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年光陰即傾世

兩年後。

“雲淵呢?”辛鴻身後帶着一位低頭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他看向講堂,掃視了一圈後詢問身旁的夫子。

“除了那,還會在哪?”夫子搖了搖頭,看他的表情,雲淵沒來上課他竟習以為常。甚至眼底也沒有什麽埋怨,反而是看向得意學子的欣慰。

說實話,他們秦國學院,容不下那般天驕。當今年幼考中秀才的人很多,可考舉人的大多是弱冠之年,稍早點的,也18歲了。因為一旦踏上舉人,半只腳就邁入了聖道。

成了舉人,和秀才就是鯉魚與龍的區別。自此之後,容顏百年常駐,衰老減緩,身體停留在踏入聖道的那一刻。健壯的身體,自然比少年的纖弱要好的多。雲淵因此兩年沒有去參加府試。

雲淵來到秦國書院第一個月,無數同輩之人給他冷臉,刁難屢見不鮮。這個少年連理會都不曾理會,遇到說他膽小怕事的,就淡淡地說一句:“你配嗎?”弄得為難他的人下不來臺。

這導致關于他嚣張狂傲的流言越發洶湧。少年安靜地聽了一個月的課,存在感低到衆人快要遺忘了他。可就在夫子要決定選誰入門時,少年陡然發難。他未找譏諷他的那些秀才,而是在每個譏諷他的秀才的課上,直接和夫子交流。

夫子尖刻深奧的問題對他來說是信手拈來,他對答如流,而整堂課再也容不下其他人。這些夫子最低都是翰林文位,人脈何其廣。許多來書院的寒門子弟知道夫子會将看中的學生收入門下,他們自此能有所依靠。而雲淵的出現,徹底絕了那些人的幻想。

這家夥在課上對師長咄咄相逼,引人關注,課下又恭敬行禮,幾乎所有的夫子的課他都聽過,夫子也都争相許諾,唯願他入己之道。那些為難他的人一開始就将他當成大敵,所以才不遺餘力地黑他。見到這般荒誕的場景,頓時垂頭喪氣。

然而雲淵在做完這一系列事,就再也沒出現!對這些邀請毫不動容。在這種一個大棒一個糖的情況下,衆人不得不承認他有大才,流言漸漸地不平自息。

随後他又跟随在院長辛鴻的身旁,學了半年的縱橫之道,從此在書院的藏書閣裏常駐,一年不曾外出。聽說他的閣樓外,夜裏也是青燈長明。而最近,他又時不時來一下講堂,不知道想學些什麽。

這般天才不入俗套的人物,對誰來說,都是喜歡的,有些夫子現在都沒放棄勸他改道的打算。而書院裏的秀才,幾乎把雲淵當成神一樣供着。因為雲淵長開的那張臉……已經到了他只要笑一聲,沒有人再會與他為難的地步。

總之如今的秦國書院,雲淵的聲望真的比院長還熾熱幾分。

“在船上嗎?”辛鴻苦笑一聲,轉頭發現女子已經消失了蹤跡。

這個孩子比他想象的,還要……天才?不,已經到了連鬼才都無法形容的地步。明明只是個秀才,半年不知道經歷多少次雷劫,這些詩和文章還不是冥思苦想而得。

比如說去年冬日,墨家那個墨天工來看他,離開時非要他親自送別,他被纏得沒辦法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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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墨天工灌着随身攜帶的酒,浪蕩地說:“淵弟,這冰冷的冬日,你也不必冷着臉。”

“這偌大的秦國,值得我來看的,只有你。而認得我的,也只有你。”他的話語裏有一種小看天下人的豪氣,秦國這幾年确實沒什麽天才人物出現,無怪墨天工這般說。

雲淵回的一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迄今還在文人的口中傳誦。

那首《送天工》,雖不是《百家報》的頭版,卻也在第二頁。甚至有大儒在與人交談中提道:“若有友如此,何懼離別?”雲淵一躍成了七國裏衆文人最想交游的人物之一。

這般事跡數不勝數,他能寫出豪邁大氣的送別之詩,能寫出殺伐果斷的征戰之詩,又能作出新穎別致的歌曲……這都罷了,關鍵他連女人最愛的缱绻詞賦都擅長!

那首詞作叫什麽來着?對了,《憶帝京》!詞中的“系我一身心,負你千行淚”成了清倌歌妓常提的一句話。之前有個清倌聽聞了雲淵在風月樓的事,特意前來一見。當女子試探般地說出想常伴君側時,雲淵玩笑般的念出了那首詞。

女子頓時掩面而泣,拜伏在地。從此這家夥超越了墨天工,成了七國最憐香惜玉之人。聽說想見他的貴女,能從長安排到大梁。

而後這家夥毫不停歇,弄出了一部《陸小鳳傳奇》,老少皆宜,不知道收獲了多少信仰之力。很多人腦補,把裏面的墨天工、夜孤城和陸小鳳、夜孤城對應起來,總之這本小說傳遍七國,連辛鴻自己都沉迷在快意恩仇裏。

不少小說家的人因此給他遞來橄榄枝。

皇帝因連連上漲的國運龍顏大悅,雲淵的爵位在這個文位上已是絕無僅有,只好賞賜他些古籍珍玩,誰都清楚,他成進士之時,若願為官,皇帝必欣然給予高位。

辛鴻早已不是當初不認同雲淵的辛鴻了。有時候辛鴻他會想,這般人物入了縱橫家,會不會耽誤了他在詩詞之道上的才華?呂不群不愧是半聖,這般有眼光。

可雲淵又打消了他的念頭。雖然少年還有所保留,可從他口中說出的話語……早已超越了前人的縱橫之道。辛鴻甚至擔心,少年不經意的一句話,引動天雷。因為他實在太過驚世駭俗了!

