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競賽 “麟麟,你在玩什麽游戲?”……
周末放假, 倪鳶回了舅舅家一趟。
秦慧心去菜市場買菜回來,不知道收到了春夏鎮上哪個嬸嬸的微信,給她發過來一段視頻錄像。
“你們勾勾上電視啦。”
這是楓葉紅樂團的演奏和采訪, 已經在地方電視臺播了, 對方對着電視錄下了全程,給秦慧心發了過來。
秦慧心外放聲音開得特別大, 秦傑也被吸引了, 從沙發上挪過來一起看。
倪鳶瞥見視頻中穿得像朵人間富貴花的自己, 嫌棄地挪開了眼。
“別看了。”她說。
然而秦傑一邊誇她好看一邊拖動進度條,反複觀看視頻中有倪鳶出現的鏡頭。
倪鳶:簡直在鞭屍。
次卧門拉開,秦則走出來。
他昨晚通宵, 清晨回的家,睡到傍晚才醒。見倪鳶在, 冷眼瞧她, “稀客。”
秦傑罵他:“狗屁稀客,妹妹回來了,你陰陽怪 * 氣幹什麽!”
“她還知道回來。”
自從倪鳶住校, 秦則與她鮮少碰面。
秦則湊到秦慧心的手機前。
倪鳶伸手,一把蓋住了屏幕。她想要推開秦則, 沒推動。
秦則抽走手機,高高舉着看完了錄像,問倪鳶:“你在你們樂團扮演吉祥物?穿得花裏胡哨的。”
倪鳶:“……”
懶得搭理他。
“姑, 我不在家吃晚飯,不用做我那份。”秦則說。
“飯都快煮好了,我炒幾個菜很快的。”秦慧心喊道。
秦則已經關上了浴室門,水龍頭打開,嘩嘩水流蓋過了外面的聲音。
幾分鐘洗漱完, 他換了身衣服就打算出門。
秦傑叫住他:“在家裏多待兩小時要了你的命是不是?”
秦慧心說:“小鳶,你跟着你哥出去玩吧。”
倪鳶:“啊?”
最近秦則晝伏夜出,作息颠倒得厲害,秦傑擔心他誤入歧途,好幾次甚至想跟蹤他,途中卻被他輕易甩掉了。
有倪鳶在,他無論如何也會收斂點兒。
秦則出門,發現倪鳶蹲在前面換鞋,“真要跟我去?”
“嗯。”
秦則沒再說什麽。
到樓下,他把自行車的鎖解開,倪鳶自發坐到後座上。
秦則載着她騎了不到五分鐘,自行車拐進鬧市後的一家修車行。
店門口蹲着兩個扒盒飯的黃毛青年,臉上黑黝黝的,粘了污漬。見秦則進來,相互打了個招呼。
秦則輕車熟路,把自行車換了,推了輛摩托出來。
黑綠色機身,造型炫酷。
有的人當面騎單車,背地裏騎摩托。
秦則進屋找了頂粉色的小號頭盔扣在倪鳶頭上,“回去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嗎?”
他兩手拽着頭盔的繩扣,往下壓,倪鳶感覺自己的腦袋受到了威脅。
“知道。”倪鳶說。
秦則聽到滿意的答案,曲起手指在頭盔上敲了敲。
秦則跨上摩托,長腿支地,朝倪鳶偏了下頭,“上來。”
倪鳶手搭着他的肩膀,爬上去坐好。
秦則直接把人載到了酒吧。
倪鳶看着夜色中閃爍的霓虹燈牌,上面寫着“二手玫瑰”。進門是條深長的甬道,光線昏暗。
倪鳶緊跟着秦則,一邊打量牆壁上畫着各種姿态的黑色玫瑰。
四下寂靜,直到秦則推開一扇門,裏頭與外面仿佛兩個世界。
“阿則,今天怎麽這麽早?”吧臺後的男人放下調酒器,好奇打量秦則身側的小姑娘。
秦則指了指倪鳶,“給她來杯橙汁,一份意面。”
“我們這裏不買面啊。”
“那就訂外賣,給她買。”
倪鳶不想麻煩,“不用了。”
秦則看她,“你不是沒吃晚飯,不餓?”
“诶呀不麻煩,”男人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外賣 * APP,湊到倪鳶面前,“小妹妹,想吃什麽?”
倪鳶猶豫幾秒,“炸雞。”
“那我給你點個全家桶哈。”對方迅速下單,嘴上忍不住八卦,“你跟阿則是……”
“姐弟,我是他姐姐。”
“看着不像啊。”
倪鳶說話時偷看秦則臉色,秦則冷笑了聲,“小屁孩。”
樂隊的演出十點開始,其他幾個成員陸續到了。
還有倪鳶的全家桶也到了。
倪鳶坐在酒吧啃炸雞,喝橙汁的時候,另外幾個大男孩都好奇地打量她。
調酒師給他們介紹倪鳶:“阿則的姐姐。”
秦則沒想到還真有傻子信。
倪鳶遺憾全家桶裏沒有雞屁股,勉為其難撕了塊酥脆雞皮給他,“弟,你吃不吃?”
