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得全貌的勾人

在所有人都交上紙條後,先導片的直播也就截止到這裏了。

但攝影師并沒有立刻收起器械。

女孩子們搬着行李住進來,整個過程,包括她們入住後的瑣碎日常,都會被拍攝成花絮,放在各個平臺上。

這也是為她們賺取觀衆、路人喜愛的一種手段。

“今天就搬進來嗎?”有人舉手問。

趙秋贏點頭:“就在今天。”

“那、那怎麽分呢?”

趙秋贏笑了下,林思楓這時候出了聲:“……按今天的紙條。”

一下子衆人驚呼。

啊啊啊今天竟然直接按紙條填寫的分!

早知道……算了。就算早知道,她們也不敢填。A評級的套房固然吸引人,但更重要的還是怎麽在這個節目裏走得更長遠,吸更多的粉,哪怕最後出不了道,多積累幾次,也總能在別的選秀節目裏稱王稱霸了。

衆人心底飛快地劃過各種心思。

然後眼看着宣文接過整理好的名冊,開始念名字。

“入住29層的,江簌、林思楓、丁璇、黎沫兒……”

宣文頓了下,擡起頭,說:“沒有了。”

沒有了?

大家都呆了呆。

竟然只有她們四個填了!

這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又暗暗後悔了一陣。

而宣文和一旁的趙秋贏,以及另外兩個導師,臉上也都劃過了一絲驚異。

他們沒想到謹慎的人這麽多,面對這樣的誘惑,最後還是被扣分的恐懼壓倒了。

趙秋贏的目光飄來飄去,最後還是落在了江簌的身上。

江簌這時候已經和其他人一起,上前接過了29層房間的門卡,包括聲樂室、舞蹈室等等的門卡,也都一并接過了。

她臉上還是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好像曾經已經不知道多少次,當過TOP了。

趙秋贏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看不透眼前的少女。

就像那天,他也想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自己從水裏,一個沖刺,游了出來……

明明她的眼底還盛着水意,像是剛剛大哭過一場。

可她站在那裏,又滿面都寫着雲淡風輕與那麽一絲漠然的天真了。

“好了,去收拾你們的行李吧。”葉蓮娜拍拍手,發了話。

江簌當先轉身走了,餘心妍當然也跟了上去。

“我真的能得D嗎?”她小聲問。

江簌:“嗯。”

餘心妍:“哦哦哦,我知道,我得自信對吧?”

江簌認真道:“是,有一句話叫,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可見氣勢在作戰時,是多麽的重要。”

餘心妍認同地點點頭。

但随即又總覺得這段話裏,哪裏不太對勁。

什麽叫作戰時,怎麽還和不要命扯上關系了呢?

餘心妍想着想着,又自個兒笑了:“你教了我那麽多,教我怎麽用有效的辦法數拍子,教我怎麽放松身體,教我唱歌的技巧……教得比老師還多。我一定能行!不行的話,不是給你丢臉嗎?”

餘心妍自己碎碎念了幾句。

江簌只默默地聽着,沒有插聲。

她們回到公寓收拾了東西。

公寓裏其他人聞聲而動,不由打開門,紛紛朝她們看了過來。

剛剛的直播,大家都看了。

三金娛樂可是拿了不少鏡頭,明明江簌的話很少,卻偏偏能将鏡頭和彈幕話題,牢牢攥在她們這一邊。

一時間,她們都不知道是該為公司高興,還是嫉妒于江簌怎麽走到哪裏,都一下能出頭?

江簌沒理會她們打量的目光,只和餘心妍收東西去了。

倒是萬悅迎上她們,忍不住和她們聊起了程氏如何如何大手筆,聽得其他人羨慕不已。

萬悅也算熬出來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又輪到她們呢?

“走了。”烏晴晴站在門口說。

萬悅一愣,才發現不知不覺聊了半小時了。

“你們這麽快?”

