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韓青沒有回宿舍,傍晚時分,他發來一個短訊,說決定這個假期不回家了,醫師說路維受了暗傷,要休養一個月才能保證不留隐患,怕路維不聽話溜走,他要留在保健室看護路維。有韓青照顧,安加倫也放心,更是集中全部精力去做自己的計劃。
這件事情只能他自己去做,無法求助別人,甚至連紀威甲教官那裏,在沒有拿到證據之前,他也不能去尋求幫助,總不能空口白言地說,下半學年機甲系要出事吧,他是維修系學員,不是神神叨叨的預言師,何況星盟之內,早就沒有神棍存在了,科技發展到現在,做神棍只有餓死的份兒,歷史中曾經存在過的那些宗教教義,不是轉變成了哲學理論,就是徹底消亡在歷史的長河中,神棍們要麽就殉道了,要麽就搖身一身,變成了哲學家,或者幹脆轉行了。
也幸虧是放假了,白天沒有課,維修站的白日班,要從下周一才開始,安加倫這才有足夠的時間來謀劃,到了周末,他就去了“蔚藍之心”。
“我要進場。”
被門衛攔住,安加倫也不緊張,只是說了一句行話。地下角鬥是見不得光的,懂行的人,都用“進場”兩個字,來代表地下角鬥場,直接冒冒失失說出“角鬥”兩個字,後果會很嚴重。
門衛很是警惕,雖然安加倫說的是行話,但是面太生,客客氣氣地讓他稍等,取走他的證件放到一臺機器上進行驗證,很快屏幕上就跳出了安加倫的訊息,看到上面有一場角鬥的記錄,擔保人竟然還是位勳章貴族,門衛暗自咂咂舌,人不可貌相啊,這少年看着文文弱弱,竟然敢上角鬥場跟異獸拼命。
就這樣,安加倫順利地進入了“蔚藍之心”的地下角鬥場,在休息室裏,一名工作人員接待了他。
“我是七號擂臺的應侍,安先生,請問你今天是來參加角鬥,還是觀看角鬥?”
“有合适的場嗎?”安加倫反問。他只參加過一次角鬥,地下角鬥場有他的信息并不奇怪,不過他還沒打算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所以先問有沒有合适的場,潛臺詞就是他不打生死場。
“有兩場合适,一場是幼年異獸,一場和安先生一樣,也是新人,只打過一場,這兩場目前都還沒有安排對手,安先生有意思的話,可以選擇一場。”應侍的年紀已經不輕了,看上去四十歲上下的模樣,面色淨白,胡渣打理得很幹淨,也許是看到安加倫的年紀這麽小,感覺實力不太強,所以應侍挑出了兩場難度最低的角鬥讓他挑選。
幼年異獸?
安加倫心頭一跳,連忙問道:“是我上次的角鬥的那只幼年異獸嗎?”
侍應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是,安先生上次的對手,已經被一位尊貴客人買下了。”
“哦……那我選另一場,總打幼年異獸也沒有意思。”安加倫不動聲色,心中卻松了一口氣,白流光沒有騙他,真的把那只幼年異獸買下送走了。
侍應的目光微微有些詫異,他還以為眼前這個少年會選擇幼年異獸呢,比較打過一場,多少有點經驗。不過他只是侍應,沒資格幹擾角鬥士的選擇,很快就替安加倫辦好了手續,遞給他一塊號碼牌。
“安先生,您的場在一個小時之後,到時候揚聲器裏會報出你的號碼,推開旁邊這扇門,就是七號擂臺。本場雙方都是新手,因此獎金為最低等級,勝方可以得到一千星幣,敗方為五百星幣,您的對手是二十一號,按照角鬥場的規矩,他的信息我不能透露,請您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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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規矩我懂。”安加倫點點頭,上一次來時,一切都有白流光打點,所以他當時就能上場,現在只有他自己,自然沒那麽便利,一個小時而已,等一等無妨。
侍應也松了一口氣,新人最麻煩的地方,就是對規矩一知半解,光是講解這些,就要費不少神,碰上一個懂規矩的新手,省了他不少力氣,當下态度更熱情了。
“安先生,您還需要什麽服務嗎?”
“給我一杯牛奶就可以,謝謝。”
牛奶是合成的,但奶香十足,在合成食物中也算是上等品質,地下角鬥場在服務方面做得還是非常好的,只是安加倫從侍應手中接過牛奶的時候,看到侍應眼中那一抹怪異的光彩,心中不由得苦笑,大概侍應把他當成沒有斷奶的孩子了,或者他該要杯酒,但是酒會讓人熱血沸騰,沖昏神智,只有牛奶,才可以讓他保持冷靜。
所以安加倫無視了侍應的眼神,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時間還長,可以陪我聊聊嗎?”他向侍應發出邀請,露出微微的笑,像白花一樣純潔美好。
侍應猶豫了一下,也許是被安加倫的笑容所吸引,想起了自己的美好少年時代,所以他留下了。
“大叔怎麽稱呼?”
