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和我娘的枕頭風~

宮裏林從和王氏還在讨論着那些大臣是不是想讨薪, 宮外,大臣們已經開始把讨薪付諸行動了。

李嗣源帶着大臣們在宮裏剛給李存勖以天代月守完二十七的孝,一出孝,第一天上朝, 朝中就有官員上奏, 俸祿已經五個月未發, 請求發俸。

李嗣源于是讓大臣庭議這件事。

其實發俸這種事, 按理說沒啥好庭議, 畢竟幹活發俸祿,天經地義,哪有幹活不給錢的。

可問題是,朝廷實在國庫空虛啊!

李嗣源接受時, 國庫不但沒有一分錢, 還欠了一屁股債, 國庫的赤字都壓得李嗣源喘不過氣, 後來經過馮道的提點,出了一個相位收複了任圜, 才稍微填了下國庫, 可也只是稍微,國庫現在仍然窮得叮當響。

所以在一衆群臣經過争論, 具體說是群臣要錢,戶部哭窮, 衆大臣終于商讨出一個各方勉強都同意的結果:發俸祿,從李嗣源登基開始發。

李嗣源登基到現在,守孝二十七天,上朝一天,正好二十八, 四舍五入一個月,正好發一個月的俸祿。

至于前面虧欠四個月,戶部振振有詞,那是先帝的虧欠的,不在他們發的範圍內。

這話其實相當操蛋,畢竟李嗣源是繼承了李存勖的皇位,又沒改朝換代,按理說這俸祿得接着的,可無奈,國庫沒錢,戶部也拿不出錢,所以最後,大家也只能接受。

畢竟是真沒錢!

确定好了,那退朝之後,戶部就開始發錢了。

結果這一發,就發出大事了。

衆人本來就對只發一個月有些不滿,可無奈國庫實在沒錢,不滿也沒辦法,可就在此時,衆人突然聽到一個消息:

豆盧革和韋說兩個宰相,居然私下領了全俸!

也就是說,這兩人自己領了五個月的。

消息一出,頓時整個朝廷炸鍋了。

好家夥,全朝廷大臣都只領一個月,欠四個月,憑啥你們倆領滿五個月!

就因為你們倆是宰相麽!

于是所有的怨氣,頓時朝着兩個宰相噴去。

禦史也開始上書彈劾豆盧革和韋說,說兩人憑借宰相之權,私領全俸。

李嗣源本來就對豆盧革和韋說兩人看着不順眼,兩人打理朝政三年,弄得朝廷一窮二白,現在這鍋還讓他接了,于是便把兩人直接罷相,貶出京外降為司馬。

于是,歷史上第一次因為偷領了四個月俸祿,而被罷相的宰相産生了。

而且還是一對!

朝廷因為兩個宰相的事鬧得轟轟烈烈,一直到兩個宰相被罷相,才算停止,只是很快,另一個問題就來了,兩個宰相被罷相,那朝廷就空出兩個相位,這兩個空,該誰填,頓時又引起一波暗潮湧動。

唐朝政事堂的宰相其實并沒有定數,但一般默認三四個,當然也有時更少,有時更多,端得看朝廷需要。

之前朝廷李存勖時,宰相只有豆盧革韋說,李嗣源登基後,以宰相人數較少為名,又任命了鄭珏和任圜,鄭珏是年紀比較大,在朝中做官比較久,資歷很厲害,可以壓制豆盧革韋說,而任圜,則是馮道建議,為了國庫再加上任圜本身能力不錯。

所以如今豆盧革韋說一被罷相,朝廷就剩下鄭珏任圜兩個宰相了,自然得補人。

李嗣源也正有想多找幾人幹活,把財政搞起來,就順水推舟準備宣布選相。

而唐朝的選相一向是由現任的宰相和樞密使提名,然後由皇帝定下,所以這事就交給鄭珏任圜安重誨孔循四人推選。

鄭珏和任圜兩人是政事堂宰相,鄭珏由于年紀已高,不大愛管事,所以大事小事一般由任圜做主,任圜自己能力比較強,也比較喜歡有才幹的人,尤其喜歡才子,所以在朝廷挑了挑,選中了李琪。

