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李筠說:“欽天監監正與秦家那位也算是世交。”

仔細想想确實是暗通曲款的意思, 但為何是秦家。

太後知他一知半解,便道:“秦婕妤的生母是沈氏,卻也是韓小侯爺的唯一嫡女。”

“韓小侯爺?”

李筠記得他在淮陰之亂捐軀于戰場時, 自己還不及弱冠, 聽聞他一生未娶, 也算是天妒英才,憾事一樁。

可又怎會多出來一個女兒?

“這沈氏和小侯爺自小便是隔着鄰家的親梅竹馬,當初議親的時候還和哀家說過兩句閑話,哀家那時尚不能給他們做主, 後邊那韓襯文奔了戰場, 沈氏便嫁入秦家, 成了秦家主母。但哪時候,秦婕妤便已經懷在沈氏肚子裏。”

“韓家滿門忠烈, 現在老侯爺還在戰場鎮守一方, 卻無後人繼位,原是說斷了香火, 但這位現在故去的秦家夫人,曾經......”

太後的話就斷在這, 個中的原由也不好說出口。

韓小侯爺雖去得早,但誰人都不知有這個插曲,就算頗有些荒唐,可這就是事實。

“康安侯可知?”李筠眉間彌漫着淡淡的沉重。

太後點頭, “若是他不知, 哀家便不會坐在這了。”

韓家不會放着最後的血脈不管,眼下二皇子已經出生了,除非過繼到韓家,不然沒有旁的法子。

可又怎麽可能過繼呢?

韓家如今只剩一個花甲之年的武康侯, 家裏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若是哪日他撒手人寰,二皇子豈不是成了海中孤舟?

再回宮內?那過繼何用?

“秦家想送人進來?”李筠也不是沒聽過外邊的謠言,秦家二姑娘學了宮裏的規矩,顯然是要來了。

他笑:“風位,也真敢想。”

“幌子罷了。”太後搖搖頭,“哀家瞧見過那姑娘,長得倒是标志,眼下那秦刺史在江南立了功,康安侯也有這示意,不過是個人情罷了,由着又如何?不過是多一個淳嫔。”

一個有了皇子的嫔,哪能一樣呢。

“朕再想想。”

李筠又和太後多說了兩句其他,才把她送走,他坐在軟席上揉了揉眉心,面前的奏折是一點都看不進去。

太後說的沒錯,可這秦家的人進了宮,再将皇子送到她名下固然簡單,不過是多分出心力來看顧着。

可......她呢。

蘇塘聽到這還挺高興的,這秦家果然不如一般人,這便妥妥的能進來了,不過這用欽天監說鳳位的話的名義顯然有些高調。

怕是一進宮來便要惹的滿宮閑話,倒是不省心,不如......

她瞧着搖籃裏乖乖睡覺二皇子,正巧無人在殿內,她便淺淺的笑,低聲呢喃:“小家夥,以後不見咯。”

——

這日滿歲宴。

自烈日散落下燦爛的光,乾和宮外坐賓滿席,談笑交談聲不絕于耳,都能傳到殿內來。

蕭貴妃今日也算是被例外放出來一日,她神情疲倦,剛到的時候便被魏修儀陰陽怪氣了一番,但她不理她,倒是楊賢妃還是老好人的在旁邊勸話。

二皇子被璃清等人好好打扮着,蘇塘便到了席外仔細勘查二皇子的吃食。

“瞧那邊......”

不遠處有人舉着一把扇子,掩唇朝着桃花那側倩影談論道。

“我早看了許久。”旁人回話。

“如何?”

“......美。”

那完全不像是一個宮女,就連她低垂着臉眼都能讓人無法不忽視那與衆不同的氣質,一舉一動都能牽引着人的心神。

衆人見她纖纖素手清點着案上的物件,側臉柔和,明明是女眷那邊人影憧憧的一道靜景罷了,卻偏偏是引着人的眼球。

“我還以為今日能見到秦家那號稱‘京城第一美人’的秦家姑娘便是大飽眼福了,沒曾想這宮裏......”

修儀娘娘也美,可衆人卻不敢說,但又出現這樣一個如同寶藏般的美人,又這般立于低微境地,又怎叫這邊的公子不注意着心癢難耐。

“巡撫大人,您瞧着呢?”