“我姓于,安先生不介意的話,叫我四叔便好。”侍應笑着道,他也是閱人無數,看安加倫的言行舉止,就知道他并非貴族出身,所以姿态便沒有那麽恭敬,否則哪敢讓他叫什麽四叔,小四還差不多。在他的眼中,安加倫更像是自家的子侄一樣,透着親切可愛。
“四叔在這裏幹了很久吧,收入怎麽樣?”
“還好,養得起妻女。”侍應的笑容變得溫馨了許多,想起自己的妻子和兩個可愛的女兒,看向安加倫的目光就更親切了,“安先生年紀輕輕,應該不是為了星幣才來角鬥的吧。年輕人尋找刺激的很多,只是這裏其實不大适合。”
他好心地規勸了一句,卻也沒有說得更多。
“我是為了鍛煉自己,跟教官學了半年軍體拳,一直沒有跟人交手的經驗,怎麽練習也進展不大……”安加倫把一個積極上進的好學少年扮演得十分到位,在說出教官兩個字的時候,他特別注意了一下侍應的神色,發現侍應并沒有露出詫異的表情,心中頓時就有數了。
一個小時,雖然聊的都是尋常事,并不涉及角鬥,但是安加倫是什麽人,身為曾經的戰略研究員,從最微小的細節中獲取情報,完全已經成為本能,哪怕他不刻意去想,也能比一般人更敏銳,何況現在他還是有意在套話。
近半年來,地下角鬥場來了不少新人,其中有一部分是來自軍院的學員,這一點從侍應對他的學員身份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詫就可以看出來,見多了,自然就不奇怪了。這些學員有些是因為了賺錢,有些是為了刺激,有些是為了鍛煉自身,角鬥場負責人似乎很看重這批新人,因為凡是他們的場,都不設生死場,也就是說,打輸了也沒有生命危險,就是斷胳膊斷腿,角鬥場方面也會出錢替他們治好。一個小時的交談,侍應明明已經對他大有好感,但是卻并沒有勸他退出角鬥這種危險的游戲就可以得到印證,而且侍應只提了一句“這裏不适合來尋找刺激”這樣話,甚至聊到最後,還大有鼓勵之意,稱“實戰是進步的催化劑”。
這事太奇怪了,地下角鬥場引誘這麽多軍院學員來這裏幹什麽?純粹為了角鬥?學員之間的角鬥,哪怕就是駕駛了機甲來,又能精彩到哪裏去,觀衆可未必買帳。最重要的是,這種事情一旦讓院方發現,風紀會馬上就會橫掃地下角鬥場,這裏的負責人瘋了才做這種賠了夫人還折兵的事情。
不設生死場,學員們全須全尾地進場,又全須全尾地出場,沒有生命危險,不管是為賺錢來的,還是為尋刺激來的,又或是想鍛煉自身的,都可以達到目的,人人心滿意足,自然也不會輕易說出參加角鬥的事情,這大概是院方一直沒有發現的原因,路維會弄成現在這樣子,還是他賺錢心切,除了打地下角鬥,還兼了幾份別的職,勞累超出了身體承受的極限,形成了暗傷。
如果自己是地下角鬥場的負責人,引誘這麽多軍院學員,目的是什麽?
正在換位思考時,揚聲器中驀然響起聲音:“請三十二號前往七號擂臺。”
安加倫神色一凜,方才與侍應交談時的親切可愛便蕩然無存,倒隐隐有些像紀威甲板着臉的樣子,這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練習的軍體拳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地模仿紀威甲打拳時的氣勢姿态,時間長了,竟然隐約也具有了幾分雛形,至少看上去不會再給人十分文弱可欺的感覺。
七號擂臺上,他的對手已經先一步登了上去,正在揮拳熱身,強壯的身形看着很有幾分剽悍的樣子,但這只是表象,安加倫的軍體拳是跟紀威甲教官學的,紀威甲雖然只是維修系的教官,但是畢竟是擁有軍銜的正規軍人,打出的拳非常有氣勢,這麽一比較,這個對手還真有些不夠看,至少在安加倫眼中,不過是花架子而已,眼前這個壯漢給他的危險感,還不如當初那只幼年異獸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