李琪少年就中進士,還能中過博學宏辭科,又做過梁太/祖朱溫的翰林學士,還曾做過梁末帝的宰相,雖然人品有些瑕疵,喜歡做牆頭草,可能力還是有的。

安重誨和孔循兩人是樞密院的樞密使和樞密副使,安重誨為人素來霸道,在樞密院說一不二,但他由于原來只是李嗣源一心腹,對朝中許多事并不熟悉,所以當初他就選了熟悉朝中事務但性子比較軟的孔循,平時孔循做事,他掌權。

這次兩人經過協商,孔循想舉薦自己的一個熟人崔協,安重誨自己原來是武将,并沒有相熟的文人,又指望着孔循幹活,就支持孔循,把舉薦的人定為崔協。

兩方定好人後,等到李嗣源招四人進宮,四人就準備進宮把人選報上去。

本來兩個空缺,兩方又只有兩個候選人,可謂是蘿蔔坑,兩人拜相簡直是十拿九穩的事。

可誰想到,兩方進宮後,當鄭珏和安重誨說出各自的人選後,李嗣源還沒開始給表态,任圜和孔循先炸了。

任圜堅決不同意崔協入政事堂,因為崔協外號無字碑。崔協是五姓七望崔家的嫡枝,算是世家子,但算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那種,任圜聽過崔協的名聲,任圜素來讨厭草包,所以堅決不讓崔協進政事堂和自己一個屋子。

而孔循也誓死抵抗不同意李琪,因為孔循實在被李琪坑得太慘了,李琪之前和霍彥威兩人一人獻了汴京,一人救了李嗣源,可以說是李嗣源登基的功臣,本來孔循是可以進政事堂當宰相,霍彥威可以進樞密院當樞密使,就因為李琪當時在國本之争時臨時反水,惹得李嗣源不喜,使霍彥威不得不出京做了藩鎮節度使,孔循進樞密院給安重誨當了副手。

孔循宰相沒撈着,還攤上一個處處喜歡自己說的算的上司安重誨,孔循那叫一個恨啊!

要說滿朝孔循最恨誰,那非李琪莫數,孔循怎麽會允許李琪拜相入政事堂。

所以鄭珏一說李琪的名字,孔循就炸了,直接說:“李琪卑鄙小人,哪配得上一國宰相!”

于是雙方便争執了起來。

李嗣源沒想到宰相和樞密使推選個人員都能争起來,那既然人選有争議,你們就回去再商量商量吧!

雙方只好起身告辭,一起出了興聖宮,到宮外接着商量。

就在雙方還在争論到底誰行時,有一個人已經偷偷跑到興聖宮。

興聖宮

李嗣源送走宰相和樞密使,正被兩撥人吵得頭疼。

一個小人偷偷從門外伸出頭,小聲叫道:“爹爹!”

李嗣源擡頭一看,就看到林從扒着門正調皮地往裏望,頓時心情大好,招招手,“進來”。

林從立刻蹦蹦跳跳跑進去,撲到李嗣源懷裏,“爹爹!”

“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你娘沒拘你在宮裏?”李嗣源抱着林從問。

“我今天上午跟着武師傅練武的,才剛剛下了學,我就繞道上爹爹這來了。”

李嗣源聽了,就詢問林從練得怎麽樣了,林從一一回答,一老一小說的甚是開心。

等彙報完學習情況,林從就仰起臉,“爹爹怎麽小一個月都不回後宮,我和娘親好想爹爹。”

李嗣源聽了笑着說,“爹爹要給先帝守孝,要處理朝政,一時耽擱了,才沒有去,等今晚爹爹就去你娘那。”

“好,”林從聽了頓時開心了,“那我等會回去和娘親說,讓娘親提前準備好,等着爹爹。”

他娘可是準備了十全大補湯等着和他後爹造小人呢!

李嗣源可不知道,還覺得自己愛妃果然心裏時刻惦記着自己,今晚一定得抽空過去。

林從看着李嗣源滿桌堆的奏章,攤開最上面一份,是奏請選相的,林從趴在桌上,指着奏章,“爹爹,林兒認識這上面的字!”