烏晴晴點了點頭。

萬悅掃一眼她的神情,連忙回房間收拾去了。別人她不了解,烏晴晴的确是有本事的。她之前成過團,三金簽她,還多花了點錢。萬悅還想着抱她的大腿,不想得罪她。

萬悅這邊進門,烏晴晴在外面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

她是真心想要拿個A,順利出道的。所以對于拖後腿、混日子的,都不太喜歡。

想到這裏,烏晴晴不由從樓上望下去,江簌和餘心妍已經坐在車裏了。

纖弱的少女托着腮,微微倚靠着窗戶。

她那張漂亮的臉上,讓人窺不出一絲欲望,可骨子裏又藏着張狂和驕傲……

“好了。”萬悅匆匆走出來,打斷了烏晴晴的思緒。

一行人這才趕緊出發,回到了大樓,登上電梯。

只不過,從這裏,她們就走入了分岔口。

餘心妍在27層走了出去,萬悅和烏晴晴在28層走了出去。

電梯繼續上升。

萬悅盯着電梯面板上,28跳成29,然後才壓下心底隐隐的不甘,轉頭走開了。

這時候攝影師已經跟上了她們。

江簌淡淡一掃自己的新鄰居,微微颔首,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就進門了。

“好高冷啊。”有人吐了吐舌頭,感嘆道。

之所以要多做這個動作,就是為了避免被觀衆指責她話多,到時候觀衆只會覺得,江簌的确太冷了。

林思楓只笑了下,沒有應聲。

她一米六五,個子高挑,五官俏麗。在微博粉絲已經累積有五百萬了,強過了大部分的八線小明星。

江簌這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人,對于她來說,實在是毫無基礎,不堪一擊。

林思楓轉頭也進了房間,獨自訓練去了。

努力人設不能崩。

對方見沒人接話,也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時候房間安裝的攝像頭,開始動了。

住29層的練習生,她們的花絮會被優先放在網絡平臺上。等27層,28層的人知道這個隐藏的福利之後,一時間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腸子都悔青了。

誰獲得更多的曝光,那就等于能更先一步獲得觀衆的喜愛。

俗話說,一個人的喜歡,是講究先來後到的。人家前面先喜歡上了,後面哪裏還有喜歡分給她們呢?

萬悅這時候坐在房間裏,沒急着先收拾東西,而是先和其他人一塊兒,登陸網站看花絮。

【林思楓真的太努力了,路人都忍不住要粉了】

【+1,我就喜歡這樣努力上進還有天分的,粉着省心!】

萬悅吸了口氣,心底也生出了幾分畏懼和羨慕嫉妒恨。

林思楓的确太厲害了!

萬悅馬上又跳到了江簌的花絮——

江簌走進門,簡單收拾了下行李。

【她會訓練嗎?】

【我也好奇,以前真的從來沒見過她,根本不了解她都會些什麽,害得我都不知道該不該先下手買股!】

下一秒。

江簌踢掉了腳上的鞋子,表情微微呆了一秒,然後仰躺在床上,打了個滾兒……打了個滾兒?

【哈哈哈她怎麽回事啊?打滾怎麽還停不下來了?】

【像我家貓】

【妹妹年紀小,還不懂得這會兒該幹什麽博好感吧】

【床一定很舒服】

是的,床非常的舒服。

江簌感覺到了那麽一點點的快樂。

這個職業,不錯。

她住過很多地方,最年幼的時候,住過橋洞,墳堆。再後面,住的就是地下室,暗房,和十多個人一起住宿舍。

組織為了将她塑造得更加完美,好讓她将來出任務時,随時随地都能融入上流社會而不違和。

他們也會帶她去辨認各種高檔的東西,高檔的床品就是其中一樣……但當時她也只是每個摸一摸,記牢了,就被帶走了。

這還是江簌從小到大,住得最好的一次。

她連續打了二十來個滾兒,充分感受了這張床的寬大和柔軟,然後才慢吞吞地起了身。

這時候江簌的花絮直播間,湧入了更多的觀衆。

除了最前面一批湧進來的,多是對江簌感興趣想粉的外,這一波裏,就摻雜了不少來挑刺,看新鮮的了……

【無語,填了A又不好好努力,就打算來混一天,明天就回老家嗎】

【确實……隔壁還在拉伸下腰呢】

【隔壁的隔壁在練舞】

【她幹嘛去?】

江簌拉開冰箱門,取出了水果,洗幹淨,坐在那裏慢慢吃,悠哉得不成樣子。

【???她真的放棄了?】

【我踏馬服了】

【彈幕戾氣這麽大幹什麽?每次播個綜藝,一開彈幕我就要倒胃口。】

【+1,妹妹挺可愛的啊,一顆一顆慢慢往嘴裏塞葡萄,看得我都想吃了】

【她可能更适合去做吃播……】

彈幕裏吵了個不可開交。

因為隔着網線匿名的原因,大家把所有的情緒都宣洩在這裏了。

江簌沒看見,萬悅卻看了個清楚。

就在周圍人正羨慕不已的時候,萬悅淡淡出聲:“其實花絮搶先播出來,也不一定是好事啊。我看29層樓的攝像頭,好像是24小時無間斷開啓的。等于随時随地都被網民盯着。一旦有不足的地方,就立刻會被挑出來……”

其他人怔了下,随即露出了畏懼之色:“是哦,這樣壓力會很大吧。咱們先适應一下再說。”

而盯着江簌花絮直播間的,當然不止萬悅。

還有嚴禹成和公司總監。

總監嘆了不知道多少遍氣了:“咱們當初就說找個花瓶擺在那裏就行了,沒想到還真就是個花瓶,這也不夠伶俐啊……”

總監發愁地翻了翻手機,心說難道還是只能按原計劃嗎?

嚴禹成皺了下眉:“哪裏不伶俐?”

他話剛說完,那頭江簌将一頭微卷蓬松的長發紮起,擡手脫下了外套。

少女微微低下頭,所有人都能看得見,那一截雪白的後頸,那一抹白,和那漂亮的頸部曲線,不輕不重地撥動着每一個人的心。

哎等等……

嚴禹成眼皮一跳,一手捂住屏幕,一手飛快地拿起電話聽筒。

沒人和她說過,房間裏也裝了攝像頭,24小時拍攝嗎?!

