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因為我怕死
白豐年只穿着一條泳褲,坐在泳池邊,另一個救生員朝他走來,手裏拿着手機遞過來說:“老白,你手機在響。”
“謝謝!”白豐年接起手機,發現是弟弟打來的。
游泳館有些吵鬧,他與另一名救生員做了一下手勢,準備到更衣室聽電話。
“喂,小雪。”
“死人了。”
“什麽?!”白豐年驚愕住,“我沒聽清,你說什麽?”
電話那邊的聲音很輕很淡,重複道:“死人了,坐電梯死的,你回來別坐電梯。”
白豐年立馬請假回家。
到了小區,看到一輛警車停在本棟樓門口。
白瑞雪坐在花壇的石頭沿邊,雙腿無處可放地前後搖擺,他穿着短褲,腿肚子肉肉的,白得發光。
白豐年來得遲,警察早已問完話,作了筆錄,看了監控,許多雙眼睛都看到阿婆的死亡,但監控在那段時間是失靈的,而且屍體也不翼而飛了。
死者的女兒說要找人拆電梯,她媽媽的屍首還在電梯,不能死不瞑目。
于是專業人士來了。
左檢查右檢查,十分堅定電梯內沒有遺體殘留。警察也做了血痕檢驗,根本沒有血紅蛋白的殘留。
有人想到自己染血的衣裳,拿出來一看,分明一滴血也沒有。
這件事逐漸向靈異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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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樁案件變成了失蹤案。
電梯仍然能夠正常運轉,但聽聞傳言的人也不敢去坐了。
徐翠翠沒想到,影響最大的是玩家。
沒有外人趟雷,最後一條規則要怎麽辦?
三人一合計,重新分配工作。葉臻接過指揮權。
徐翠翠去查監控,看有哪些人犯了第二條“電梯乘坐人數不多于九人”的規則。
葉臻體力好,他負責在一樓到十二樓間互相亂竄,看有沒有人坐電梯,再看能不能好運地碰上電梯裏的清潔工。
張月就負責最後一條規則。徐翠翠曾經提過一條思路,無關人員是否禁止進入電梯?
張月需要引誘一個陌生人。
“引誘?我不行的呀!”
“你長得很受變态歡迎。”葉臻的神色很鄭重,代表他沒有開玩笑,“進入網吧酒吧等地方,如果能引誘過來的人,也是一個不懷好意的人。這樣,你的愧疚會少一點。”
“不行,”徐翠翠提出反對,他瞪着葉臻道:“你們男生很少有女生的經歷,如果阿月被壞人尾随,他不會跟着阿月進小區,只會在偏僻處下手!這樣會害了她!”
“那怎麽辦?我們要怎麽引誘一個陌生人?我們時間不多,不能長線釣大魚。只能對那些容易沖動的人下手!”
張月看看徐翠翠,又看看葉臻。她想鼓起勇氣說自己可以。
徐翠翠眼睛閃了閃,盯着葉臻,意味深長道:“你不是認識了一個小男孩?”
葉臻:“……”
“年紀小,長得漂亮,性子沉悶,不愛說話。對吧?”
年輕俊秀的男生喉結上下一滾,聲音艱澀:“他、他和張月一樣都沒有多少反抗力的。”
“那也比阿月好。阿月是我們的同伴。是一類人。”
葉臻的胸膛劇烈地起伏。
徐翠翠閉了閉眼,告訴自己要抛棄那些不必要的軟弱。
她睜眼,眼神變得冷漠無比。
她繼續道:“你擔心他走不到小區,那你就陪着他。”
葉臻別過腦袋,拒絕與他對視。
徐翠翠不再逼迫他,“你好好想一想,別人的生命有沒有自己的生命重要。”
張月看着生氣的葉臻,嘆了一口氣。
“阿月!”
“我在。”
“你去物業那裏調監控,我記得物業說阿婆死的那段時間監控失靈,但其它時間,監控還是正常的。你去找是哪些坐電梯超過了九人的,記住他們的臉,觀察誰有異樣,受到了什麽懲罰?”
徐翠翠凝視着張月的眼睛,“注意,着重觀察第九個進電梯的人!”
張月點點頭。
徐翠翠露出一個微笑:“至于我,我可是從大逃殺裏活下來的人,逃命速度很快。”
她瞥了葉臻一眼,說:“爬樓梯而已,小事一碟。我負責清潔工懲罰一事。”
她的井井有條使張月感到安心。
葉臻卻偏偏插上一嘴,妄圖倒一桶冷水淋濕她們,幽幽道:“怕就怕,電梯裏死了人,清潔工才會出現。”
張月不由臉色一白。
“然後,見到清潔工打掃屍體那麽血淋淋的一幕,誰會如此蠢笨地闖進去呢?”
“葉臻,閉嘴。”
葉臻斜着眼看徐翠翠。
徐翠翠冷冷道:“把人推進去不就行了。”
葉臻驚愕地張開嘴,半響,他不可置信道:“大姐,你這是黑化了嗎?”
