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孟金窈人還沒走到花廳,遠遠就聽到戚柔爽朗的笑聲。
難不成自己來遲了,她們已經商量好了?
跟在孟金窈身後的孟金昭,瞬間打起了退堂鼓:“姐,要不我們還是不進去了吧?娘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萬一……”
“我不。”孟金窈扭頭,可憐兮兮看着孟金昭,“阿昭,你真要聽外面的人戳姐姐的脊梁骨……”
“那都是他們胡說的,上次我那個短命姐夫的弟弟已經教訓過他們了。”
?
孟金窈愣了下,眯着眼睛:“阿昭,你有事瞞我?”
不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語啊!
孟金昭吞了下口水,指了指不遠處:“……姐,我覺得那事比較重要。”
花廳裏,戚柔正跟蕭夫人相談甚歡。
孟金窈撮了撮後槽牙,捂着帕子假哭。
“阿昭,我們是親姐弟,你要幫幫姐姐啊!姐姐不想讓戳脊梁骨,罵我朝秦暮楚,說我那個短命相公屍骨未寒,我就琵琶另抱嫁給他弟弟啊……”
孟金窈跟戚柔這一點很像——平常兇起來能蹦三尺,但求人的時候就成了個嘤嘤怪。
“好了,好了,我幫你。”孟金昭勉為其難答應了,“但是娘那邊……”
“我一力承擔。”
孟金窈拍着胸脯保證,然後沖着孟金窈耳語幾句。
孟金昭的表情很抗拒:“姐,你真要這麽做?”
“不下一劑猛藥,怎麽攪黃這樁婚事?”
“可是娘……”
“別可是了,萬事有我擔着,快去快去,記得演像一點啊!”
孟金窈把孟金昭推了出去。
孟金昭的臉皺成了包子,戚柔是個非常注重臉面的人,今天要是讓她在貴客面前跌了面子,回頭他屁股又得開花了。
可偏偏孟家的家訓是——手足之間,必須要相親相愛,一致對外。
他得幫姐姐。
打定主意後,孟金昭扭頭看了眼孟金窈,飛快朝花廳裏跑。
孟金窈還沒把自己捯姼好,就聽到花廳裏傳來撕心裂肺的聲音。
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挺上道啊!
孟金窈胡亂把頭發搓了搓,又哭又跳跟着跑進去。
——
穆凝心說是來看孟金窈的,但入了府,卻一直在長籲短嘆說他們大公子沒福氣,絲毫沒有要去看孟金窈的意思。
侯府的情況戚柔有所耳聞。
知道穆凝心把蕭騁舟當眼珠子一樣寶貝,如今外面流言蜚語四起,她今天來頻頻提及蕭騁懷,無非是想毀親。
戚柔是個爽快的人,向來不喜歡這些彎彎道道,便主動提了解除毀約。
“聖上素來注重禮儀人倫,窈兒雖未過門,但畢竟是與大公子定了婚期的人,也算是二公子名義上半個嫂嫂了。日後若再嫁二公子,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蕭夫人,依我看,這門親事就算了罷。”
穆凝心沒想到戚柔會主動提出婚事作罷。
愣了愣,見戚柔不像是在試探,壓下心裏的竊喜,扭捏了好一會兒,才“迫于無奈’同意了。
“是我兒子沒福氣,娶不到孟小姐這麽好的姑娘。”
穆凝心捏着帕子連連嘆氣,猛的想起來,自己今天是來看孟金窈的,又不自在的笑了笑:“孟小姐身子可好些了?妹妹可否帶我去看看?”
現在倒想起來你是來看窈兒的了。
戚柔心下微哂,面上卻客套笑着:“勞夫人挂心了,窈兒沒什麽大礙了,只是受了些驚吓,大夫說讓好生靜養。”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去叨擾了,若是有什麽侯府能幫上忙的,妹妹盡管開口。雖然我無緣與孟小姐做婆媳,但先輩們的情分還在,我們兩家可別生疏了。”
戚柔最煩這種尬聊,壓下不耐煩接了幾句,正打算送客時,孟金昭連滾帶爬進來,嚎啕大哭,道:“娘,你快去看看姐姐吧!她又犯病了。”
戚柔眉心一跳,一把捂住孟金昭的嘴,将他拉到身後,尴尬沖穆凝心笑道:“蕭夫人,這……”
“妹妹忙,叨擾多時,我也該走了。”
穆凝心是個識趣的人,剛站起身,就看到外面跑進來一個綠衣的姑娘。
如今剛開春,天氣正冷的緊,那姑娘卻赤足踩在地上,頭發淩亂貼在被凍的通紅的臉上,她卻像是感覺不到冷似的,又蹦又跳進來,語氣歡喜道:“娘,相公來看我了。”
娘!?相公!?
這難不成就是孟家那個大小姐孟金窈?
不是說她病了嗎?可現在這樣,倒像是……瘋了?
進了花廳後的孟金窈直接撲到穆凝心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娘。”
???
戚柔一時沒反應過來。
穆凝心則有些呆,她這是把她當成娘了!?
許是剛退完婚,穆凝心現在心情很好,看到孟金窈這樣,難得生了一點同情心,正打算伸手拍拍她的發頂,安撫安撫。
卻沒想到孟金窈猛的擡頭,眼神瞬間變的陰狠起來。
穆凝心被這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識想要朝後退,卻被孟金窈一把攥住手腕,眼裏迸着恨意。
“蕭夫人,我屍骨未寒,你就這麽迫不及防,讓我未過門的妻子嫁給二弟嗎?”