秦則面露嫌棄,沒接。
“阿則演出前不吃東西。”樂隊鼓手幫他解釋。
枝形吊燈下,秦則一雙吊梢裏眼倒映着橙色的暖光,他警告倪鳶:“安分一點,再瞎說讓人把你送回去。”
倪鳶第一次看秦則演出。
她不得不承認,站在臺上的秦則似乎是光芒萬丈的,他總能輕易感染到臺下的人,讓那些聲音為他沸騰。
秦則讓調酒師幫忙看着倪鳶,不許她一個人亂跑,也不許人給她酒喝,但飲料管夠。
倪鳶聽秦則唱歌時,喝完了一杯可樂、一杯橙汁、一杯蘇打水。
“請問……洗手間在哪兒?”受四周強大音浪幹擾,倪鳶不得不用很大的聲音問調酒師。
調酒師給她指了個方向,“等等,我找個服務生帶你過去。”
帶她去上廁所嗎?倪鳶有點兒窘,“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馬上回來。”
倪鳶穿過身邊往來的人群。
她的穿着打扮與其他客人格格不入,人家吊帶皮裙煙熏妝,她素面朝天馬尾辮,像誤入的外來者。
洗手間的位置較偏僻,倪鳶往大致方向走,但也費了點功夫才找到。
洗手間的長廊盡頭開着一扇鐵窗,窗前聚集了幾個男人,在抽煙,吞雲吐霧。
倪鳶只看了他們一眼,低下頭,迅速拐進女廁所。
出來時,那幾個男人還在,挪動了位置,正要進洗手間,似乎也在看她。
倪鳶下意識地避讓,手上洗手液的泡沫還未完全沖幹淨,就打算走。舊時光整理
她一個人在陌生嘈雜的環境裏,會本能地謹慎。擡頭,卻看見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戴黑色鴨舌帽的少年。
倪鳶看見他,莫名就有了安全感。
“麟麟。”她叫他。
“你怎麽在這裏?”周麟讓問。
“跟我哥來玩。”倪鳶反問,“你怎麽在這裏?”
“朋友聚會。”周麟讓說。以前在A城認識的幾個玩得還不錯的朋友來了伏安,叫他出來買單,當東道主。
“噢,你偷偷來酒吧。”倪鳶了然地點 * 點頭。
“……”
朋友組的局已經快散了,他們還另有安排,周麟讓準備打車回學校。他問倪鳶:“你哥呢?”
跨入酒吧區,消退的聲音又重新沸騰,回到耳邊。
倪鳶再次被聲浪包圍,她指了指臺上:“在那兒。”
“那他也顧不上你。”周麟讓雙手插兜,問她,“走不走?”
倪鳶已經來酒吧長過見識了,再一個人待下去也确實無聊,“等他唱完這首,我跟他說一聲再走。”
倪鳶去了後臺。
秦則唱完歌取下身上的電吉他,見倪鳶站在幕布後,走過去問:“怎麽了?”
“我要回去了。”倪鳶說。
“我幫你叫輛車?”外面沒有公交站,離得遠。
“不用,我跟人一起走。”
秦則其實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倪鳶身後戴鴨舌帽的少年,他跟倪鳶說話,實際卻在看周麟讓。
瘦瘦高高的男生,穿一身黑,帽檐擋住了頭頂燈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留下一道灰色陰影。
“你跟他走?班上男同學?”秦則态度不明。
倪鳶聽不出他贊同或是不贊同,介紹說:“他是谌老師的兒子,叫周麟讓。我今天想回學校住,跟他正好順路。”
秦則看向周麟讓:“加個微信?”
