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條規則
加班結束後已是晚上十一點,秦風掏出手機,白豐年在半小時前發了一條短信,說明天要上班,自己先睡了。
秦風毫無波動地把手機放回去。
他覺得自己對白豐年的感情正在慢慢消失,并非不愛了,只是由情愛轉變成親情和友情的混雜體。
白豐年向他求歡時,會讓他感到難以忍受。
每一晚,他都在回想白豐年從前的模樣。
削瘦的身體、怯懦的眼神、蒼白的肢體……他無時無刻在想念。
白豐年如今陽光自信了。他在游泳館工作,身體變得強健,胸腹、肩膀、四肢覆蓋上了一層不算薄的肌肉。營養跟上後,他個頭逐漸挺拔,像一棵筆挺的白楊樹。他喜歡曬太陽,蒼白的膚色變成了小麥色。
他變得讓秦風陌生。
這種轉變是不知不覺地侵蝕,秦風在某一天忽然發現,白豐年變化如此大,變成他不喜歡的模樣。
“秦哥,今晚去不去酒吧?”
秦風在廁所放水時,碰見同事。
“今晚就不去了。”
同事拉下拉鏈,朝秦風看去,神秘地說:“真不去啊?我看你上次很關注那個新來的調酒師。”
他擠眉弄眼的樣子讓秦風感到不适。
秦風回想那個調酒師長什麽模樣,但實在記不清了。
“你記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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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哎——就是那個瘦瘦小小的青年。你挺關注的,你該不會是那個吧?”
秦風的臉色一下子冷了。
“注意你的言辭!”
他冷冷道,随後緘默地離開了公司。
路過一家蛋糕店,他猛地想起自己要給白豐年還有他弟弟小雪買蛋糕。
可惜蛋糕店已經關門了。
他進了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看還有沒有剩餘的甜品,順便買一份宵夜。
白豐年喜歡的榴蓮千層這裏沒有,随便選了一些帶回家。
秦風坐上電梯,不一會兒到了七樓,他找出鑰匙,剛把鑰匙插進去,門從裏面開了。
白瑞雪躲在門口,露出半張臉看他。
客廳沒開燈,只有卧室點着臺燈,透出一點暖橘色的光亮,打在男孩子柔軟而卷翹的頭發上。
秦風怔了一下。
彎下腰輕聲問:“小雪怎麽還沒睡?”
白瑞雪小聲道:“起來喝水。”
他們都怕驚擾熟睡的白豐年,不約而同地小聲說話。
“這樣啊。”秦風把鑰匙抽出來,白瑞雪退開幾步,他走進來關門,“這麽随便就開門,萬一我是壞人怎麽辦?”
白瑞雪手指抓着衣角,沒有說話。
“以後聽到外面有動靜,先不要急着開門,看一看門上的貓眼。”秦風指了指貓眼的位置。
白瑞雪歪着頭,眼神帶出疑惑。
“不知道什麽是貓眼?”
白瑞雪搖頭。
“那你現在去看一下。”
白瑞雪走上前,踮起腳,扒着門,眼睛貼着貓眼,看到外面縮小的走廊和電梯一角,“哇”了一聲。
秦風笑出了聲。
他将一袋子吃食放在茶幾上,然後脫鞋、解開領帶、褪去西裝外套。
他回頭看,白瑞雪目光居然朝茶幾上的袋子看過去,不由好笑道:“猜猜我買了什麽?”
白瑞雪:“榴蓮千層蛋糕。”
他還記着秦風說要帶白豐年最喜歡的榴蓮千層。
秦風無奈道:“回來晚了,蛋糕店早就關門了,沒有買到榴蓮千層。但買了其它口味的小蛋糕,有草莓、奧利奧、抹茶味的,哦,還有冰面包和關東煮。”
“你想不想吃?”他蹲在白瑞雪身前,仰着頭問他。
秦風的眉眼十分溫潤,眼神中有着揮之不去的疲憊。
白瑞雪突然想摸一摸他的眼睛,但他們不熟,所以他只是同秦風一樣,蹲了下去,說:“好哇。”
他覺得,自己答應秦風,會讓秦風稍微開心一點吧。
秦風笑起來,眼角有細細的紋路。
客廳雖然沒有燈,但卧室有暖光蔓延過來,窗外也有淡淡的月光灑進來。月光都照着他們的側臉。
秦風看着白瑞雪臉上的月光,忽然說:“我可不可以摸摸你?”
白瑞雪眨眨眼。
“我想一下。”
“好,那你慢慢想。”男人的眼中流露出溫柔的光芒。
“你要摸我哪裏?”