李嗣源頓時誇道:“林兒這麽厲害麽,來讀給爹爹聽聽。”

林從就一字一句讀起來,很快,林從就讀完了。

李嗣源就考着林從玩:“那林兒知道讀得什麽意思麽?”

“知道,這上面說奏請爹爹選宰相。”林從仰着頭,一副你快表揚我。

李嗣源摸摸林從頭,“我兒果然聰明,你先生教的不錯。”

林從卻看着奏章,“爹爹要選宰相嗎?”

“對啊,爹爹需要人輔佐爹爹打理朝政,所以就要選宰相。”李嗣源随口說。

“那爹爹打算選誰做宰相?”林從好奇。

李嗣源頓時頭疼,“剛剛宰相和樞密使推舉了李琪和崔協,可雙方都不同意對方不選,當着朕的面争執起來,吵得朕頭疼,朕就讓他們回去了,也不知道他們商量出來了麽。”

林從聽了,好奇地問:“爹爹,李琪和崔協是誰啊?林兒怎麽沒聽說過,選宰相為什麽沒有先生啊?爹爹,你讓馮先生當宰相吧!”

李嗣源一愣,看着林從,“你為什麽會這麽說?是有人教你麽?”

“沒有人教林兒啊,林兒見爹爹好忙,都沒有時間回後宮陪我和我娘,之前先生每次幫爹爹處理政務後爹爹都好清閑,都有空陪我玩,所以林兒想讓先生做宰相,這樣爹爹就能回後宮陪我娘和我了。”林從天真地說。

李嗣源聽了頓時笑了,戳戳林從的鼻子,“都這麽大了,還天天想着玩,羞不羞。”

林從癟癟嘴。

李嗣源嘆了一口氣,“說起來馮先生确實比李琪和那個什麽崔協适合,可兩個宰相和樞密使怎麽也沒提呢?”

林從在旁邊心裏嘀咕,馮道是先帝心腹,這些人看着你用他還以為你是為了安撫李存勖那些舊臣裝裝樣子,等安撫完,就丢一邊了,他們怎麽會提。

李嗣源想到馮道之前給李存勖做掌書記時,李存勖從來就沒為錢糧政務的事操過心,心裏頓時有了傾向。

于是,宮外在鄭珏和安重誨勸架下,任圜和孔循好點達成一致,不再內耗,四人回到興聖宮,面見李嗣源,打算把入相的兩人定下來。

卻不想還沒等四人開口,李嗣源已經先說:“你們既然對人選都不滿意,朕來舉薦一個吧!”

四人頓時面面相觑,按制度一般是宰相和樞密使庭推,皇帝點頭,這皇帝親自庭推,這還叫庭推麽?

李嗣源也知道這有點顯得自己內定,有違規矩,可想到林從說的沒錯,馮道幫自己處理政務,他真的輕松太多了,他選宰相就是為了打理朝政,為他分擔的,他幹嘛要死守着規矩,選個能力差的,累自己。

不過李嗣源知道自己出聲肯定會遭到阻礙,李嗣源就耍了個心眼,“朕在藩鎮時,易州刺史韋肅待朕甚是親厚,他也出身韋氏名門,不如選他當宰相怎麽樣?”

四人一聽懵了,刺史,什麽時候刺史也能來選宰相了?

四人立刻出聲反對,安重誨說:“陛下若覺得他親厚,賞他個節度使也就是了,這宰相一位事關朝廷安穩,韋刺史他并無京官經歷,只怕朝中許多事并不熟悉……”

李嗣源聽了有些不悅,“讓你們選宰相,你們自己選不出人選,朕說了,你們又不同意,要京官經歷是啊,那不如選先帝的學士馮道吧,若論資歷論能力,論對朝政熟悉程度,沒有比得上他的,就讓他入相好了。”

四人頓時傻眼了,這才知道被李嗣源套進去了。

不過對于馮道入相,四人也是服氣,畢竟論資歷論能力,馮道确實比他們推薦的人能力高一大截,身為昔日李存勖身邊第一人,馮道如果不守孝,本來早就應該進政事堂的,這是朝廷公開的秘密,大家心裏都清楚,他們之前不推薦,無非是怕李嗣源膈應,如今李嗣源自己不介意,他們又和馮道無愁無怨,何必阻人前途,枉做壞人。

于是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不過很快,四人就意識到另一個問題,兩個空缺,如今馮道填了一個,那只剩下一個。

只剩一個的情況下,李琪和崔協誰上?