秦國大梁,真的能養出這般人物嗎?這世間,真的有大才啊!古之聖人,不外如是!這兩年秦國不少縱橫家的人向他打探過,他嚴肅地回答:“此子若不為縱橫家少子,還有誰能居之?”

少年還是文位太低,他期待少年成了進士,舌戰諸位縱橫家大儒的情景。他定會是他縱橫家的未來!

“為什麽這麽喜歡那片湖呢?又下雪了。”辛鴻攏了攏袖擺而去,緩步走向了雲淵的閣樓等他回來。雲淵身為預定的少子,總會有些特權。他是書院唯一一個帶書童的人,辛鴻劃給了他一個閣樓,這點事,他還是做得了主的。

此時湖裏漂浮着一艘小船。說是船還客氣了些,他身下分明就是一塊寬大的木板,木板上落下的雪奇異地疊成了人形。本該在深冬結冰的湖澄澈見底,碧波蕩漾,溫柔地推動着小船。

而後那團雪色一個側身,白雪淅淅而落,竟露出一個人影來。

秦國偏北,冬日漫天白雪紛紛而下,細膩的雪觸及到湖面,便緩緩消融,不留一絲痕跡。唯有男人青絲上的雪色,訴說着它曾經的到來。

男子身姿修長,露出的臉孔比雪還要冷冽三分。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半搭在白得透明的臉上,微皺的眉頭似乎表露着對光線的厭惡。男子眉如青黛,眼角上挑,鼻梁挺直,薄唇總是勾着暧昧的弧度,偶爾的呓語像是情人在呢喃一般,醉得人心都快化了。

他一身白色的長袍,長袍的衣襟處是暗金色的紋路,細長的脖頸間圍繞着一圈軟白的毛,平添幾分暖意。男人外面的大衣貼伏在身上,肩膀處是硬氣的金色紋飾,一直蔓延到腰間,與腰間白金色腰帶相融。

男人美到了極點,絲毫不帶煙火氣,似乎和這白雪本為一體。他長開的臉不會讓任何人将他與女人的容顏挂鈎,只會承認他是世間最俊美的男子。

雲淵一頭青絲盡數用墨色發冠束在腦後,額前留下一縷偏右的碎發,他的面容多了幾分邪肆。

這樣的雲淵,恐怕沒有任何人能拒絕。這是一副天生就該被捧在神壇上的相貌。

此刻他眉間的褶皺越來越大,終于忍無可忍,骨節分明的手插入碎發中,冷着臉在漂浮的船上站起了身。這時候才能清楚的看見,雲淵碎發下的眉心還有一處微小的桃花印記,讓這張臉立刻別與世人,他睜開眼的瞬間,竟是妖嬈萬分。

“他年輕時,竟是這般模樣嗎?”一襲淺紅長衣的女子站在岸邊,低聲自語。

“一直以為他最喜黑色,原來不是啊。”女子聲音很柔,語速也很慢,這般平淡輕松的語氣卻讓聞者有種想要落淚的錯覺。

“也是……”可惜沒有任何人能聽到她在說些什麽。

雲淵早就感覺到了那灼熱的,仿佛要将他靈魂燒穿的視線,連體內的生命之火都在蠢蠢欲動。這片湖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在這裏,他覺得自己與自然融為一體,沒有比這樣更輕松的了。

那些秀才也識相,從不來打擾他。偶爾齊光會來陪伴他,坐在岸邊架上矮桌,為他撫琴一日,而那個男人,不會用這種眼神看他。

雲淵挺直了脊背看向來人,只消一眼,他就覺得心顫了一下。

什麽情況?怎麽可能?他緊皺的眉頭絲毫未放松,反而皺得更緊。

女人一襲紅衣在白雪中格外顯眼,她身着的紅色不是那種豔紅,而像是血液稀釋的顏色,比之血色稍淺一分,比之粉色又飄逸三分,乍一看似煙霧迷蒙。這恰是雲淵最欣賞的顏色,阿姐雲衣喜歡素色,又不相信他的眼光,從不願穿成這般。

視線轉向女子的臉,女子烏黑的長發未挽成發髻,反而僅用一根淺紅的紗松松束起,披在身後。她肌若凝脂氣若幽蘭,未施粉黛而眉眼如畫,卻不是大家閨秀那種書卷氣,而是女子少有的英氣。但稍一眨眼間,又是她獨有的風情。

女子指如削蔥,嫩白的指尖染着火紅的丹蔻,毫不溫柔地拭去了自己眸子裏的淚水。

不僅是衣着,連那張臉,都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只是為什麽這樣一個陌生人,會看着他,哭泣?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了,雲淵不是天生就彎。猜看看這女子是誰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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