“摸摸你的頭。”
“哦——這個可以,外婆經常摸,哥哥也喜歡摸。”
秦風彎着眼,伸出一雙本應矜貴卻經歷幾年風霜的手,輕柔地撫摸着白瑞雪的頭發。
“謝謝。”
“不用謝。”
***
早上,白豐年起得很早,風風火火,忙着做早餐。
吃完早餐,他進入白瑞雪的房間,看他還在睡,便在他耳邊交代:“小雪,我和你秦哥都去上班了,早餐在電飯煲裏熱着,鑰匙我放你枕頭下了,有什麽事電話聯系。”
白瑞雪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白豐年和秦風出去趕電梯。
電梯裏擠滿了人,白豐年剛把腳踩進去,就提醒着超重,這座電梯限坐十人,白豐年只好又退回去。
秦風安慰道:“我們坐下一趟,還有多餘的時間,趕得上地鐵的。”
白豐年點點頭,朝身後的少年說:“小葉,你一大早也來趕電梯嗎?”
葉臻說:“去買早餐。”
“難得,年輕人竟舍得從床上下來。對了,今天只有小雪一個人在家,你如果無聊可以去找他玩,他性子太悶了。”
葉臻點頭說好。
秦風聽着二人談話,不着痕跡打量着葉臻。
“你昨晚幾點回來?”白豐年問秦風。
“快十一點半了。”
話音一落,白豐年便懊惱地一拍額頭,說:“我睡太熟了,總是聽不到動靜。”
秦風提着公文包,一只手攬住白豐年,在他肩上拍了拍。
左等右等,眼看下一趟電梯停在十二樓,白豐年終于忍不住道:“我們走樓梯!”
秦風苦笑:“我讨厭走樓梯。”
說着,兩人朝樓梯口過去。白豐年回頭對葉臻說:“你既然不着急,等一等電梯也不是壞事。”
葉臻跟上來,“不了,就當鍛煉吧。”
他想着剛剛電梯下去時,腦海裏出現的一道聲音:“電梯乘坐守則第二條:電梯乘坐人數不多于九人。”
那趟電梯裏面可是有整整十人,多于九人,多出來的一人會怎麽樣?
或者……十個人會怎樣?
走到一樓,葉臻看見張月已經站在‘電梯乘坐守則’前。
路過張月,白豐年奇怪道:“她在看什麽?”
秦風朝着她的視線,只看到一面潔白的牆壁。
兩個人趕着去上班,離開了小區。
“葉臻,前面一趟電梯出來了十個人。”
“我知道。”
兩人都站在電梯前,看着牆壁上的紅色字體。
“你覺得,會是什麽樣的懲罰?”女孩蹙着眉,黑色長發順直地垂在背後,潔白的衣裙在風中微微蕩漾,她勾起耳邊的發,輕輕說:“十個人呀。”
“不一定是十個人,大概率是最後一個進電梯的人。”
葉臻雙手交叉抱臂,他神色淡淡,透出徐翠翠和張月都沒有的不在乎。
“你真的很奇怪。”張月說:“好像進入這種會死人的游戲,其實是很平常的一日三餐。你都不會緊張嗎?”
葉臻笑,又露出一排細密尖銳的牙齒,他說:“我之前是做極限運動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小小年紀,不讀書啊?”
“我剛辦理好休學手續,就到了主神空間。”他擡起手,看着手背上的标記,他內心更願意稱之為邪神的标記,“我感覺,我其實已經死了。死後才被召到這裏。”
“呸呸呸!什麽死了?我們還好好活着,只要通過十場游戲,我們就能回去了。我好想媽媽,哪怕她罵我一頓,我也好想。”
張月覺得有必要轉移話題,免得葉臻總是感覺自己早就死了。
“你有注意誰是最後進電梯的人嗎?”
“沒注意。我在七樓等電梯的時候,人就已經滿了。”
“那應該問問翠翠。”
“她人呢?”
“她還在上面觀察。”
葉臻打了個哈欠,感到肚子餓了,說:“那你有感覺那十人出電梯,有誰是不對勁的嗎?就像一樓那位陳女士。”
最後一句話放得很輕,仿佛是怕不隔音的101室裏的人聽到。
張月搖頭,“我對誰也不熟悉,也不知道他們原本的模樣,怎麽知道誰不對勁啊。在我們看來,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她看着牆上的守則呢喃道:“乘坐人數不多于九人……不多于九人……九人……人……”
好像有點頭緒,但“咔噠”一聲将她好不容易連接的思緒剪斷了。
她看過去。
101室開門了,走出一位年輕婦女和一位三四歲的女童。
陳女士牽着女兒瑤瑤,向二人打招呼:“早上好。”
張月:“……早上好。”
葉臻看着瑤瑤,招了招手:“小朋友,早上好。”
陳女士彎着腰,笑眯眯對女兒說:“哥哥姐姐跟我們打招呼,瑤瑤應該怎麽做?”
瑤瑤背着黃色小雞的書包,脆生生道:“哥哥和姐姐早上好~”
張月不由露出一絲微笑,在她們離開後,笑容快速從臉上消失,她憂愁地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
“真是一副好媽媽的模樣。這個從鏡像裏出來的人會不會對別人造成傷害?”
“應該不會吧,我感覺。”
電梯再沒有下來,停在十二樓許久了,張月皺眉,難道又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