趙秋贏這會兒也驚得手機差點飛出去了。

他從坐上保姆車,就開始看江簌的花絮直播了,看到有人謾罵、嘲諷的時候,他皺了下眉。等看到江簌紮頭發脫外套的時候,趙秋贏的呼吸一窒。

“回去!”

“不,不是……馬上給節目組打電話!他們沒有通知到江簌,江簌不知道房間裏有攝像頭!”趙秋贏飛快地說。

同時他的目光忍不住,又一次落回到了屏幕上。

彈幕也是哭笑不得。

【妹妹心太大了】

當然也有罵她故意博出位的。

前後其實不到半分鐘,江簌突然頓住了。

江簌的耳朵尖微微動了下,這在鏡頭下幾不可見。

她穿着白色長裙,緩緩走近了一面牆,然後擡起頭——

鏡頭一下黑了。

所有人什麽都看不見了。

【???】

【節目組緊急切斷信號了吧】

【不是,我怎麽好像看見她輕松跳上了沙發,伸出了手去抓攝像頭……她手腕好細】

【?你看錯了吧】

趙秋贏頓了頓,低聲道:“……不用了。”

嚴禹成也緩緩放下了手裏的聽筒。是他看花眼了嗎?他竟然看見纖弱的少女跳了起來,面無表情地輕松地摘下了攝像頭。

看錯了吧。

嚴禹成心想。

車裏,經紀人弄不明白趙秋贏為什麽對江簌這麽關注。

“就因為您上次差一點救了她?這不還差一點呢嗎?您跟她前後加起來,兩句話都沒說到吧。”經紀人說。

經紀人其實也悄悄松了口氣。

他生怕那女孩兒不識趣,靠着那天一面之情,扒拉着趙秋贏不放。趙秋贏現在事業正鼎盛,可不能出岔子。

現在好一點的是,在鏡頭面前,那女孩兒對趙秋贏說個喜歡,都說得勉勉強強……

趙秋贏:“她出挑。”

他語氣溫和地反問經紀人:“我作為導師,不應該關注這些嗎?”

經紀人語塞,于是不再說了。

趙秋贏閉上了眼,靠着椅背不再說話,也沒有再看直播間了。

只是他的腦中,卻好像揮之不去了那一幕。

連同之前她從水裏爬起來時的模樣,她推門走到他面前做自我介紹時的模樣,它們一起像幻燈片一樣,在他腦中來回播放。

人家說猶抱琵琶半遮面。

看見一點兒,卻始終窺不得全貌,才是最勾人的。

就像剛才戛然而止的畫面。

雖然大家只看見她低頭,紮頭發,脫外套,露出一截脖頸。但就這麽一點兒,就牢牢紮根在一些人心頭了。

嚴禹成緩緩吐出一口氣,關上屏幕:“走了。”

總監:“啊?您這就下班了?”

嚴禹成:“嗯。”

他腦中突然湧現了一個特別奇怪的想法。

他竟然覺得,在攝像頭裏,被網絡上各色人肆意點評的江簌,很像是他,像是剛回到京市,剛進入嚴家的他……

可她也一定是不在意這些東西的,她柔弱卻固守自我。

他們是一類人啊。

這個念頭從腦中升起的那一刻,嚴禹成按了按胸口,有種莫名的興奮。

……

一片高檔別墅區內。

有一棟別墅占地面積寬廣,孤零零地坐落在那裏,被幾個私人花園擁簇起來,仿佛是這裏的王。

而此時別墅裏,幾個傭人正瑟縮地和面前的男人彙報道:“江小姐消失好久了……”

男人坐在沙發上,俊美的面容大半隐入了昏暗之中。

“為什麽現在才說?”

“她離家也不是第一次了,您以前不住這兒的時候,她經常會往外跑……這次我們也以為,也以為,過幾天就會回來。”

有個女傭急急出聲:“我後來從新聞上看見她了,她好像,好像跳河了。……不過又自己爬起來了,然後去了醫院。其它消息就不知道了。”

“她今年多少歲了?”他随口問。

“十九了。”

男人頓了下,語氣沉沉地道:“原來還超過了一年……”

傭人心說,是啊,哪有您這樣的,一資助,把人資助到成年了不說,還白養了一年的呢?

“扶不起的阿鬥,停了她的卡。我又不是她爹。”男人冷冰冰地說完,然後就沒再提這位江小姐了。

之後男人又接了個電話。

那頭熱切地邀請他到微光現場視察。

男人不耐煩地說:“你覺得我有這個時間嗎?”

那頭頓了頓,尴尬又畏懼地彎下了腰,哪怕明知道那頭的男人根本看不見。

是他媽誰說的,程先生特別喜歡年輕女孩子的?

他還想着讓程先生來看一眼呢!

男人挂斷電話,揉了揉額角,上樓休息了。

他已經失眠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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