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只是我覺得懷靈越發懂事了,若是将來說親,她有這麽一對父母擋着,怕是找不到好人家。我可不願意她走我的老路。”
煤油燈的火苗被院子裏吹來的風擺動着,劉奶奶有些看不清懷秀的表情。
她枯坐半日,嘆了一口氣:“可是我們能去哪裏呢?這裏有街坊四鄰能夠幫忙,有什麽事情我們也不會無依無靠。”
懷秀忍不住把林家的話告訴她:“林家為了避開我們,說是要搬去縣城了。”
劉老太心裏的那層紗布被掀開,頓時老臉通紅:“胡說,他們不是那種人。”
“林奶奶不是,那其他人呢?林二郎的态度你剛才沒瞧見嗎?林家兒媳剛才把我堵在門口,叫我以後少去麻煩人家!”
懷秀說到後面,更加心酸,趴在劉老太的懷裏悶聲哭泣。
劉老太這一輩子着實難熬,從小就被家裏賣了當何家的童養媳,熬死厲害婆婆後丈夫也跟着病逝了。
後來改嫁劉家,夫家又相繼病逝。她不服輸,獨自艱難把兒子拉扯大,生孫女時兒媳又難産死了。
兒子禁不住刺激,每日裏只懂得喝酒,又被梁文慧纏上,從此再無寧日。
懷秀今年已經十八歲,同齡的姑娘都已經當了娘,唯獨她幾經坎坷,仍是孤獨一人。
往事一幕幕,不堪回憶。
劉老太瞬間老了幾歲,望着晃動的火苗幽幽道:“我們還能去哪裏呢?秀兒,奶奶老了,這家就由你做主吧。”
第 4 章
夏廣安站在客棧門口,等着夏仁結賬。
不經意間他看見門口貼着的鋪面轉讓單,便立即轉回櫃臺,開始認真打量客棧的內部。
客棧大堂裏只擺了兩張桌子,現在已經到了午飯時間段,卻沒有一個食客。
而店小二倚在門前,無精打采,哈欠連天。
不像迎客,倒是像在趕客。
店面的牆壁倒還算幹淨,只是這青磚地面的縫隙該清理了,牆角竟然長出來野草。
林二郎收好銀子,把賬本合上,打算等着眼前兩個高大男子一離開就關門盤賬。
誰知他等了又等,人家連一絲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其中長得白淨一些的那個,非但不走,甚至還往樓梯上去了。
他們不按常理出牌,讓他有些摸不準他們想演哪一出。
他忍不住開口:“客官,可是有東西落在房間了?讓小二去幫你拿吧?”
夏廣安自顧自在二樓查看,并沒有回答他。
客棧後廚的張媽提着剩下的食材出來,摔在櫃臺前。
她系在腰上的圍裙被肚腩撐得死緊,似要裂開,縮成一團。
她家裏男人整天不着家,老人孩子都指望她拿錢回去好買米吃。
好不容易找到這麽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家裏的壓力才剛剛減輕,想不到剛做了兩年就要關門,她心裏又氣又急。
掌櫃林二郎昨天允諾她,客棧裏所有剩下的米面臘味都給她帶回家,作為突然解工的補償。
可是她早上收拾東西時,梁上挂着的十只風幹的臘鴨不翼而飛了。
林二郎看着縱然好脾氣,也容不得下人當着客人的面下他的臉。
他往櫃臺前的竹筐瞧了一瞧,拉下臉來:“張媽,工錢我昨日已經結清,按理你也該離開了,現在這麽做是何意?”
張媽擠開站在櫃臺前的夏仁,臉上的笑容依舊。
她伸手進竹筐裏把東西一樣一樣擺在地板上,眼睛卻往後面的林福斜去:“老板,你可是答應過店裏所有的食材給我帶回家?”