“因為我怕死。”
***
白瑞雪沒有告知哥哥,自己看見了血淋淋的屍體,白豐年以為他也是道聽途說的一名。簡單安撫他一番,就準備帶他到自己工作的游泳館。
從樓梯走,剛打開門,隔壁的門也開了,走出來二女一男,兩名女孩青春靓麗,男孩表情陰郁冷淡。
“白先生。”喊住他。
白豐年回頭,喊他的是一名短發女孩,有一雙很明亮的大眼睛。
“什麽事?”他說道,眼睛落在她衣服上,主體綠色的運動服,顏色略顯深沉,好似沒幹透就從陽臺上取下來穿在身上。
“這位就是您的弟弟小雪?這是要去哪裏玩?”
她打量白瑞雪,正牽着自家哥哥的手,站位靠後,小半身體隐藏起來,羞羞怯怯。望過來的眼神是少年人天然的好奇。
徐翠翠将葉臻推出去。
“可不可以帶我弟弟一起?剛到這裏,也沒有一個認識的人。我們兩姐妹到底跟一個男生沒有話題。”
葉臻濃墨的長眉擰着,避開白瑞雪看過來的眼神。
白豐年笑道:“可以啊。我們要去游泳館,小葉會游泳嗎?”
葉臻沉默地點點頭。有心事。
送走了葉臻,徐翠翠太高興了,一回頭瞥到張月憂愁的臉。
“在擔心什麽?”
張月不好說自己在擔心那個男孩子的安全。是徐翠翠安排的,說了會讓她傷心。
只好撐起一個笑容:“我擔心清潔工的出現真如小葉所說,那麽苛刻。”
這也不是好的措辭,徐翠翠也憂愁起來,放起狠話容易,真做起來太難!
真怕午夜夢到冤魂索命!
徐翠翠只憂愁一會兒,拍了拍臉頰,打起精神,看着張月蒼白的側臉,和眼下的青黑。她想:自己手上已有一條人命,這些血淋淋的事,就由自己來做吧。
***
家中沒有車,出行憑靠兩條腿或者公交地鐵。
幸好十點鐘,出行的人不多。不必擔心大晴天人擠人。
下了車,再步行十多分鐘就到游泳館。
白豐年帶了傘,主要是看着弟弟白皙的皮膚,就不忍讓他在陽光底下暴曬。但他遲疑地看了眼葉臻。
三個人,兩人撐一把傘,總感覺把另一個人排斥在外。
他立馬想好了解決方法。
“小葉。”
葉臻擡眼。今日的他沒有昨夜的風輕雲淡。眼中有淡淡的憂慮,顧忌着什麽。
白豐年放輕了聲音:“你和小雪撐一把傘,怎麽樣?”
葉臻偏頭看白瑞雪的側臉,他臉上的幾滴汗珠,在耀眼的光線下,仿佛是晶瑩的鑽石。
他點點頭,接過傘,展開,遮在白瑞雪頭頂上。
白瑞雪揚起臉,看了看漆黑的傘面,抿起嘴對葉臻露出一個很淺的笑。
白豐年在前面帶路。
白瑞雪奇怪地問:“你今天怎麽不說話?”
葉臻愣了愣。
白瑞雪繼續問:“你有心事啊?”
葉臻:“……”
“你在想什麽呢?”
“我、我在想怎麽跟你交朋友。”
白瑞雪低頭看着哥哥的影子,長長的、歪歪的,他一腳就能踩到。他小心避開哥哥的影子,對葉臻說:“書上說,交朋友要從自我介紹開始。”
葉臻穩穩地撐着傘,配合白瑞雪的行動,特意放慢了腳步,于是白豐年的影子便離他們遠了。
“可是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了。”
“我不知道呀。”
葉臻愕然,朝白豐年挺直的脊背看過去,然後悄聲貼近白瑞雪:“你哥哥沒有告訴你嗎?”
白瑞雪也悄聲說:“他說你叫小葉。小葉……是小葉子嗎?”
葉臻莫名臉紅,吶吶說:“嗯。你可以這麽叫。”
白瑞雪看着他,伸出食指點點他的臉頰,以一種驚嘆的語氣說:“你的臉粉了。”
一般人都說臉紅了,而不是臉粉了。雖然葉臻的臉确實粉了。
葉臻惱羞成怒:“你的臉就不會粉嗎?”
白瑞雪搖頭。
他身上的顏色黑的黑,白的白,紅的紅,十分純粹,沒有過渡的色彩。
葉臻專注地觀察他,想發現一道淺色系的色彩。很快,他牽起他的手說:“看,你的指甲,是粉的。”
每一個粉粉的指甲裏都藏着一個小月牙。
白瑞雪眼中閃過驚訝,他沒有觀察過那麽細致。他貼近葉臻,去看他手上的指甲是否也如此。
“咳咳!”
被無視良久,終于走到游泳館門前的白豐年重重咳嗽兩聲。
葉臻像被當場抓包的小偷,驚慌地放開白瑞雪的手。
而白瑞雪也踩到了白豐年的影子。
白豐年打了個哆嗦,感到莫名其妙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