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家縱橫探聖道

酒樓已經圍了不少人,多為女子。有的一身绫羅綢緞,有的是簡單的武者打扮,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臉上都流着淚水。

此界所有人都可以修得文位,點燃生命之火,緩衰老,增壽命,女子的地位比起地球古代高了很多。可婚姻之事,誰又能說完全憑自己做主?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一個帶着半邊淺藍色的面紗的女子跟着雲淵的聲音唱了起來,同時從背後解下了古琴,熟練地彈奏。女人手指白皙修長,指腹間的薄繭隐約可見。她的琴技高絕,聲音比起雲淵的傷感,更多了一份幽怨。

這歌由女子唱,才最是動人。

彈琴的女子身着淺藍色的衣裙,外套白色的輕紗,長發未曾高挽,留下一縷青絲從左肩散落。她白皙的眉心貼着三瓣淺色的花钿,未施粉黛,亦足夠美麗。

這般柔弱的身姿,配着淚水,約莫是惹人憐惜的。但女人只是任由眼淚滴落,面上并無半分苦色,反而有種男兒的堅毅。

曲霓裳本是來找一個人的,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曲子……

琴聲漸漸消失,霓裳也停下了合奏,穩穩地抱着琴走進了酒樓。那個隔間外早已圍滿了人,不少文人投下名帖請求一見,甚至還有流着淚朝緊閉的門行禮謝過的。他們聽到了此曲,文氣增長,致謝是再正常不過了。

屋裏突然傳來一陣清風,拂過間,大部分人被拂出了酒樓。只有霓裳抱着琴站在了原地。

“妾身曲霓裳,望與您一見。”

竟是曲霓裳!

曲霓裳位列明珠榜第72位,出身燕國,一介平民,父母雙亡,是憑琴技出名的。事實上,她的排名本該更高,但她的身份雖不低賤,卻也不高貴。

而她的性子也與外表不符,太烈,烈到燕國想和她談論琴棋書畫的王族貴胄,一半以上被她訓斥過,三分之一被她掃地出門,剩下的,除非是琴技高絕的,也很難得到個好臉色。

曲霓裳今年25歲,無父母拘束,不曾想過嫁人,也毫不在意世人的評價,終年游走在各國間,與琴道大家切磋學習,曾經為學到一曲,為婢一年。她今年在琴道上成了進士!正是因為才氣充足,才未沒被半聖随手揮走。

雲淵頂着呂不群用信仰之力構建的薄膜,硬扛六重雷霆,畫面說不出的詭異。他望着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苦中作樂的甩了甩,便聽到一個清冷的女聲。回頭看向躺在地上、仿佛醉過去的呂不群,無奈地起身打開了門。

曲霓裳猜想過此曲的作者很年輕,畢竟聲音清朗,琴技也不甚娴熟。可她沒想到會年輕到這地步!年輕到未及弱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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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曲霓裳。”霓裳沒有外界傳言的那般兇悍,許是剛流完淚,語氣還有些哽咽。

“雲淵。”雲淵沒有側身讓對方進來,一只手放在背後,另一只手搖着扇子說道:“若姑娘是想謝在下,大可不必……”曲霓裳頓時感到有些好笑,她第一見到如此直白的人,直接認定了她是來道謝的?!

“我不是為此而來。”曲霓裳打斷的雲淵的話語,倒是讓雲淵搖扇子的手頓住。

唉?他以為這個世界的人都是講禮的,怎麽和想象的不一樣呢?少年委屈的皺着眉,仿佛霓裳做了什麽大惡不赦的事情。

“此曲可是公子所作?”霓裳移過了視線,少年姿容俊秀,竟讓人有種說什麽都是對的的錯覺。她身為清倌,也很好見到有人容顏出色至此。那是一種極度鮮活的美麗。

“是呀~”雲淵不欲讓霓裳多留,故意表現的輕松跳脫。他現在狀态不怎麽好,一點也不想讓人發現。這女子文氣高強,怎麽這麽不知道察言觀色呢~“公子大才。”雲淵一聽到這話就覺得不好,霓裳看上去那麽高傲,沒想到竟能放下身段。

霓裳并非是看不懂雲淵的避讓之意,只是她是個琴癡,又最愛作曲,十來年的游歷間,她遭受不少白眼,也忍了下來。她實在不願錯過一首好曲子。

“此曲的填詞一絕,吟唱風格與現今的不同,但曲子本身就……霓裳願為奴為婢,侍弄筆墨,只求在公子身側學習一二。”若是文人讀書時,有進士的琴聲相伴,效率能提高不少。

這卻不是雲淵接受的理由。他的秘密太多,完全不需要一個陌生人的陪伴。而吟唱風格不同只是因為他随口唱的,又不會古人的唱法,就用現代唱法瞎來了。因為他相信,這樣的詞,能遮住任何的瑕疵。

“你……”雲淵斂下了神色,漂亮剔透的桃花眼也沉澱下來,令人驚豔的臉一旦平靜下來,就散發出神秘危險的感覺。

“雲淵,她是琴道的進士。”閉目養神的呂不群突然開口了,這個女娃兒他聽說過,不可否認,他還算是贊賞她那份勇氣。

琴道進士,對雲衣來說,是最好的老師。

“今日淵兒與我有事在身,你明日去風月樓找他。”不等雲淵回複,呂不群又接着說道。

曲霓裳知道剛剛那一袖子起碼要大儒才能做到,當下恭謹的告退。

雲淵淡淡地看了呂不群一眼,一言不發。

呂不群被他看得渾身難受,像個老頑童一樣跳起。

“啧,行了,你小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天底下敢對半聖如此的,你是獨一個!”呂不群大咧咧地說着,他欠下了這小子好大一個人情!