林二郎一看見林福的面色就知道是他又私自拿東西回家,當下氣得面色紫脹:“林福,你自己進的貨自己清楚,過來看看這裏少了什麽東西。”
夏仁不耐煩看夏廣安磨磨蹭蹭,也不想旁觀別人家的雜事。
他站到街上,坐到對面的面館,看着牆上貼着的菜單。
清一色都是老友開頭,店裏邊還飄着一股酸臭味,食客卻都吃得津津有味。
他磨蹭半天,才在菜單的末尾看到了雞肉粉。
粉店的老板是個年輕婦人,看夏仁不像是本地人,盯着菜單看了半天還拿不定主意,也不催他,只笑着介紹:“看來您肯定是外地人。我們本地喜歡食酸辣,我這店裏只有這雞肉粉是清湯,你可以試一試。”
夏仁點點頭,坐到門口的桌子旁,把上面擺着的辣椒醬聞了又聞,胃口漸開。
他望着對門的夏廣安,哼了一聲。
他一看夏廣安的樣子,就知道這人又想買房産。
也不知道夏廣安從什麽時候開始,看見人家轉讓門店,就總想買下,似生怕家裏的銀子堆久了發黴。
夏廣安朝夏仁打了個暗號,坐到客棧店裏的桌子邊,從懷裏拿出記事本,把這店裏的優劣條件一條條逐一記下。
張媽和林福吵得不可開交,林二郎拍了桌子不下十遍,卻無濟于事。
無可奈何,他最後只能每人多給一兩銀子了事。
夏廣安等到最後,在本子上再添一條:掌櫃賞罰不清。
這鎮子雖小,位置卻得天獨厚。
背靠十萬大山,京城大運河從鎮子邊上流過。
坐船往前走五十裏地才是縣城,往下走是往崇州方向,途中都是連綿不絕的群山。
因此每天經過這鎮子的船只多會上岸補給,生意不愁沒有銷路。
連這間方方面面都不達标的小店都能幾乎客滿,可見客流量非常大。
他的手不自覺地伸進袖子裏握住那把梳子,摩挲了一會,才站起身到門外揭下那張鋪面轉讓通告。
通告上的字跡潦草,若是這掌櫃自己寫的,只能說明這人不拘小節,直說來意才是最佳方法。
夏廣安越過櫃臺,把通告遞給林二郎,正色道:“你這客棧轉讓打算開價多少?”
林二郎因為剛才林福和張媽的事情心氣不順,本想關門了就回家逗逗小胖子解解悶,誰知這麽快就有下家願意接盤。
他當年買下這房子的時候,只花了不到五十兩,加上後續的裝修,成本在一百兩上下。
不過自從客棧開張以來,因為他三天兩頭地往往縣城跑,無心經營,已經虧了八十兩銀子還多。
昨晚父兄問起賬目,他沒敢明說,只推說賬目未盤清。
再拖下去,他想是無法給父兄一個交代了。
他看着眼前這人穿着一般,拿不定主意該怎麽喊價。
若是喊得太高,把人吓跑了,他進城的日程怕是無限期。
林二郎假意打開賬本翻了兩下,拿出算盤噼啪一陣算,才擡頭說:“三百兩,一分不少。”
夏仁正好進門,聞言拉起夏廣安往門外拖去:“少爺,我剛才聽聞鎮子入口處有間粥鋪也要出售,這客棧店大價錢也貴,還不如去買那粥鋪,不到地理位置上佳,聽說還有院子呢。”
獅子大開口,生意怕是得黃。
林二郎坐不住了,急忙攔下他們:“二百兩,馬上跟你們去裏正處辦理過戶手續。”
二百兩銀子對于夏廣安來說,不過是一天的花銷。
這客棧位置顯眼,從碼頭上來轉角就能看見,而且家具尚新。
雖然沒有院子可供客人停車放馬,但是這邊都是水路,用到馬車的人數有限,停車不算是大問題。
他當下點頭,交代夏仁:“你和掌櫃的去辦手續,我去找些東西墊墊肚子。”
今日恰逢縣城大集之日,是以鎮上的行人稀少。
夏廣安有個毛病,在外面總是懷疑食物不幹淨,能不吃就不吃。
不過他昨晚熬了一夜,現下是前胸貼後背,眼前發黑,再不吃東西怕是要暈倒。
他一家一家店面走過,仔細打量。
不是門板有污垢,就是抹布沒洗幹淨,更有甚者,碗筷上還泛着油光。
往來走了兩遍,都沒有一家飯館能入得了他的火眼金睛。
只剩下碼頭邊上的粥鋪還沒看了。
這粥鋪的主人他倒是記得,那晚多虧了她們,他和夏仁才不至于流落街頭。
于情于理,他即使吃不下也得進去幫襯幫襯她們的生意才對。
店裏的門板靠在牆壁上立着,被兩張紗布罩住,他有些看不清幹淨與否。
廳堂裏的長桌上擺了一溜蓋着蓋子的扁碟。
那個老太太正坐在旁邊擦桌子。
夏廣安在桌子邊坐下,朝劉老太笑了:“掌櫃的,麻煩給我盛一碗粥。”
他環視了一圈,沒發現碗筷放在哪裏。
像這種粥鋪,他在縣城也見過,碗筷都是和粥盆放在桌上,方便客人自取,和這裏有些不一樣。
懷秀端着剛炒好的地瓜葉出來,看見有客人有些意外。
往常這個時間碼頭上的工人早就卸完貨了,而且她們的粥也賣得差不多,差不多可以打烊洗刷碗筷了。
劉老太自昨晚起就覺得身體乏力,看見懷秀出來,交代她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