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仙界（十四）
◎“你一個人還有希望！”◎
随着長生指引, 幾人繞着遠路，明确按照謝明寒一月前來此的路程行走。
依照昨天積攢的經驗，幾人預先規避幾個小陣法, 猝不及防踩進幾個中型陣法再出來後，便進入了雪山道。
不過, 他們舍近求遠的結果便是, 一路上不僅一點線索都沒發現，原本大概率可以在剛過正午時便到達的雪山道, 如今臨近傍晚，幾人才堪堪通過邊界。
“我之前和父親來此時，雪道內似乎沒什麽陣法在運轉，十分順遂地便通過了。”
謝明寒道。
“算算時間，姜道友他們，估計已經通過雪山道, 到達長生林，采了果子準備下山了吧？”
聞言, 柳如雪認真計算了下時間：“他們走的最近的一條道，估計比我們快多了。若是不出意外，正午時便已到達長生林, 如今已至酉時, 他們返程的路途應已行至将近一半了。”
覆着層厚雪的道路上, 一片白茫茫，什麽痕跡都沒有。
謝淩望着此景，莫名一陣心悸。
她回身打斷了謝明寒的閑聊, 正色道：“小心一些。”
聞言, 謝明寒收斂起輕松神色：“阿姐, 怎麽了嗎？”
“一般這種廣闊地方, 最适合大型陣法發揮作用。”
柳如楓環顧四周，解釋道。
“阿寒之前無事，可能只是恰巧碰上兩次陣法運轉之間停擺的間隙。”
“姐姐是察覺到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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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惑感受着周身壓抑的氛圍，走到謝淩身邊，問道。
“玄钰也有這種感覺嗎？”謝淩謹慎觀察着四周，反問道。
話落，正準備再說些什麽，下一瞬，她越過玄惑，望見他的身後，瞳孔猛地一縮。
......
雪山道，四個時辰前。
因為走的近道，與謝淩等人道別後，姜昭衛遠二人在巳時便到達了雪山道。
只是，行走在雪山道上的兩人，與一個時辰前和謝淩等人分別時的外形，已是大不相同。
姜昭裸露在外的皮膚遍布着許多擦傷，精神也有些疲憊。
衛遠的情況就嚴重些了，頭戴的金冠幾乎整個歪斜到了一邊，眼下青黑，臉色慘白，腹部還暈開了一大片血跡。
“妻兄，沒事吧？”姜昭攙扶着衛遠，擔憂道。
他們來此的路上還算順遂，只是行至三分之二的路程時，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一個中型殺陣。
他因此受了點輕傷，但妻兄卻因為被拉進殺陣時，距離陣眼的位置更近，如今只能勉力支撐。
衛遠搖了搖頭，拂開了姜昭搭在他胳膊上的手。
“妻兄，要不我們尋一處地方休息會兒吧。”姜昭皺眉道，“就快到長生林了，不急于這一時。”
衛遠沒答話，還是向前走着。
這便是拒絕的意思了。
拗不過衛遠，姜昭只得跟上他。
“妻兄，此地甚為安靜。”
姜昭朝四周望了一圈，青翠林中的雪到了雪山道卻不下了，方圓十裏，都是一片寂靜白雪。
衛遠慣常不答話，姜昭也不在意，他動了動唇，還打算說些什麽。
只是，望着眼前的一片白茫茫，他突然感到些許不對勁。
他開口，打算詢問一下衛遠，只是話音還未落下，他忽然聽到一陣震顫天地般的轟隆聲響。
他下意識朝四周望去，就見右側堆滿厚重白雪的山坡上，忽地從中部出現了一道裂痕，下一瞬，頭頂臨近正午的烈陽頃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遮天蔽日般，向他滾落而來的茫茫白雪。
似如滾滾白雲，攜着摧毀一切的意志從天際傾瀉而下。
短暫愣神後，姜昭一把攙起身旁行動不便的衛遠快速奔跑起來。