任圜搶先說:“李琪才思敏捷,為相者,決斷第一,臣覺得以李琪為相佳。”

孔循一聽,心裏火氣蹭得一下就上來了,立刻說:“宰相乃百官之首,品德淳厚最為重要,應為百官之典範,李琪做事首鼠兩端,如何讓百官信服,臣覺得還是崔協為相佳。”

任圜頓時急了,“崔協就是無字碑,朝廷有咱們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就行了,難道還再來一個,李琪孬好是才子,處理政務也更得心應手。”

天地良心,任圜這句話絕對是實話實說,也是為了國家,可他忘了一件事,這殿內學問不好的太多了,尤其主位做的那個,才是真正大字不識幾個的。

李嗣源一時間臉色有些不好,你們幾個宰相樞密使吵架,內涵他幹嘛!

好在李嗣源還分得清輕重,雖然覺得任圜說得有些刺耳,可道理還是有的,李嗣源就打算任李琪為相。

孔循本來就很擅長察言觀色,一看李嗣源的表情,就知道李嗣源被說動了,頓時故意生氣地說:“你任圜好生霸道,選兩個,你非讓李琪上,選一個,你又非讓李琪上,感情你任圜說什麽是什麽,那還庭推什麽!”

說完,孔循一甩袖子走了。

這下輪到李嗣源和三個大臣目瞪口呆,風中淩亂。

第二次庭推,以孔循當庭甩手離去結束。

孔循出了宮,也沒有回樞密院,而是直接回到家中,稱起了病。

本來衆人還沒當回事,可很快,安重誨坐不住了,樞密院雖然是安重誨說的算,可幹活的可是孔循,孔循一不幹活,安重誨的樞密院直接歇菜了。

樞密院一歇菜,連李嗣源都驚動了,李嗣源本來還對孔循那日在宮裏發脾氣離開有些不滿,可如今一看安重誨弄不動樞密院,也只好不追究,同時暗示安重誨快去哄哄,政務要緊。

安重誨只好去孔循府上好言相勸,哄孔循回來幹活。

可孔循鬧脾氣為的是什麽,于是孔循放下狠話,除非他死了,否則絕對不允許李琪入政事堂。

安重誨無奈,只好去政事堂找任圜,希望任圜退一步。

可任圜此時脾氣也上來了,憑什麽孔循鬧就得依着他,任圜也放下狠話,入政事堂,非李琪不行!

安重誨簡直被兩人快整瘋了,不就選個宰相麽,用得着這樣麽,然後李嗣源那邊還派人來催,讓安重誨快點去叫孔循去樞密院,別耽誤正事。

安重誨實在沒有辦法,為了自己,只好選擇幫孔循。

至于方法,安重誨選擇走後門。

第二天,任圜和安重誨又因為選相的事在宮裏争論起來,擾得李嗣源不勝其煩。

任圜的大嗓門吵得李嗣源頭蒙蒙地疼,李嗣源只好揮揮手,讓兩人離開。

等兩人離開後,王氏就端着十全大補湯款款而來。

“愛妃來了?”李嗣源有氣無力的扶在案上。

王氏看到李嗣源這樣,忙問:“陛下怎麽了?”

“宰相和樞密使争論宰相人選,宰相聲音太大,吵得朕頭疼!”李嗣源痛苦地說。

王氏把湯給旁邊大太監,過來替李嗣源揉着太陽穴,不滿地說:“臣妾聽聞前朝時宰相在皇帝跟前奏事都是謙遜有禮的,哪有像這樣的,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裏了。”

李嗣源聽了若有所思。

王氏幫李嗣源揉完,又哄着李嗣源喝完十全大補湯,在殿內陪着李嗣源小憩一會,這才扭着腰離開。

……

王氏回到後宮,正碰上林從下學回來,當林從得知他娘因為當年安重誨說媒之情,接了安重誨的請托,跑去前面吹了個枕邊風,把另一個宰相也定下了。

林從無語望天:

她們娘倆,這吹風的技能有點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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