坐在席位最前端的人掂了掂手上的橘子,指節修長,桡骨清瘦。旁人本覺得他不會說話了,這人生性古怪,喜歡的東西癡狂成瘾,不感興趣的瞧也不會瞧一眼。

可一會後,便聽他說:“是美。”

衆人本是無意的問問,可聽這玩世不恭卻又肆意慵懶的聲音,都笑了幾聲,扯過這個話題。

但願他只是随意說說。

蘇塘不知這權貴們在議論她,不過就算知曉也沒多大波瀾,畢竟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唇上抿了些口脂,看着比往日多了幾分嬌媚生動,确實算是搶了他人風頭是了。

差不多做完事以後,她便直起腰來。

她還未走出幾步,便被冰蘭拉住手腳,“蘇塘,你随我來。”

她未抵抗,錯過人群走了好遠,便被她帶着到了殿外一片亭臺,紗簾妙曼,綠意盎然。

裏邊坐着一名女子,精繡紫紗長裙在玲珑有致的身上貼合輕盈,顯得像是仙女,蘇塘仔細瞧了兩眼,便知道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并非浪得虛名。

不過,樹大招風。

她規規矩矩的給裏頭的人行了個禮,喚:“秦小姐。”

那美人側目,愣神。

她早知這宮裏的情況,也知道這人是二皇子身邊照顧的,生的一張好皮囊,可她沒想過,居然這般天生麗質,絲毫不會她遜色了去,或者是說過她而無不及。

到底是心底知道這人的情況,斂了神色,“嗯。”

她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直到蘇塘都忍不住先開口,“小姐找奴婢是有事吩咐麽?”

“自然。”秦小姐起了身,眼底情緒意味不明,“我自是信任你才會召你至此處,想必冰蘭說過我要入宮的事了吧?”

蘇塘彎眉笑了笑,旁邊的冰蘭便道:“她對秦婕妤衷心的。”

見這宮女态度不明,秦小姐忍不住皺眉:“秦林月是秦家的人,你對她衷心自是對秦家衷心,二皇子在宮內無人照應,我入宮來便是為他,你應當清楚。”

蘇塘不答,冰蘭便對她道:“小姐入宮便能做嫔妃,養育二殿下,你不必這般拘謹,以後都是同一處侍候的。”

她早便和蘇塘說了頤和宮不是個好地方,又有秦家撐腰,但她又想到璃清的态度,害怕秦小姐說她辦事不周,便說:“還不感激謝恩!”

蘇塘先是沒說話,轉又提到別的:“不知秦小姐要奴婢做什麽?”

這筵席上把她叫出來,這般急着認主,是未雨綢缪還是別的,都有幾分意思。

這宮女的态度,倒讓人覺得她有待考究。

片刻思索後秦小姐便道:“往後我入了宮,便是照拂你的主子,你既伺候着二皇子,衷心于秦婕妤,又這般處境,便能知道我于你而言意味着什麽。”

若蘇塘不識好歹,剩下的話也沒必要說出口。

“所以奴婢才問,您的意思。”蘇塘應聲道。

場面旋即默了幾秒,秦小姐示意邊上的人,便有人上前在她耳邊說話,蘇塘聽着聽着,不禁覺得好笑。

她們要她在二皇子吃食裏落些不痛不癢的東西,秦小姐再‘妙手回春’,得了噱頭。

蘇塘聽欽天監那邊傳來的消息。這‘鳳星’便是木極滿森,呈現廣大胸懷的意思。

剛說了會對二皇子好,這利用起來倒是水到渠成,不顧其他。那丫鬟和她細說這東西無半點害處,也不會被人察覺。

等人退去後,秦小姐居高臨下的看她,又淡然說:“你若害怕,便讓冰蘭做便是。”

像是覺她一定會答應似的。也是,沒了她看着,冰蘭也沒辦法下手。

于是她道:“奴婢不怕,只是怕二殿下出了事。”

“不會。”

秦小姐喚人遞給她東西,再叮囑了一兩句才放人走了。

丫鬟問她:“小姐,萬一這人反悔怎麽辦?”

別說蘇塘這态度如何了,就是真的信她們的,若是被發現,招供的幾率可是極大。

“不過是一點糖霜,試試她罷了。”

——

是甜的。

蘇塘嘗完後笑了笑,這秦家小姐,倒也沒那麽傻,怕她叫自己過去只是做給衆人看看,以表對二皇子的關心。

不過呢,這東西還是不能下。

她可以配合着讓秦家小姐進宮,但得讓她厭她,接了二皇子後趕她走,這才對不是?

想得透徹後,她便要去接二皇子入席了,可還未走兩步,面前出現一習紅衣長袍的男子,袖口處是雲紋紅蟒刺繡,蘇塘低眼便看見他一雙手,像是皮包了骨,白的冷淡,病态十足。

他堵了她的去路,蘇塘直覺這人不好惹,便福身做平常宮女的态度。

“藏着什麽?”他聲音有點低,聽上去讓人心尖微跳。

袖口裏的東西有些燙人,蘇塘沒想到這人眼這麽尖,索性她便手腳緩慢拿了出來,往前遞。

掌心被一跟指腹粗糙的手指輕輕劃過,再慢慢把那一包糖拿走,他也不拆,只挑着一雙細長的桃花眼看蘇塘。

那目光像野狼似的,蘇塘就是不看他的臉也能感覺到陣陣毛骨悚然。

“喲!”不遠處走來的小福子先一步看到了蘇塘,“那不是......”

他很快住了嘴,因為不止蘇塘,那路巡撫可不是難以忽略的,可惜他早早一驚一乍的開了口,皇上顯然也瞧見了。

李筠眼角拉長,手裏的扳指被他摸的發燙。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卡文!

明天一定多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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