周麟讓掏出手機掃了他的二維碼。
倪鳶尚未反應過來,他們倆已經成為了微信好友。
她瞄到周麟讓的手機,發現他給秦則留了個備注——秦牛牛。
倪鳶就說過一次秦則的小名,他居然記得。
倪鳶看着備注名,偷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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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二手玫瑰”酒吧,周麟讓提前約好的車已經在路邊等。
他拉開車門,倪鳶鑽進去,手機鈴響,這時才發現已經有三個未接電話,全部來自她媽。
倪鳶趕緊給秦惠心說清楚了今晚的情況,讓她不用擔心。
“秦則只是去演出的,真沒有惹是生非跟人打架,放心吧。我想回學校,已經在路上了。”
國慶假時,谌年借機跟秦惠心聊了倪鳶的情況,坦言她因為學生宿舍沒床鋪,租住在教師公寓。
大概是由于谌年出面說的,秦惠心也沒有再反對。
倪鳶挂了電話看車窗外,夜深,兩側高聳的樓裏亮着許多盞瑩白燈光,像散布的星星。
因為有周麟讓在,她開始犯困打盹,不用擔心目的地,也不用擔心其他。
出租車停在了六中校門口。
倪鳶是被周麟讓叫醒的,她下了車,感覺到有點冷,走在他身後躲風。
“你明天去不去小荷洲?”周麟讓問。
谌年有位舊友,在小荷洲開了家火鍋店,讓谌年去捧場。因為開張的日子碰巧是周末,谌年早幾天就跟倪鳶說,周末帶她和麟麟去吃火鍋。
谌年這位朋友,做菜堪稱一絕。
自己開的火鍋店,口味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
火鍋是倪鳶的最愛之一,她當然要去。
谌年開車從六中去小荷洲,要四十來分鐘。他們出發晚, * 到達時已經過了十二點。
老板挺着圓滾滾的啤酒肚,笑得像尊彌勒佛,見谌年來了,管她叫師父。
倪鳶後來才知道他是谌年稱霸熙水街十三館期間收的小跟班。
難得這麽多年還沒斷了聯系。
這頓飯一直吃到下午兩三點,火鍋湯底又鮮又濃,食材源源不斷地供應,服務員拉着小推車來了好幾次。
倪鳶不知不覺中吃撐了,坐在包廂裏不想動。
谌年因為胃病,吃東西講究且克制,早早停了筷,随老板出去參觀店子了,一直沒見回來。
中途谌年打來電話,問倆小孩:“吃完晚飯回去可以嗎?我這邊有點事情。”
倪鳶讓谌年不用着急。
Studing雙人組的知識競賽将在今晚七點開始,她覺得吃過晚飯再回應該也來得及。
倪鳶想出去消食,問:“麟麟,出去走走嗎?”
周麟讓吃完了在打游戲,“不去。”
“去吧。”
“不去。”
過了一會兒,包廂裏沒了動靜,周麟讓擡頭,發現倪鳶貼牆筆直站着,并沒有走。
“你在幹嘛?”
“消耗能量啊。”
周麟讓收起手機,“走吧。”
火鍋店藏在小荷洲深處,老板說“酒香不怕巷子深”。
出了門,是一條小街,藥店、幹洗店、理發店稀稀拉拉分布在兩側,房子低矮陳舊。
幾只野貓在灌木叢旁争搶吃食。
倪鳶和周麟讓四處逛了逛,消磨時間。
中途,她給L發微信:“今晚比賽,千萬別忘記。”
周麟讓兜裏的手機輕微震了一下。
倪鳶:“我昨天已經提醒你了,今天再說一次。”
又震了一下。
倪鳶連發三條:
“我人還在外面。”
“但一定會準時上線的。”
“誰要遲到誰是狗。”
嗡嗡嗡,震了三下。
周麟讓離遠了一點,拉開與倪鳶的距離。
“麟麟,你手機好像響了,有人找你。”倪鳶說。
“嗯。”周麟讓掏出手機簡單回了個“1”。
讓倪鳶沒料到的是,谌年回來的比預想中還要遲。
倪鳶覺得可能七點之前可能回不了家,對周麟讓說:“我要用電腦,想去網吧。”
周麟讓:正有此意。
他們在小荷洲的巷弄裏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網吧,新開業沒幾天,機子嶄新,環境也不錯。
倪鳶要做題,怕打擾,要了個雙人包廂。
周麟讓:正有此意。
“我待會兒要上網做張卷子。”倪鳶說。
周麟讓點了下頭,“我打游戲。”
兩人的機子面對面。
七點,倪鳶準時登入Studing,進入雙人競賽模式。
她與L打配合,她負責語文和英語模塊,數學模塊和常識部分由L來解決。
她粗略浏覽完,發現數學是大頭,占了将近一半的比重。
這意味着她會輕松很多,而落在L身上的任務很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倪鳶緊張地完 * 成了自己的任務後,終于有了片刻的放松。
她偏過頭,突然好奇地問對面的人:“麟麟,你在玩什麽游戲?”
“吃雞。”周麟讓說。
他眼睛盯着滿屏密密麻麻的數字,快速在ABCD四個選項中勾選正确答案,面無表情,嘴上卻說着游戲裏的垃圾話,嘲諷着根本不存在的隊友:
“擱河裏游泳的3號,你再游就沉屍了。”
“樓梯口蹲着人看不到嗎,一個個上趕着送。”
“2號人都踩到你臉上來了你不開槍,是不忍心還是舍不得7.62子彈?想在絕地大陸上當和平使者?”
——表演效果非常好,反正倪鳶一點都沒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