只是，雪崩得太迅速，也太近了，就算事件發生時他便立即反應了過來，極速滾落而來的白雪還是離他越來越近。
眼見着兩人即将被雪浪吞沒，衛遠一咬牙，試圖甩開姜昭。
見此，姜昭不僅不放手，還加緊了力道。
“松手！”
衛遠氣急，說出今天的第一句話。
“你一個人還有希望！”
見姜昭始終扛着他的胳膊不放，衛遠在轟隆的顫聲中大吼道。
“拖着我不放，我們都會死！”
雪崩引得此地陣法開始運轉，他們的法力開始被無限壓制，再加上此地冷空氣的作用，就連最基本的保持自身體溫恒定都快做不到了。
一旦被身後的雪浪卷入，基本不可能生還。
“聽我的！松手！”
衛遠加大了掙紮力度，但是姜昭施加的力道比他更大，像是要把他和自己牢牢焊在一起。
“不放！”姜昭固執道，“婉兒還等着你回去給她過生辰呢！缺了你，我怎麽跟婉兒交待！”
提起衛婉，衛遠沉默了下來，不再掙紮。
“妻兄，別亂動，我們一定，能跑出去的。”
姜昭慘白着臉，喘着氣，斷斷續續道。
“到時候，我們一起拿着長生果回去，給婉兒一個驚喜。”
衛遠朝後瞥了一眼越來越近的雪浪，心生絕望。
跑不出去的。
他很清楚。
他們的速度不僅及不上雪崩速度，還因為姜昭體力的快速流失一降再降，馬上就要被卷進雪浪裏了。
衛遠絕望閉目。
下一瞬，或者下一刻，他們随時會命喪雪山道。
然後，在片刻的驚慌掙紮後，永遠，長眠于此地。
就到這一步了嗎？
他想。
早便聽聞華亭山上兇險異常，上一瞬還說着話的同伴，說不定下一瞬便直接死無全屍。
他們明知此地兇險，卻非要前來，如今運氣不好，遇上大型陣法運轉，實力不行逃不掉，怪不得誰。
只是......他和姜昭都命喪于此了，婉兒怎麽辦？
婉兒，還等着他們回去給她過生辰呢......
或許是臨死前的幻覺，雪山道震耳欲聾的震顫聲中，他耳邊卻忽地響起了婉兒的聲音。
“哥，你和昭昭記得算好時間趕回來，今年的生辰還是我們三個人一起過啊！”
這是他這次出門時，婉兒說的話。
“哥！我的特産可別忘了！”
這是他每次臨走前，婉兒都要和他說的話。
“哥，怎麽辦，我好緊張啊！”
“哥，我真的好喜歡昭昭啊！”
“哥，我馬上就又有一個親人了！”
“哥，我馬上就可以和昭昭結為夫妻，白頭到老了！不對，呸呸呸，是和他一起飛升上界，一直在一起！還有，到時候哥你再找個嫂子，我們四個人生活在一起，多好！”
“到時候，我們一定要一直，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誰都不許離開！”
這是他背着她上花轎時，她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翻來覆去念着的話。
睜開眼，他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白色荒原，恍惚間，仿佛見到婉兒在前方朝他笑得見牙不見眼。
寒風刮在臉上似如刀割，蒼茫白原刺得他眼睛酸澀，回過神，身後越逼越近的壓迫感無情提醒着他，時間已是所剩無幾。
他閉上眼，緩和了片刻酸脹的眼球。
一滴清淚在他閉眼時，順着眼角落了下來，只是，還未流至顴骨便化為了一道冰痕。
“活下去，好好對婉兒。”
“和婉兒說，我外出雲游了，歸期不定。別和她提我來過這兒。”
啞着聲，快速道完這兩句，男人猛地睜開眼。
下一瞬，趁着姜昭聽完話還未反應過來，他用盡此刻能調動的全身法力凝結出一道光刃，朝着姜昭的手背猛地劃下！
驟然吃痛，本就是咬牙硬撐的姜昭沒有防備，下意識松了勁兒，衛遠趁着這個機會掙脫開姜昭，使出全身力氣，朝着他的後背用力一推！
雪浪傾瀉而來，轉瞬之間便淹沒了那道留于原地的白色身影。
姜昭随着衛遠力道慣性朝前方跑出幾步，腦中還未來得及理清發生了什麽，鋪天蓋地的雪浪便朝他兜頭罩來，密集雪粒瞬息之間席卷全身，只聽得一聲令天地都為之震顫的巨響，他忽地失去了意識。