別人喚穆凝心蕭夫人,對穆凝心來說是一種得意。
而蕭騁懷喚她蕭夫人,卻像是一種諷刺。
這種諷刺無時無刻提醒着穆凝心,她只是蕭庭文擡上來的平妻,跟他生母姜氏比,她穆凝心終究只是個妾。
所以從小到大,蕭騁懷從既不喚她姨娘,也不喚她母親,他從來只叫她蕭夫人。
而孟金窈這模樣,瞬間讓穆凝心想到了鬼附身。
她臉上的慈愛一瞬間全沒了,取而代之的全是驚恐。
這一刻,穆凝心再也顧不上侯門貴婦的禮儀,尖叫一聲,一把甩開孟金窈。
戚柔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拽住還要朝穆凝心撲的孟金窈,低喝一聲:“不準胡鬧,她是來退婚的。”
退婚!?
孟金窈看了一眼送錯情報的孟金昭,又扭頭看了一眼被吓暈過去的穆凝心。
既然對方是來提退婚的,那她還演什麽?
孟金窈愣了愣,果斷裝暈。
戚柔都要被氣的升天了,怒吼道:“快去叫大夫。”
——
去外面躲清靜的孟乾被小厮叫回府,剛好撞見丫鬟攙着面如菜色的穆凝心從府裏出來。
孟乾正打算上前打招呼時,穆凝心卻避如蛇蠍的上了馬車,丫鬟也催促着車夫快走。
姻親做不成了,就當作不認識了!?
孟乾一頭霧水回府裏,剛到花廳,一個花瓶砸在他腳下。
戚柔怒罵道:“有本事你一輩子別回來。”
???
人家侯府來個夫人談婚事,他一個大老爺杵在這兒算什麽?
孟乾心肝兒顫了顫,繞過碎片走了進去,手法娴熟替戚柔捏肩。
“夫人你消消氣,為這麽一門親事氣到身子不值當……”
“我是被這門親事氣的嗎?我是被那兩個小兔崽子氣的。”
戚柔把桌子拍的震天響,可見是氣的不輕。
孟乾順了好一會兒氣,戚柔才稍微平複下來,說了事情的經過。
聽到孟金窈姐弟倆裝神弄鬼吓暈了穆凝心,孟乾瞬間笑了出來。
“笑?孟乾,你還笑?現在外面謠傳你女兒克夫,要是再加上這事,你看以後誰還敢娶她。”
“不敢娶就算了,我們孟家養得起。”
“好好好,你能養得起,是我鹹吃蘿蔔淡操心成了吧?”
戚柔甩着帕子要走人,又被孟乾勸住:“好了,夫人,窈兒這麽做也算是為你出了一口惡氣不是?他們侯府明明想退婚,卻用手段逼我們先提,給他們點教訓也好。”
孟乾清楚自家夫人的身手,若她真心想護穆凝心,孟金窈怎麽可能會有機會把她吓暈呢!
孟乾将茶遞給戚柔:“他們姐弟倆呢?”
“被我罰去跪祠堂了,就算侯府這事做的不地道,他們也不能裝神弄鬼吓蕭夫人。你是沒看到當時的樣子,蕭夫人醒來二話不說就要回侯府……”
——
孟金窈雖是個女兒身,但從小頑劣,進祠堂罰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此時,她跟孟金昭各坐一個蒲團,倚靠在供桌腿上,百無聊賴問:“流言蜚語跟蕭二公子是怎麽回事?”
孟金昭還在為孟金窈沒信守承諾,一力承擔後果害自己也被罰跪而怄氣,沒搭理她。
“你不說我也知道。”
孟金窈垂着腦袋,聲音聽着很難過:“那些人肯定在說我克夫,克死了我那個短命的相公,又克死了山賊,說不定現在已經上升到我是天煞孤星……”
孟金昭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子,自然比不過狡黠的孟金窈,聽她這說,真以為她在難過,便也不生氣了,爬過去抱住孟金窈的胳膊。
“不是的,他們都是胡說的,你那個短命相公的弟弟已經教訓過他們了。”
“他跟我沒關系都這麽維護我,阿昭,你……”
“我當時是想下去的,可是被娘攔住了。”
孟金昭撇撇嘴,抱緊孟金窈的胳膊,揮了揮小拳頭:“姐,你放心,以後誰要是再敢編排你,我替你揍他們。”
“這才是我的好弟弟。”
孟金窈伸手揉了揉孟金昭的腦袋,把供桌上的供品取下來塞到孟金昭懷裏。
孟金昭面露難色:“姐,這不好吧!這是給祖宗供奉的,要是爹知道……”
“放心,爹不會知道的,從祠堂出去以後,我會讓秋禾補上的。”
說着,孟金窈還從供桌上順下一瓶酒,沖孟金昭晃晃:“我還備了水。”
!!!
孟金昭:我覺得祖宗的棺材板都要蓋不住了。
孟金昭最開始不肯吃,後來抵不住餓的厲害,最終還是吃了。
吃飽喝足之後,孟金昭就枕着孟金窈的腿睡了過去。
孟金窈也眯着眼睛開始打盹,猛的聽到有人在哭。
剛睜開眼睛,一股陰風刮過,吹的供桌上的燭火一晃,孟金窈心下發緊,一把摟緊懷中的孟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