雲淵笑了笑沒有什麽其他動作,呂不群不會了解他的想法的。誰也……不能替他做決定。縱是半聖,又如何?

“好吧,算老頭我多事了。”身為縱橫家,口若懸河是基本的素養,呂不群卻沒有玩弄口才,爽快地認了。要是他被人做決定,大概也不好受。

“《百家報》的消息一半和你有關,啧,現在的少年……”

“小子,我問你一個問題。”呂不群一張老臉都皺了起來,仿佛在做什麽重要的決定。

“你可知,為何成聖的路那麽多,人族最權威的報刊卻叫《百家報》?你可知,生命之火和雷劫,有何等用途?”

“前者因為諸子百家,後者,生命之火可以增添壽命,雷劫可以鍛煉己身?”雲淵不确定地回答着,他知道呂不群可能要講一段秘辛。

“是啊,諸子百家。你可知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只是小道……或許有人能夠成半聖,可絕對出不了一個聖人!”呂不群說這話時已經使用了縱橫家的“合縱連橫”,此力量可化用各家學說的力量為己用,他化用道家将這個屋子隔離開來。

“大道,就在百家之中!而雷劫,并非偶然。”

雲淵好像意識到了什麽,抿緊了唇。

“因為妖魔鬼神?”他一直奇怪,為什麽鎮國之上的詩詞要叫做驚風雨、泣鬼神,現在才明白這在暗示什麽。

“你很有靈性。”呂不群嘆了一句。

“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大部分只有人族能用。就算影響再大,也只是對人族。雖然少數神鬼妖魔學習,畢竟是少數。”

“而百家不同。譬如儒家,孔子當年教化萬民,他哪裏只是因為教化了人族?法家的賞罰戒律,其他各族,也可使用。而兵家的兵法,在戰争中,別族也學去一二……”

“諸子百家左右的,是一方世界,而不是一個人族!”呂不群突然咳了口血,這段話他本不該說,卻又不得不說。

“至于生命之火……”呂不群經過大喜大悲,面容好像又蒼老了幾分。

“那是人族最光輝之物,也是人族最危險之物。”

“世間除了生命之火,還有氣運!天劫是天道在竭力扼殺人族的驚天之才啊!”呂不群言盡于此,不肯多說半句。

“你對我們縱橫家,知道多少?”

雲淵沉默了片刻,拿出紫毫,慢慢畫出了一張圖,邊畫邊說着自己的見解。他知道,他能不能得到半聖的相助,在此一舉。

“‘智用于衆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衆人之所不能。’縱橫家的精髓在《鬼谷子》裏,《鬼谷子》的精髓在于‘潛謀于無形,常勝于不争不費’。”

“鬼谷子是縱橫家的鼻祖,我便從他的書說起。”少年的動作如行雲流水,頗有些揮斥方遒的氣勢。

“《鬼谷子》一書中,講到韬略十八術,此圖,一觀便知。”

畫的最中央是太極圖案,左邊寫着捭,右邊寫着阖。拱繞太極圖案的一圈內,分別寫了一到九的數字,“一”字後面是審、察二字,審、察之後是審慎、觀察,最外圍便是慎思處之、觀而應之,一步步加以解釋。而其他幾個數字後面是差不多的格式。簡潔明了,說明他知道的十分透徹。

“……你的那首曲子充其量是玩笑之作,吟唱卻簡單新穎。關鍵是你填的詞,才引動六重雷劫,甚至為你創造了些氣運。你之後會順遂很多。”

“我本想因你之才,因你之恩,為你徇私一回的,哈哈哈!”光從這冰山一角,便可發現雲淵對縱橫家的了解,不是一星半點。可貴的是,還有自己的見解在內!

這小子,完全不需要他多操心!

“小子,你考完秀才,會入文院進修。見識的多了便知道,世上有‘少子’的存在,他們是百家的招牌。”

“百家中有名氣的幾家都出過亞聖,現在也存在活着的半聖,你可知是為何?因為名氣,就是信仰!信仰能化成世間最難得的屏障,抵擋天道的雷劫!氣運足了便可成聖!”

“他們培養後人,會選出自家最優秀的傳人為少子,成為争奪氣運之人。”

“當年孔子飛升,便是儒家氣運最盛!”

“我縱橫家雖稱不上最一流,可也算不上沒落。老頭我一生沒有傳人,這一代的縱橫家又太過畏手畏腳。”

“而你……”呂不群挺直了背脊,低聲詢問。

“可願成為縱橫家這一代的少子,去與諸位天驕,一争高下?”

雲淵随之坐直了身體,柔軟的薄唇開開合合,話音未落便引得呂不群大笑起來,嘆道“好好好!”。

他說的是:“——蒼生塗塗,天下缭燎。”

“諸子百家……”

“唯我……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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