朵裏。
“我是冤枉的,我沒偷東西!這個賤人栽贓陷害!”
另一道女聲則顯得柔弱不少,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
“昨天晚上我一推門進來,就看見她鬼鬼祟祟往枕頭底下藏東西,覺得有古怪,才趁早上她出去打掃偷看一眼,誰知道就發現……她偷了老爺的古玩。”
管奕深覺得這聲音很有幾分耳熟,走到門前,一眼就看到房間裏站着的三個人。
安雅,洛光,還有一張意料之外的面孔——小芸。
這個對方永新懷有特殊心思的女傭,盡管除了那次兩人沒再交流過,但管奕深一早将她牢牢記在了腦海裏。
此刻,目睹小芸眼淚汪汪地指證安雅,他喉嚨一緊,瞬間縱過無數思緒,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洛叔,我說的句句屬實,你相信我。”
洛光朝她連連點頭:“你不用多說,小芸,誰不知道你老實勤快,無冤無仇的,陷害她做什麽?”
轉向安雅時,又變得疾言厲色:“這套古玩,老爺當年拍下花了八百萬,既然有膽子伸手,那就跟我去警局吧,三年五載的牢,有的你坐。”
“我不去!我是冤枉的!我不坐牢!死也不坐!”
安雅一屁股跌坐在地,聲嘶力竭地大吼,任她腦子再聰明,事發突然,此刻也只能胡攪蠻纏地拖延時間罷了。
洛光打算喊保安進來抓人,剛舉起傳呼機,就被溫和的力道按住。
“洛叔,東西已經追回來,把人趕走就是了,何必捅到警局,白給外人看笑話?”
管奕深一愣,不知何時,方永新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這裏。
洛光沒想到這種小事也會驚動方少爺,主子發言了,他自然無有不從:“您說的是。”
接着冷聲對安雅道:“你有什麽東西趕快收拾好,一個小時之內離開邱家,出去了,記得低調做人,別瞎嚼舌根。”
方永新與管奕深這麽碰巧同時出現,安雅看在眼中,哪兒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和小芸同住這麽久,一直以為對方是個埋頭苦幹的傻帽,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會被這種貨色狠狠陰了一把!
雙目圓瞪,氣得臉色發白。
等洛光催着一堆看熱鬧的傭人走了,狹窄的房間只剩四個人。
小芸立馬收起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帶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望向方永新:“方少爺,我做得好嗎?”
方永新溫溫柔柔一笑,語調真誠又親近:“很好,多虧你幫了個大忙,謝謝你,小芸。”
管奕深倏地擡眼,視線于兩人之間打轉,難言的滋味湧上心尖。
小芸揉了揉泛紅的鼻頭,羞赧一笑,少女心事展露無疑。
“那、那我就先走了方少爺,以後還有需要的話,任何時候找我都行。”
方永新颔首,等她也離開了,才輕提唇角,居高臨下俯視安雅,斯文有禮地開口道:“怎麽樣,安小姐,衆目睽睽,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可狡辯?”
安雅咬牙切齒地與他對視:“是你收買她,讓她陷害我……”
她猜到方永新會秋後算賬,已經計劃這兩天躲着他和郁簡,捱到姚金芝回來便萬事大吉。
可沒猜到,這男人手段如此雷厲風行,輕而易舉給她扣上了偷盜罪名,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傭人,根本翻身無望。
方永新微微一笑:“你大可以去公告天下,看看警方究竟是信你的嘴,還是實打實的證據。”
“最好把事情鬧大,再看看姚金芝會不會冒着惹禍上身的風險,替你擺平一切?”
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潤,輕描淡寫的口氣,直聽得安雅牙關哆嗦,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昨天打到卡上的錢,你應該收到了吧?那不是個小數目,你還有什麽不滿足?”
“拿了錢,去一個誰都查不到的城市,過自己的小日子,總好過當姚金芝的馬前卒,不是嗎?”
“我保證,只要你消失得夠幹淨,小芸也會乖乖閉嘴,否則……”
餘下的話方永新并未說透,安雅卻能清清楚楚接收到言外之意。
即便被算計的不甘與憤怒沖撞得胸腔發疼,理智尚在,她唯有做出聰明的選擇。
那雙眼睛宛若黑洞一般,輕飄飄一個對視,便将她所有反抗的勇氣吸光。
最終頹然低頭,屈服道:“我知道了,我馬上就走,離開京城,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得到滿意答案,方永新直起身,淡淡勾唇。
一場可能掀起腥風血雨的危機被順利扼殺在搖籃裏,管奕深卻半點不覺得高興。
沉默地跟在方永新身後,見他往大門外走去,似乎是事情解決,不打算多待的意思,終于沒忍住,一把将其拉住。
掙紮了半晌,低聲問:“那個小芸……為什麽要幫你?”
方永新下意識想甩開管奕深,但瞧他神色失落,不覺就遲緩了動作。
左右環顧,确認無人後,才輕輕拍了拍,将胳膊上的手拿了下來。
随後目光定定,露出一種理所當然,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多問的表情:“不是你說的嗎?她喜歡我。”
瞳孔驟然緊縮,“喜歡”這兩個字從方永新口中吐出,顯得随随便便,毫無分量。
即便一早預料到會是這個答案,管奕深仍舊止不住心顫。
舌尖泛上些微苦澀,有些茫然:“可你說過以後不理她的……”
方永新揉了揉眉心,用上公事公辦的語氣:“這次情況緊急,她又正好是安雅的舍友,行事方便,是我能找到最好的人選。”
“我也沒有給她任何虛假的希望,随口一提,她就答應了。”
“既然她的喜歡能帶來利益,為什麽不用?”
方永新好像不能理解管奕深此刻略顯奇怪的表現,頓了頓,憑直覺安撫:“我承認這麽做有點不光彩,但都是為了大計,你能體諒的,對吧?”
那麽溫柔而包容的聲音,說出來的話也永遠最有道理。
管奕深僵硬點頭,不再開口,也不敢再看他。
眼睫低垂,左胸膛抑制不住地透出冷意。
他忍不住去想,或許自己的喜歡,也和小芸一樣,被方永新放在天平上稱量。
只不過是因為能帶來更大的利益,才被對方接受,給予希望罷了。
如果有一天,出現一個人比他更為有用,方永新會收回對他的這份好嗎?
比如,那個他素未謀面的哥哥,郁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